[童年(又名《我的老师》)]
童年——《静静的辽河》前传
童年 -回忆人吃人的年代
当、当、当、……
墙上的挂钟有气无力地敲响了八下,宣告又一个无聊的一天正式开始。我无 精打采地打了一个哈欠,伸了伸酸麻的懒腰,揉了揉积满眼屎的双目,百无聊赖 地翻转了一下身体。
“喂,”妈妈走到床边,轻轻地推了推我的脊背:“儿子,快点起来吧,太 阳都照到你的小屁股了,快起来!”说完,妈妈掀开我的被角,将我拽了起来: “快,听妈妈的话,起来吧,小懒蛋!今天是星期日,等一会商店开门的时候, 妈妈下楼买肉去,晚上,妈妈给你包饺子吃!”
“呶,”妈妈帮我穿好衣服,将小说《童年》啪地塞到我的手中:“儿子, 还是老规则,早晨起来,先读两页书!”
“唉,”我懊恼地翻开厚厚的小说,心不在焉地呆望着,妈妈又走向正在写 字的姐姐:“嗯,你是怎么写的,这是什么破玩意,歪歪扭扭的”,说着,妈妈 啪地抓过姐姐的作业本,唰地一声将姐姐即将写满的一页纸,毫不客气地撕扯下 来:“哼,重写!”
咦--,咦--,咦--,姐姐难过地抹了抹眼睛,可怜的姐姐已经写了一 早晨,而妈妈则撕了一早晨。妈妈似乎故意与姐姐过不去,姐姐刚写的时候,妈 妈并不伸手去撕,每当姐姐即将写满一页,仅剩下一、两行时,妈妈便以种种借 口,夺过姐姐的作业本,哗地将姐姐行将写满的那一页无情地撕扯掉。望着自己 辛辛苦苦完成的劳动果实,一次又一次地变成了碎纸片,姐姐禁不住落下了痛苦 的泪水。
“不许哭,”妈妈无情地掐住姐姐大腿内侧的嫩肉,另一只手高高地扬起, 在姐姐眼前不停地摇晃着:“该大死的,不许哭,鳖回去,不许哭,鳖回去!”
这是在我童年的记忆里,最为深刻的,深刻得简直铭刻在骨骼上,从此,永 远也不会忘记的一幕,妈妈是那样冷酷无情地虐待着可怜的姐姐,似乎从姐姐那 痛苦的表情里,嘤嘤的抽涕中,妈妈能够获得一种特殊的幸福和快乐。而对我, 妈妈则是另一种与姐姐截然不同的态度。
“儿子啊,妈妈的宝贝儿子啊!”虐待完可怜的姐姐,妈妈转过身来,走到 根本没有心情读小说的我身旁,用刚刚掐拧完姐姐大腿的肥手,轻柔地按抚着我 的脑袋瓜:“儿子,妈妈的小宝贝,有没有不认识的字啊!”
“妈妈”我指着一个早已认识的字,故意问妈妈道:“这个字,念啥啊?”
“尼啊,念尼啊!哦,谢廖莎问他的外祖母:你从哪来?外祖母答道:尼日 尼,我是从尼日尼来的!”妈妈坐到我的身旁,肥硕的大屁股紧紧地贴在我圆圆 的小屁股上:“儿子啊,你的记性咋这么臭啊,妈妈都告诉你多少次了,这个字 念尼,你咋还没记住哟!”如果是姐姐这样屡次三番地询问妈妈,妈妈早已不耐 烦地狠狠地抽扇起她的大耳光来。
“妈妈”我放下小说,一头依在妈妈的怀里,将小手伸进妈妈的胸部,一把 拽住妈妈的长乳头,妈妈笑吟吟地望着我,故意将胸部高高地挺起,以方便我的 抓摸:“嘿嘿,儿子,妈妈的咂好不好啊?”
“好,”说着,我一口叨住妈妈的乳头,妈妈更加开怀里微笑起来,同时, 嘴里嘀咕道:“儿子,你都多大了,都快上学了,咋还喜欢吃咂啊,妈妈已经没 奶了!”
“妈妈,我喜欢妈妈的咂,没有奶,我也愿意啯,我就是愿意啯妈妈的咂, 好玩!”
“嘿嘿,”听到我的话,妈妈幸福地说道:“好哇,愿意啯,你就随便啯 吧!”妈妈一边挺着酥胸,任由我肆意吸啯她的长乳头,抓摸她的大豪乳,一边 用手轻轻地拍打着我的脊背,嘴里放浪地哼哼着,洁白的胸脯均匀地起伏着。
不怕大家笑话,我天生就是一个小色鬼,可能是受极其好色的父亲影响,我 与生俱来地带着父亲好色的遗传基因。我对女性、以及女性的身体,有着浓厚的 兴趣,尤其是她们的小便,更是我朝思暮想,梦寐以求的。
幼儿时期,吸啯妈妈的乳头,那是为了果腹,为了生存,为了成长。后来, 当我渐渐长大之后,性质则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我吸啯妈妈的乳头,一方面还 是为了果腹,为了生存,为了成长;而另一方面,我真切地感受到,吸吮妈妈的 乳头,能够给我带来一种奇妙的快意,产生一种飘飘然的感觉。
同时,我还特别喜欢嗅闻妈妈的体味,抓玩妈妈的腋毛,每当听到妈妈那忘 情地哼哼之声,我便愈加兴奋起来,尽管胯间的鸡鸡还特别的细小,可是,却已 经能够微微地发颤,继尔,萌生一种欲排尿的鳖胀感。
断奶之后,为了继续获得这种妙不可言的快意,我依然如痴如醉地迷恋着妈 妈的乳房,以及肥硕的身体。妈妈也非常喜欢我长久地、沉迷地吸吮她的乳头, 抚摸她的肌肤,抓玩她的腋毛。妈妈幸福地搂抱着我,双目微闭,得意洋洋地哼 哼着。这种声音,只有妈妈被爸爸重重地压在身下,光闪闪的大屁股不停地撞击 着她的胯间时,才会不自觉地迸发出来的。
我迷迷茫茫地记得,有一次,出差回来的爸爸刚刚走进屋子里,便不顾妈妈 的强烈反对,一头将妈妈压在身下,狠狠地撞击起来。听到妈妈的哼哼声,正在 玩耍的我,一把拽住墙角的大托布,恼怒地走到床边,两只小手高高抬起,吃力 地举着托布把,艰难地击打着爸爸的大屁股:“爸爸,不许欺负妈妈,不许欺负 妈妈!”
“哎哟,”重压之下的妈妈,皱着眉头对爸爸说:“你看你,这是干啥啊, 都让孩子看见了,多难为人啊!”
“没事,”爸爸却不以为然:“他还小,是记不住的,过几天就忘了!”
废话,爸爸,你也太小看我了。这一幕同样也是深刻地铭刻在我的骨骼上, 从此,永远也不会在我的身体上消失掉,并且,随着年龄的增长,印像也尤为深 刻。
爸爸大吼一声,终于从妈妈的身体上滚下来,提着狼狈不堪的裤子,呼呼喘 息着,跑进了厕所,妈妈翻身坐起,匆匆忙忙地整理着乱纷纷的衣服。
我难过地爬上床去,发现妈妈那应该只属于我的乳头上,却沾着爸爸令人作 呕的口液,我轻轻地摸了一把,放到鼻孔下嗅闻起来:好臭啊!我皱着眉头,吐 了吐舌头。
汗淋淋的妈妈轻轻地搂住我,抓住她的乳头,试图塞进我的嘴里:“哦,儿 子,你饿了,该吃咂了!”
我拼命地挣脱着,说什么也不肯叨住妈妈那被爸爸无情啃咬过的长乳头,妈 妈似乎明白过来,她拽过床头上的白毛巾,将乳头擦拭一番,我这才不情愿地含 住妈妈的乳头,妈妈爱怜地拍拍我的脑门:“这个孩子,事还不少呐,嫌这嫌那 的!”
从此以后,我便开始讨厌起爸爸,我总是想尽一切办法,阻止爸爸压妈妈, 有时,突然从梦中醒来,黑暗之中,令人气愤地看到爸爸又把妈妈压在身下。我 登时气便不打一处而来,抓过脖子下面的大枕头,恶狠狠地抛向爸爸。
“这个混小子,”撞得正欢的爸爸,受到这突然的一击,一脸不悦地推开枕 头,怔怔地骂道:“他妈的,你要干么!”
“得,得,”妈妈一把将爸爸推下身去,转过身来搂住我:“孩子不小了, 已经记事喽,以后,可别在孩子面前胡来啦!”
“唉,”尚未尽兴的爸爸叹息一声,抓过被子盖到了光溜溜的身上:“他妈 的,小混蛋!”
“好喽,好喽!”妈妈哼哼够了,轻轻地推开我:“好喽,好喽,儿子,别 啯啦,你该念书啦!”
“唉,”我不耐烦地翻开小说,怔怔地呆望着,我们楼里的邻居也不知是怎 么想的,孩子还很小、很小的时候,便填鸭般地往我们幼小的心灵里,一股脑地 充塞着枯燥无味的文化知识,同时,比赛般地相互炫耀着:“嘿嘿,我儿子会写 自己的名字啦!”
“哟,我儿子能读人民日报喽!”
“哼,”妈妈则不服气地说道:“我儿子,能读高尔基的小说!”妈妈一边 骄傲地说着,一边得意地比划着:“这么厚,还有十页,就全读完了!”
虚荣心极强的妈妈,为了在邻居以及同事们面前大肆炫耀,硬逼着年幼无知 的我囫囵吞枣死啃又厚又沉的小说,这简直比打针、吃药还要痛苦万分。那一页 页密密麻麻的文字,看得我心烦意乱,那股股油墨气味,呛得我立刻就要呕吐, 为了逃避读小说,我悄悄地爬上阳台。“儿子,你不好好地看书,上阳台寻什么魂去啊!”
“妈妈,我在阳台上看书!”
我哪有心情去读一点也读不懂的小说,我将小说丢在窗台上,手扶栏杆,呆 呆地了望着那令人沮丧的灰暗景色。
懒洋洋的太阳眨巴着惨淡的眼睛,傻呆呆地瞪着那条用形状一致、大小相当 的坚硬石块以拱形铺成的马路,丝丝缕缕毫无生机的光线透过嫩绿色的叶片,稀 稀落落地扬洒在密密麻麻排列起来的、严重扭曲的半圆形图案上。继尔,阳光又 缓缓地挪移成一条条死板的、单调的长斜线,看了让人心烦意乱、好不伤感。
马路的南侧有两条锈迹斑斑的钢轨,在冷漠的阳光映照下反射着污秽暗光。 每间隔一段时间便会驶过来一辆陈旧的、哼哼呀呀的破电车,然后,咣当一声, 像断了气似的瘫卧在石头马路旁,当车门吱吱嘎嘎地拉开时,立即拥出一群群面 色阴冷、行色匆匆的人们。
呜--,汽笛一声长鸣,破电车终于苏醒过来,再次垂头丧气、一路怪叫着 驶向永远也望不到尽头的远方。
石头马路的两旁栽植着茂密的、然而却是极其脆弱的白杨树,看上去活象是 一群群刚刚学会走路的婴孩,在不很强劲的微风中东摇西晃,怯生生地轻声呻吟 着。
极目远望,一栋又一栋造型雷同、死气沉沉的住宅楼尽收眼底,好似一口口 等待埋葬的棺材。在这些怪物般的棺材出现之前,这里是一片肥沃的旷野,生长 着茂盛的玉米,那是饥寒交迫的关内流民随意点播却又出乎意料的杰作。
在石头马路与一条纵贯而来的小街路的交会处,有一口四层楼的鸽子笼般的 大棺材,其四周用低劣的水泥板胡乱地圈围起来,形成一个空空荡荡的大院落。 鸽子笼朝向街路的一面抹着米黄色的、令人恶心的砂灰,附近的居民以及楼内的 住户均不约而同地将其称之谓:“大黄楼”。
我便像个可怜的小鸽子似的终日关押在这座“大黄楼”里,过着毫无意义的 生活。
我的家位于大黄楼西侧的最顶层,冷冰冰的太阳光像作贼似的,偷偷摸摸地 从窗户扇里溜进来,映照在惨白的尤如裹尸布般的天棚上,然后,又变魔术似的 沿着屋角扭曲成可笑的长斜线,极其可怕地洒落在凉丝丝的水泥地板上。
沉寂得比死亡还要可怕的屋子里,除了吃饭的桌椅和睡觉的木板床之外,便 再也找不到任何值得玩耍的、解闷的长物。这些涂着猪血般的桌椅、木板床均是 爸爸的工作单位免费分发的,上面钉着约一寸多长的小标牌,印着单位名称和出 厂日期。
当我实在寂寞到了极点时,这些可怜的桌椅和木板床便成为我、一个精神近 乎分裂者发泄和袭击的目标,我发疯般地扭摆着、摇晃着它们,用托布把无情地 击打着它们。
可是,这些桌椅和木板床异常坚固,它们静静地忍受着我的折磨,用沉默来 表示抗议。它们非常顽强地、令我极其吃惊地生存了下来,时至今日,我依然睡 在那张被我折磨得面目疮痍的单人木板床上,每当我无比懊悔地抚摸着床头上那 累累伤痕时,便会产生一种莫名的负罪感:原谅我吧,无辜的木板床!
只有一件家具是爸爸的私有财产,当然,它也盛装着我们一家人的全部财产 :一口深红色的大木柜,它长约两米有余、一米多高。这口大木柜不但盛装着我 们全家人的衣物,同时,还是我和姐姐的好玩具,每当我与姐姐捉迷藏时,便掀 开沉重的柜盖,悄悄地钻到里面去,我就像死人那样直挺挺地仰躺在大木柜里, 望着黑乎乎的四壁,我顿然产生一种被装进棺材里的感觉:“唉,这个大柜真像 个棺材啊!”
啪--,当我掀开柜盖时顺嘴有感而发地嘀咕着,刚下班的妈妈走进屋来, 听到我的这句话啪地一声,赏给我一计非常响亮的大耳光:“陆陆,你胡说些什 么啊!”
这口非同寻常的大木柜是土改时奶奶从地主那里分得来的,爸爸结婚时,永 远都是经济拮据的奶奶实在拿不出什么象样的礼物送给爸爸,情急之下,便索性 将这口大木柜装上火车,千里迢迢地赠送给了新婚的爸爸。
嘎啦--,嘎啦--,嘎啦--,……
我正倚在阳台上发呆,突然,屋内窗台下面的暖气管嘎啦、嘎啦地响动起 来。
……
林红,林红,这是隔壁的林红用她的钢板尺给我发出了信号,正式邀请我去 她家玩耍,我顿时兴奋起来,呼地从阳台上跳回屋子里,顺手拽过一把小掌锤当 当当地,狠狠地凿击着暖气管,向林红发出反馈信息,然后,我将小掌锤往床底 下一丢,忘乎所以推开房门,跑向隔壁的林红家。
“儿子,你干什么去啊!”
“找林红玩去!”
“妈妈让你读的两页书,你读完了么?”
“等一会,等我玩完了,回来的时候,再给你读!”
林红是我最为亲近的小女伴,这是一个性格开朗、有些懒散的小女孩子,当 我呼呼地喘息着冲进她家的房门时,只见林红穿着一条花裙子,懒洋洋地站立在 暖气边,白细的小手握着亮闪闪的钢板尺,我悄悄地走到林红身旁:“林红!”
“哼,”林红非常不满意地厥着小嘴嘟哝道:“林红,林红,我林大某人的 大名是你乱叫的么,你应该叫我姐姐,懂吗?”
“嘻嘻,”我则不以为然地嘻嘻笑了起来,一把拽住林红的长辫子。
林红长我两岁多,身材比我高出一些,秀美的瓜子脸上嵌着一对迷人的小酒 窝,一对晶莹的大眼睛放射着只有气质高雅的女孩才拥有的,那种傲然的、洒脱 的、总是让我失魂落魄的光芒。
林红那香气四溢的脑袋瓜上梳着两根长长的、乌黑闪亮的、令我永远着魔的 大辫子。每次看见林红,我都要仔细地品味一番。
这不,我又贪婪地抓起了林红的大辫子,津津有味地揉来摸去,林红的脸上 泛着得意的微笑:“你瞎摸个啥啊,烦不烦人啊!”
“我喜欢,好漂亮的大辫子啊!”
“嘻嘻,”听到我的赞赏,林红更加骄傲起来,幸福地坐到床铺边,花裙子 哗啦啦地飘扬起来,露出两条诱人的秀腿,我乐不拢嘴地与林红并肩而坐,色迷 迷地撩起她的花裙子,嬉皮笑脸望着她那细嫩的白腿,我正欲将小手伸进林红的 小内裤,林红惊讶地冲着厨房呶了呶嘴,警告我道:“嘘--,妈妈和爸爸都在 家呐!”
“唉,”听到林红的话,我既胆怯又失望地放开林红的花裙子。
我虽然对女性的小便极感兴趣,也许是有着某种本能的胆怯,对成年女性的 小便,我尽管无比的痴迷,却绝对不敢造次,随便抓摸。于是,我只好在童年的 女玩伴中,通过抓摸她们那稚嫩的、尚未发育成熟的小便,来满足这种莫名的兴 趣。
而我的女玩伴们,无论是眼前的林红,还是与林红家对门的金花,或者是我 家东侧隔壁的李湘,也与我一样,对性充满了本能的,却又是无知的神往。我们 或多或少地受到大人们的影响和薰陶,认为性既神秘,又是羞耻的。
你看,我们的爸爸总是尽一切可能地避开我们的注意,偷偷摸摸地摆弄妈妈 的小便,如果不慎被我们撞见,无论是爸爸,还是妈妈,都毫无例外地感到非常 的难堪,无地自容的尴尬。而小玩伴之间对于小便的摆弄,一旦被家长撞见,是 会受到严正警告的,甚至,会受到无情的、让人极其难堪的惩罚。
有一次,正在埋头写作业的姐姐,无意之中叉开了双腿,裸露出令我神往的 小便,望着那白乎乎的小肉包以及迷人的小肉缝,我先是一阵惊讶,继尔,便忘 乎所以地悄悄溜过去,我蹲在姐姐的脚前,手指尖轻轻地探到她的胯间,受到无 端触摸的姐姐,本能地收拢起双腿,同时,惊叫起来:“妈妈,你看啊,我小弟 摸我的小便啊!”
“混蛋!”妈妈闻言,呼进冲进屋子里,挂着水珠的肥手掌无情地抽扇在我 的腮帮上:“混蛋,混蛋,这个小混蛋,”妈妈狠狠地扇了我一记难忘的大耳光 后,又掐拧着我的小脸蛋,面色严肃地逼问道:“陆陆,你说,以后,还摸不摸 了?”“不,”我胆颤心惊地摇了摇嗡嗡作响的脑袋瓜:“妈妈,我不摸了!”
于是,为了满足对性的无限神往,又不会因此而受到家长的训斥和惩罚,我 们也模仿着爸爸和妈妈样子,背着他们,偷偷摸摸地互相欣赏着、摆弄着对方的 小便。
“哦哟,”林红的妈妈操着湿漉漉的双手,上身穿着既短又薄的小背心,下 身套着一条粉红色的三角内裤,光着白森森的两条大长腿,大大咧咧地走进房间 来,见我与林红并肩坐在床上,她热情地向我打着招呼:“小鬼,你是什么时候 来的啊,我怎么没看见你进来啊!”
林红的妈妈姓杨,名丽娜,我和姐姐都称呼她谓杨姨,我始终也没有确切地 记住林红爸爸的名字,只知道他的名字极其古怪,非常的绕嘴,绕得我怎么也叫 不上来,为了方便,大家都叫他阿根,于是,我和姐姐便称呼他谓阿根叔。
林红的爸爸和妈妈都是上海人,杨姨生硬的普通话里掺杂着浓重的上海味, 话说得愈快这种味道就愈加明显。
通常来说,南方女人大都身材矮小、体质瘦弱而单薄,然而,我这个上海杨 姨却恰恰相反,她身高一米六八,体重一百四十多市斤,体态丰硕秀美,皮肤白 嫩滑腻,显露着细微的、健康的淡红。
她长着一头浓密的、光泽四射的齐耳秀发,美妙绝伦的瓜子脸上泛着迷人的 红晕,一双魅力横溢的大眼睛嵌在深深的眼窝里,亮晶晶的发出诱人的光芒。
杨姨是个开朗的、好说好笑的乐天派,那极其性感的朱唇,操起上海普通话 来不停地翻动着,叽哩哇啦地尤如机关枪扫射。因刚刚喷洒完名贵的香水,杨姨 的身上散发着一股令我陶醉的芳香。
她是这栋住宅楼里、并且也是整个单位里一致公认的第一大美人,对此,任 何人都没有丝毫的异议。
杨姨和我的爸爸关系非同一般,这在整个宿舍楼里已经成为公开的秘密。为 这事,我的妈妈曾经不止一次地哗啦一声推开窗户扇,煞有介事地威胁着我的爸 爸,要从楼上纵身跳将下去,一死了之。
绝望的妈妈除了屡屡以跳楼来要挟爸爸之外,还有更为惊险的一幕我觉得在 此非常有必要讲述出来,我依依稀稀地记得,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夜,妈妈和爸爸 又为有关杨姨的事情吵得天昏地暗、不可收拾。
喋喋不休的妈妈突然丧失了理智,只见她顺手操起桌子上一把锋利无比的剪 刀,恶狠狠地抛向爸爸,爸爸本能地把头闪向一边,锋利的剪刀只好重新寻找目 标,咔哧一声撞击在惨白的、坚硬的墙壁上,哗啦一下掀掉一块厚厚的沙灰。
无论妈妈如何示威、报复,不择手段地威胁、要挟爸爸,我那在妈妈面前永 远都是软弱无骨的爸爸,在这件事情上,却不可思议地挺起了腰杆,无论妈妈怎 么样,爸爸依然是我行我素。哼哼,你爱怎么闹就怎么闹,我该做什么还是做什 么,与杨姨那种超出同志界限的特殊关系,一天也未曾中断过,直至今日。
令我永远也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妈妈要死要活地与爸爸无休无止的折腾着, 可是,妈妈在杨姨面前却从来没有表露出任何的、哪怕是一丝一毫的不悦之色, 这一点,一般的女人是很难克制的、很难把握火候的、很难做得到的。
对于那种极不正常的关系,杨姨与妈妈俩人都心知肚明,可是,俩人多年来 从没有为这事直接吵过一次嘴,真的,据我所知,俩个人一次也没有发生过天翻 地覆的、昏天黑地的吵架事情。
再后来,俩个女人还非常友好地在一起干革命,成为一个战壕里面最为亲密 的革命战友!
“陆陆过来玩喽,欢迎啊!”
林红的爸爸,阿根叔和善地尾随在杨姨肥美的屁股后面走进屋来,阿根叔几 乎在所有方面都与他的妻子、林红的妈妈、我的杨姨截然相反,大概造物主有意 把他们俩人捆绑在一起,以此形成一种鲜明的反差,借以达到某种艺术上的特殊 效果。
因为患有严重的胃病,阿根叔瘦弱得可怜,干枯的胳膊上一条条纵横交错的 青筋和血管非常可怕地突起着,好像稍不小心便会撑破皮肤喷溅而出。阿根叔的 皮肤比爸爸还要黑沉,看上去干巴巴的,没有一丝水份,瘦骨嶙峋的身体上好象 包裹着一张破旧的牛皮纸。
阿根叔生着一副典型的上海人的相貌,棱角分明的五官像是被锋利的刀刃整 齐地切割过。阿根叔从来不像杨姨那样叽叽喳喳地,没完没了地唠唠叨叨,他喜 欢保持沉默。阿根叔会理发,那干枯得可怕的手掌不止一次地摆弄过我的小脑袋 瓜。
“啊--,”听到杨姨和阿根叔热情的话语,我立刻感到既幸福又温暖,身 子呼地向后翻去,嗖地一声来了一个大倒立,双脚搭在墙壁上,而一对倒掉着的 小色眼则死死地盯着杨姨双腿之间那块在薄布遮掩之下,微微隆起的小肉包。
杨姨见状,惊呼起来:“哇,小鬼,小心摔倒喽,”说完,杨姨便溜到床铺 边伸出手来准备抓住我,我倒悬着的双眼依然死死地盯着杨姨的大白腿以及充满 神秘感的粉红内裤。
待杨姨走近我,当嗅闻到杨姨身上那令人心醉的香水气味时,我故意瘫倒下 来,重重地撞到杨姨那肉乎乎的酥胸上,乘机深深地呼吸着,享受着杨姨那迷人 的体味,杨姨一把拽住我:“你看看,摔倒了不成,别闹啦,好好地玩!”
“哇,”我身体一扭,躺倒在杨姨白嫩嫩的光腿上,杨姨的大腿不仅又粗又 长,并且极其地光滑,我压在上面的身体,立刻感受到空前的软绵,以及微微的 温热。
杨姨挪动一下双腿,无意之间,胯间恰当凑到我的嘴边,我不失时机地张开 嘴巴,深深地喘息一下:“啊--,”一股臊热的,夹裹着呛人香水味的骚气, 从杨姨的胯间,缓缓地向我袭来。
我顿时沉浸在无尽的幻想之中:哇--,好诱人的气味啊,杨姨的小便,长 得是什么样的呢?跟她的宝贝千金,林红的小便有什么不同吗?
“嘿嘿,”杨姨将我拽了起来:“好好玩,别淘气!”
说完,杨姨抹了抹嫩白的手掌,笑吟吟地走进里间屋,我偷偷地窥视着那对 一扭一扭的肥屁股,仍然努力地想像着杨姨小便的真实模样。
阿根叔冲我摆摆手,然后,尾随在杨姨的肥屁股后面,溜进了里间屋,只听 哗啦一声,杨姨将屋门锁死,很快便传来两人的嬉笑声,“嘻嘻,你干么,轻点 哦!该死!”
“嘿嘿,”林红望了望紧闭着的屋门,冲我神秘地笑了笑,然后,问我道: “陆陆,咱们玩点什么啊?”
“随便,玩什么都行!”
“那,咱们玩过家家吧!”
“行!”
“我当妈妈,你当我的儿子!”
“不,”我摇晃着小脑袋瓜,断然拒绝道:“不,谁当你的儿子啊,没门, 你才当儿子呐!我当爸爸,……”
“也行,”林红抓过一只布娃娃:“那,让她当咱们的孩子吧!”
“嘻嘻,你干么,”里间屋传来杨姨放浪的笑声,以及床板发出的,吱呀吱 呀的响声,我瞅了瞅林红,林红也瞧了瞧我,我不禁想起爸爸压着妈妈时,床板 也发出这种吱呀声。看到林红煞有介事地摇晃着怀里的布娃娃,我顺茬说道: “林红,孩子困了,该睡觉了!”
“可是,”林红像模像样地撩起衣襟,露出雪白的,尚未发育成熟的嫩胸: “孩子还没吃奶呐!”
“好啦,”我迫不急待地将林红按倒在床铺上,呼地骑到她的身上,学着爸 爸的样子,屁股蛋重重地撞击着身下的林红:“孩子已经吃饱了,该睡觉了!”
说完,我一边继续压迫着身下的林红,一边将小手伸进林红的胯间,拽起她 的小内裤。林红笑嘻嘻地望着我,非常清楚我将会做些什么,只见她极其配合地 叉开了白腿,我非常顺利地将一根手指轻轻地插进她的小便里,在一片随之而来 的紧迫和滑润之中,幸福地搅弄起来。
“嘻嘻,”林红得意洋洋地浪笑起来,开始解我的裤带,然后,掏出我的鸡 鸡,握在手里,两眼一眨不眨地凝视着。
“哦,哦,哦,……”随着不停地抠摸,林红慢慢地兴奋地起来,脸上显现出热切的神情,那是因 获得某种满足才会有的神情。因屡次三番的抠挖,林红的小便已经非常的宽松和 滑嫩,两片粉红色的小肉片呈着狭窄的柳叶状,又细又长,粉红之中,泛着可爱 的嫩白,闪烁着晶莹的光泽,好似一对含苞待放的小花瓣。
每当我的手指在林红的小便里搅动一下时,林红便本能地哼哼一声,同时, 两片小花瓣温柔地将我的手指围拢住,唯恐我的手指会立刻溜走似的。在我肆意 的抠插下,林红的小便更加潮湿、滑润起来,清沏的,发散着女童体香的爱液从 林红那缓缓收缩着的小便里汩汩流出,顺着圆浑的、白嫩的臀部漫延到床单上。
我再也无法抗拒这种让人销魂的、让我沉醉的迷人香气的诱惑,鬼使神差地 俯下身去,贪婪的,大口大口地吸吮着流淌出来的爱液。粘稠的淫液漫浸到我的 嘴巴里,清香之中混杂着丝丝酸涩。我继续幸福地吸吮着,暗红色的,稍显短小 的舌头轻柔地按摩着林红热浪翻滚的阴蒂。
“哦!哦!”林红继续忘情地哼哼着,小屁股快速地扭动着,热辣辣的小脸 蛋变成为深红色,两只大眼睛紧紧地关闭起来,嘴巴赅人地扩张开来,一股细长 的口水从嘴角溢出缓缓地滴落在她光滑细润的粉颈上,那是一条只有完全忘情地 置身于对性的虚无飘渺的幻想这享受之中才能造化出来的大瀑布,……
我正抠得起劲,突然,哗啦--,里间屋的房门哗啦一声,响动起来
听到房门的响动声,我慌忙将手指从林红的小便里拔拽出来,立刻溅起一片 片的粘液,顺着指尖不停地嘀哒着。
我胡乱在床单上抹了抹湿漉漉的手指,然后非常机灵地从林红的身旁溜开而 去,假惺惺地拽过积木盒,心不在焉地摆弄起来,一颗极不安份的小色心咚咚咚 地狂搏着。
杨姨缓缓地推开屋门,有意无意地瞟了我们一眼,她面色红晕,泛着滚滚亮 晶晶的汗珠,胸脯快速地起伏着,红通通的珠唇挂着点点洁白的液体,在阳光的 映照之下,反射着剌眼的亮光。
进屋之前还是板板整整的小背心,经过与阿根叔有说有笑的一通穷折腾后, 布满了重重的压痕,并且可笑地向上面毫无规则地翻卷着,露出一颗深邃的、令 我永远也捉摸不透的小脐眼,四周白嫩嫩的细肉可爱地鼓动着,映射着诱人的柔 光。
杨姨的手里握着一块皱巴巴的白手纸,她不再理睬我们,扭动着肥硕的大屁 股,径直走向厨房旁边的厕所。
林红的脸蛋上泛着与杨姨同样的红晕,她的呼吸亦是那般的短促,头发不知 什么时候松散开,洒洒落落地铺垫在花枕头上,显得既淫糜又娇娆。
听到开门声,林红懒洋洋地坐将起来,一把抱住布娃娃,表情与我一样,假 惺惺地拍打着:“哦,哦,哦,睡觉喽,妈拍小孩睡大觉喽!哦,哦,……”
见杨姨已经走进厕所,我慢慢地转过身来,冲着面色潮红的林红挤了挤眼 睛,散发着淫液气味的手指尖挑衅似地在林红的眼前晃来晃去。
林红见状,深深地呼吸一下,水灵灵的大眼睛顽皮地眨巴着,默默地冲我吐 着红灿灿的薄舌头:“哟--,哟--,哟--,……”
林红一边冲我可笑地哟--,哟--着,一边挑逗似地叉开大腿,露出那个 刚刚被我抠挖得一塌糊涂的小便,然后,得意忘形地盯着我,那滑稽的神情,似 乎在问我:嘿嘿,妈妈出来了,你还敢摸我么?
我瞅着林红,先是挤眉弄眼一番,然后,悄悄地爬到她的双腿之间,无所顾 忌地撩起了林红的小内裤。可是,我正欲将手指再度插探进她的小便里,突然, 房门处传来杨姨那熟悉的、墩实而又快捷的脚步,林红啪地抽打一下我的手掌, 慌忙闭合上放浪的双腿,非常狡猾地将怀里的布娃娃啪地一声抛到床角处:“没 意思,咱们不玩过家家啦,换个样吧。”
“那,你说吧,玩什么?”我将手指放到鼻孔下深深地嗅闻着,林红冲我嘿 嘿一笑,将我的手指推向一旁:“嘿嘿,羞,羞,羞,”林红一边继续悄声讥笑 着我,一边从抽屉里拽出一个纸盒子:“陆陆,这是爸爸给我买的新积木,你会 摆么?”
“会,”我接过积木盒,哗啦一声倾倒在床面上,我将图纸展开来,放在柔 软的床铺上,便认真地、一块一块地摆弄起来,可是,无论我如何努力,就是不 能成功地摆出一个完整的图案来,林红小嘴一撇:“笨蛋,”说完,她将我的手 推到一边,纤细的小手非常灵巧地抓起积木块,三下两下便拼摆出一幅令我赏心 悦目的花图案来,林红得意洋洋地望着我:“嘻嘻,怎么样,你会么?笨蛋!”
“不玩了,”受到数落的我,垂头丧气地站起身来,见我欲走,林红急忙堆 起笑脸:“陆陆,别走,别走,别生气,我是跟你开笑的,假的,你不笨,我再 也不说你笨蛋了,还不行么,来,咱们玩上学,我当老师!我教你读书写字!”
除了喜欢让我摸抠她的小便,林红最为热衷的事情,便是用她新学来的文化 知识,或者是新的游戏技巧,来捉弄我,羞辱我,从而获得一种满足,一种女孩 子特有的,虚荣心的满足。
然而,自恃比我见多识广,知识丰富的林红,也有她非常难堪的时候。记得 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天,我不听林红的劝阻,极其任性地爬到阳台上,林红只好也 跟了上去,见我准备将手掌放到挂满白霜的铁栏杆上,林红立刻惊呼起来:“陆 陆,别,别,别抓铁管子。”
“为什么,”我茫然地问道,林红凑到铁栏杆旁:“这上面都是霜,手一放 上去,它遇到热气,就会变成冰的,把你的手粘在铁栏杆上面,就再也拿不下来 啦!”
“是吗,”我不解地问道。
“真的,不信!”说着说着,林红竟然令我无比困惑地吐出舌尖,小心奕奕 地刮划起白霜累累的铁栏杆。
“啊--,”林红突然惨叫起来,我定睛一看,吓得差点没从阳台上蹦到楼 下去,只见林红的小舌头紧紧粘贴在冷冰冰的铁栏杆上,她痛苦不堪地呻吟着, 秀美的眼眶里擒着绝望的泪水:“啊--,啊--,啊--,呜--,呜--, 呜--,……”
因过于恐惧,林红双腿一软,咕咚一声,瘫倒在阳台上,痛苦万状地用双手 死死地捂住可怜的小嘴巴,埋着头嘤嘤嘤地痛哭起来,我非常同情地蹲下身去: “林红,你还疼不疼,……”
“呜--,”林红扬起秀脸,张开了小嘴巴:“呜,陆陆,你帮我看看,我 的舌头还在不在啊!呜--,……”
我扒开林红的嘴唇认真地瞅了瞅:“林红,在,你的舌头还在,就是有点红 了,好像粘掉一层皮!”
“啊--,”听到我的话,林红先是现出一丝喜色,当听到舌头粘掉一层皮 时,林红惊赅地望了望泛着血色的铁栏杆,顿时嚎滔大哭起来,两条美腿气急败 坏地乱蹬乱踹着:“啊--,啊--,啊--,……”
“寻思什么呐,”林红已经将小黑板摆到墙边,上面还歪歪扭扭地写着一行 字,她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副破眼镜,极其可笑地挂在小耳朵上,手里握着那把给 我传递信息的钢板尺,煞有介事地命令我道:“坐好喽!”
“是,”
“起立,说:老师好!”
“老师好,”“不行,姿式不对,坐下,重来!”
“老师好,”
“不行,”林红板着面孔走到我的面前,一把拽住我的小手掌:“把手伸过 来,罚!”说完,她毫不客气地举起了钢板尺,我哎呀一声惊叫起来,拼命地挣 扎着。
女孩子总是没有男孩子的力量大,我终于挣开林红的手臂,不顾一切地冲出 林红家的屋门,林红不无失望地冲着我的背影纵声喊叫起来:“陆陆,别跑哇, 我只是吓唬吓唬你啊,我是不会打你的,真的。”我可不相信林红的鬼话,她打 我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我头也不回地逃出林红的家门,当我啪地摔上房门时,立即传来林红那熟悉 的哭泣声:“呜--,呜--,……,陆陆,你不回来跟我玩,以后,我不跟你 好了,再也不跟你好了!”
“陆陆,”黑暗之中,我一头撞在一个小女孩的身上:“陆陆,你这是瞎跑 个啥啊!”
“哦,”我停下脚步,借着一丝可怜的光亮,仔细一瞧,原来是金花,我气 喘吁吁地说道:“金花,不好了,林红要打我!”
“嗯,”金花同情地拉起我的手:“林红就是这样,仗着比咱们大,总是欺 侮咱们,她打你,你不会不跟她玩啊,走,到我家玩去!”
金花家与林红家是对门,中间还有一户人家,可是,黑漆漆的大门却总是神 秘地紧闭着,我至今也不清楚里面住着一户什么样的人家。
金花生就一幅典型的朝鲜族的四方脸,与林红不同,金花留着齐耳的短发, 说起话来跟她的妈妈爸爸一样,沙哑而又略显生硬,词语毫无规则地颠来倒去。
与林红家不同,金花的父母对我的来访总是保持着一种即不冷也不热的随意 态度,使我感到非常的尴尬,如果不是金花那盛情的邀请,我从来不会主动去她 家玩耍,我之所以厚着脸皮去金花家,唯一的不可告人的目的,就是想摸抠金花 的小便。
“哼,没好,没好,”我与金花刚刚走进她家的房门,便听到金花的爸爸没 好气地嘀咕着我一句也听不懂的事情:“尽他妈的瞎整,这样下去,没他妈的 好,……”
“老金,”金花妈劝说道:“你少说几句行不行啊,上边爱咋咋地呗,你个 小白丁乱发牢骚有个什么用啊,弄不好,又得给你戴顶大高帽!”
金花的爸爸叫金光泽,为人豪爽,口无遮掩,人送外号:金大炮,这不,不 知道他又遇到什么不公平之事,或者是不顺他心的事情,正在屋子里叉着大腿, 滔滔不绝地大放厥词呐,见我和金花走进屋来,他冷若冰霜瞅了瞅我,然后,不 听妻子的劝阻,继续放大炮:“搞经济建设,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想怎么玩, 就怎么玩,不愿意玩了,玩够了,就不玩了,……”
“老金,”当我和金花蹑手蹑脚地走进里屋后,金花的妈妈急忙将房门关锁 住:“我说老金啊,你能不能少说几句,你还想惹祸啊!”
“哼,”金大炮突然改变了口吻,突突突地嘀咕起我更听不懂的朝鲜话来, 金花的妈妈亦是如此,夫妻两人没完没了地叽哩哇啦起来。
金花的妈妈是个医生,家里有各种型号的注射器。与金花在一起玩耍时,有 一件事非常让我头疼,每当我要摸抠她的小便时,金花便会借此机会,提出一个 使我很难接受的苛刻要求--先给她当病人。
“陆陆,你要是当我的病人,让我给你扎针,我就让你摸!”
“先摸,后当病人。”
“不,你先给我当病人!我先给你扎一针,然后,就让你摸,……”
“金花,求求你了,让我先摸一会吧,然后,我一定当你的病人!”
我已经迫不及待地解开了金花的裤子,金花对我的纠缠难以应付,只好顺从 地分开她那两条娇嫩的大腿。
我的手指开始在金花那稚嫩的私处缓缓地移动起来,我一边色迷迷地盯着金 花肥美的私处,一边信手拽开她那两条厚实的、呈着暗粉色的薄肉片,顿时,一 个令我如痴如醉的、微微颤抖着的、闪烁着迷人光泽的小肉眼,无比可爱地展现 在我的眼前,我的身子猛一激泠,手指尖得意忘形地挪到小肉眼处,企图将手指 尖插进金花那狭小的小便里。
“哎啊,疼,疼,好疼啊!”金花惊叫起来。
我根本没把她的喊叫放在心里,装什么相啊,我的手指已经插进过不止一次 啦。我稍微用了一点劲,手指终于插进了金花那紧紧绷绷的小便里,里面的嫩肉 把我的手指紧紧地抓裹住,一种非常奇妙的快感从手指传遍了全身。
我的手指在金花的小便里缓缓地搅动着,金花的小便逐渐湿润起来。金花再 也不大喊大叫:疼啊、疼啊的,而是轻声地呻吟起来“哎哟,哎哟,”一边呻吟 着,金花一边卖力地扭动着小屁股:“哎哟,哎哟,嘻嘻,好剌挠啊,……”
听到金花的话,我愈加兴奋起来,更为有力地抠插起来,金花乖顺地叉着大 腿,喃喃地嘀咕道:“陆陆,行了吧,先玩一会医生给病人看病吧,一会我还让 你摸!”
金花有一个非常得意的纸盒箱子,那可是她的百宝箱,里面装着各种各样废 弃的注射器、针管、酒精棉签、纱布等等什物。而最让金花感觉到自豪的则是一 幅近视眼镜,那是她妈妈用过的。每当我们在一起玩耍时,金花便像模像样地戴 上那幅近视眼镜,然后用一个汽水瓶盖充当听诊器在我的前胸转过来又扭过去, 弄得我浑身上下奇痒无比。
过了一会,金花郑重其事的命令我爬下身去,还煞有介事的摸摸我的脑袋瓜 :“嗯,陆陆,你有点发烧,可能是感冒啦,没关系,打一针就好了!”
说完,金花伸出手来便要解我的裤子,我惊惶失措地嚷嚷道:“不能扎,不 能扎啊,金花,你不是真大夫,扎出血可怎么办啊?”
“没事的,”金花抓起一只注射器,吓得我浑身直发抖,我一把推开金花那 只握着破针头的小手拎着裤带转过身去一脚踢开房门不顾一切地落荒而逃。
“陆陆,你站住,你站住,不许跑,如果你不让我给你扎针,以后,我再不 跟你玩过家家啦,呜呜呜!”望着我跑远的背影,没有给我扎成针、没有做成大 夫的小伙伴金花无比遗憾地嚎啕大哭起来。
“怎么啦,怎么啦!”身后传来金花妈的询问声:“怎么啦,金花,陆陆又 欺侮你了吧,哼,没脸,以后,别跟他玩了!”
我一边胡乱地系好裤带,一边溜回自己家去,我边走边想着:哼,还是李湘 好,她既不耻笑我,也不打我,更不总是张罗着给我扎针、扎针的。啊,李湘, 她是那么的温柔,温柔的像头可爱的小绵羊。对,找李湘玩去,想到此,我在大 走廊里来了个急转歪,一头溜进李湘家的大门。
李湘小我一岁多,她身材娇巧,瘦弱单薄。李湘最大的特征是什么都小,狭 小的脸蛋,偏小的鼻子、樱桃般的小嘴,从那两条细缝般的小眼睛里流淌着温顺 的、温顺之中显露着些许孱弱的、并且略带几分忧伤的目光。李湘那双纤细的玉 手更是让我痴迷,光滑腻嫩,宛如两块白里透红的碧玉,使我永远也亲吻不够。
而李湘的小便,则更是让我如痴如醉,记得第一次抠摸李湘的小便时,永远 都是孱弱的李湘苦苦地哀求着:“陆陆,不,不,不行啊,不能摸啊,太寒碜 啦,让妈妈知道了,会打死我的。”李湘波浪鼓般地摇晃着小脑袋瓜。
对于李湘的哀求,我根本不予理睬,手指早已探到李湘的阴部,李湘非常惧 怕我,对我永远都是百依百顺,言听计从。见我执意要摸,她无奈地撩起裙子, 叉开两条细长的白腿,我兴奋不已地拽掉李湘的内裤,美滋滋地欣赏着她那平滑 洁净的小阴部,李湘那娇滴滴的小肉豆羞涩地胀红了脸。
我分开她的大腿,两片薄薄的肉片将小便深深地包裹住,活像是两个无比忠 诚的卫士守护着皇宫的殿门。我翻开两位忠心耿耿、恪尽职守的卫士,粉嫩的殿 门在我的眼前洞开,我兴奋地插进一根手指。
“啊,不,疼啊!”李湘顿时惊叫起来,瘦小的躯体因恐惧而颤抖着。
“别动!”我按住李湘的腹部,手指毅然决然地塞进她的小便里。啊,多么 奇妙的小便啊,比林红的还要滑润,比金花的还要狭小,探插在里面的手指没有 一丝游动的余地,随着手指的深入,李湘娇娆的身体愈加频繁地抖动起来。
我开始吸吮从那细窄的小便里流淌出来的分泌物,我突然发现李湘的分泌物 渐渐演变成为血红色,浸漫着我的舌头和嘴唇,就像妈妈刚抹过的口红。哎啊, 她淌血啦,我大惊失色,慌慌张张地拔出粘满血污的手指。看见自己的下体流出 了鲜血,李湘顿时号啕大哭:“啊,不好了,淌血了,完了,完了,我要死了, 呜--,呜--,呜--,……”“哎,陆陆,过来,”我刚刚走进李湘的家门,李湘的哥哥李奇便不知好歹 地一把拽住我的衣袖,他指着桌上的棋盘对我说道:“陆陆,来,来,来,咱们 杀一盘吧!”
“我,不想玩,”我哪里有闲心跟李奇对奕,我的心思都在李湘的阴部呐, 可是,李奇却死皮赖脸地纠缠着我,没有办法,我只好心不在焉地坐到桌旁,一 边胡乱挪动着棋子,一边暗暗地与李湘眉开眼去。
李湘乖顺地站在床边,笑嘻嘻地望着我,见我将目光游移过去,她挑逗似地 撩起了内裤,将洁白、鲜嫩的小阴部完全展现在我的眼前,直看得我魂不守舍, 急得抓心挠肝。
“走啊,快走啊!”专心致志的李奇对妹妹的可笑举动毫无察觉,一个劲地 催促着根本无心走棋的我:“哈,你快死了,你没步了!”
“嗯,”我转过头来一看,嘿嘿,好可怜,我的棋子不知什么时候,被李奇 毫不留情地杀得片甲不留,只剩下一枚可怜的老帅,活象是身处绝境之中的希特 勒,绝望地龟缩在狼穴里,无可奈何地等待着最后时刻的来临。
“将,”最后的时刻终于来临,李奇一挪棋子,无情地宣判了我的死刑: “将,哈,你死了,这叫双车错,哈,你死啦,走不动啦!”
“不玩了,”我将棋盘哗啦一推,目光再次移向李湘那迷人的阴部,令人讨 厌的李奇又抓过一本小人书:“陆陆,来,咱们看看花谷,这是我新借来的,打 仗的,你看,长征路上,遇到了艰险,红军的尖刀连勇敢地插入了敌人的心 脏,……”
“嘿嘿,”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冷笑,李湘的爸爸不知何时悄然地站在了我们 的身后,听到儿子的话,李湘的爸爸冷笑道:“什么尖刀连,说白了,就是敢死 队、炮灰、送死鬼!哼哼,长征,说得不好听点,就是逃跑!”
李湘的爸爸中等身材,其貌不扬,尤其是那张令人生厌的大长脸--真乃是 造物主旷世无双的杰作啊,并因此而得到一个响亮亮的、极其贴切的外号:卡斯 特罗。
我永远也搞不清楚,武大郎般的卡斯特罗怎么能造就出李湘这样漂亮美艳的 小千金。
卡斯特罗对媳妇,亦就是李湘的妈妈,那可真是千依百顺,媳妇指向东方, 他绝对不敢往西去。
“就我这副模样,这辈子还能找到一个蛮不错的老婆,真是三生有幸啊!” 这句话被卡斯特罗永远挂在嘴边上,逢人就讲,因此,大家完全理解卡斯特罗为 什么如此敬畏自己的漂亮媳妇。
卡斯特罗非常喜欢吸烟,可是媳妇却不准,在媳妇面前,我们可怜的卡斯特 罗一只烟也不敢吸,更不敢掏钱去买。其实,我们可怜的卡斯特罗口袋里从来也 没有过能够买得起一盒香烟的钱,哪怕是最为廉价的香烟。
我们可怜的卡斯特罗每月的工资全部上缴给活祖宗般的媳妇,自己往往是分 文没有。媳妇不给他零花,卡斯特罗就不敢开口索要。
真的,说出来不怕大家笑话。有一次,卡斯特罗奉媳妇之命去火车站接千里 迢迢赶来看望女儿的岳母大人,岳母大人大驾光临,我们的卡斯特罗岂敢怠慢, 他蹬上自行车风风火火地赶到火车站。
可是,当他准备存自行车时才发觉自己的口袋里竟然一分钱的硬币都没有, 万般无奈之下,卡斯特罗只好推着自行车,厚着脸皮左一家右一家地央求着饭店 的经理,希望把自行车推到饭店的走廊里,可是一次又一次地被断然拒绝。眼看 着火车即将进站,卡斯特罗急得尤如热锅上的蚂蚁,终于,有一家饭店的经理被 卡斯特罗那可怜的窘相所打动,动了怜悯之心,点头同意帮他照看一会无钱可存 的自行车。
唉,卡斯特罗穷得连自行车都存不起,哪里还有钱买烟吸啊,可是,他又没 有足够的毅力抗拒烟味的诱惑,每当看到同事们吸烟时,那枭枭升腾着的烟雾立 刻勾起我们可怜的卡斯特罗的烟瘾:“给我一支烟吧,我都馋死啦!”
烟瘾难奈的卡斯特罗厚着脸皮伸出手去向同事索要香烟,有的时候,当看到 有的同事把香烟放在办公桌上时,卡斯特罗便乘其不注意,毫不客气地、一根接 着一根地狂吸起来,直至把整盒香烟全部吸光。
“给我支烟吧!”
日久天长,办公室的同事们谁也不敢再把香烟大大咧咧地放置在办公桌上, 再也偷吸不着香烟的卡斯特罗没有办法之下,只好再度向同事们伸出乞丐般的手 :“给我支烟吧!”
我们可怜的卡斯特罗不仅爱好吸烟,同时,对酒精也颇有偏爱,可是媳妇不 准,卡斯特罗在媳妇的面前便一口酒也不敢沾。那么,如何解决自己的酒瘾呢, 卡斯特罗总会想出适当的办法来的,每次的工程设计论证会后都有一场盛大的宴 席,这可是我们可怜的卡斯特罗大过、特过酒瘾的绝佳时机。
李湘的妈妈是这个家庭里绝对说一不二的独裁统治者,这个地位是永远也不 会有过丝毫动摇的,是固若金汤的。
李湘的妈妈非常热爱生活,并且也很会生活,每天的生活都必须一成不变地 按部就班来进行。早晨六时起床,七时开饭,晚上五时开饭,八时就寝,几十年 来完全如此,犹如天朝的铁律,雷打不动。
李湘的妈妈每次烧饭时煤气的开关不能拧得太大,以免煤气量增大从而多缴
煤气费,早晨蒸熟的米饭用厚厚的棉被覆盖上,晚上用餐时仍旧余温尚存,这便 可以省却因重新给米饭加温而不必要地耗费煤气。
非常遗憾的是,李湘的妈妈患有重病,长年病休在家,无所事事之余便坐在 床上把大米一个粒一个粒地挑拣好,然后方能清洗下锅。同时,卡斯特罗是整个 单位里唯一不出公差的人,其理由当然是因为她的媳妇有病,需要他在家里关心 和照顾。
媳妇长年患病固然是卡斯特罗不必出公差的充分理由,其实,既使媳妇不患 病,我们这个被媳妇一成不变的生活方式惯坏的卡斯特罗也根本出了公差。
早年,卡斯特罗也勉强出过几次公差,可是只要一出门,一改变他早已养就 的那种按部就班的生活方式,我们可怜的卡斯特罗便会感觉到极不适应,每次出 差不超过一个星期便会患病,不是感冒就是发烧,不是上吐就是下泄,回来之后 不是打针就是吃药,最严重的时候,甚至发生了生命危险而被送到医院抢救,鉴 于此,单位历届领导干部均不安排我们可怜的卡斯特罗出公差。
“这是干么,”卡斯特罗正振振有词地给我们讲述着尖刀连与敢死队的共同 本质,长征与逃跑的同等关系时,走廊里突然传来李湘妈妈的叫喊声:“这是干 么,嗯,为什么把厕所门给锁上了,难道这是你一家的厕所么?”
“哼,”这是李湘家的隔壁,一个无比凶悍的女人,冷酷的回答:“瘟大楼 的,你不想好好活着,还想把我们也捎带上吗!”
李湘的妈妈染上一种可怕的顽疾:肺结核,每当病重发作时便大口大口地吐 血,那场景甚是赅人。
“她活不了几天啦,”宿舍楼里的人们私下里悄悄议论道:“完啦,得了这 种大痨病还能有好!”
李湘家与隔壁邻居共同使用一个厕所,隔壁邻居一家怕传染上那可怕的肺结 核病而蛮横地不准李湘家使用厕所,为此,两家不可避免地经常为此发生争执, 久而久之,隔壁的邻居索性把厕所门锁死,将钥匙往口袋里一揣溜之乎也,他想 借此逼迫卡斯特罗与他人调房搬走。
然而,李湘家的这个邻居,声名可谓狼籍透顶,无论单位的领导怎样苦口婆 心地进行调解,可就是没有任何人愿意搬过来与之为邻。
看到卡斯特罗这个“瘟神”迁走无望,情急之下的隔壁邻居顿然野性大发, 为了表示抗议,把许许多多没有任何价值的破东烂西一股脑地堆放在卡斯特罗家 的走廊里,把鸡架摆到卡斯特罗家的大门旁,搞得鸡粪满地,臭气熏天,令人生 厌的鸡毛大大方方地溜进卡斯特罗家的卧室。同时,还嫌做得不够劲、不过瘾,干脆把硕大的酸菜缸摆放在卡斯特罗家的 大门后,迫使卡斯特罗家的大门只能勉勉强强地推开一半。每次到卡斯特罗找李 湘玩时,我一开门便会将大门撞击到又粗又胖的酸菜缸上,发出一阵极其沉闷的 “咣当”声。
李湘家这户严重缺乏道德水准的邻居很快便将整个走廊全部侵占,摆满了破 烂,天长日久这些营养丰富的破烂滋养出品种繁多的各类小生物--大腹便便的 黑蟑螂、毛茸茸的灰蜘蛛、无孔不入的黄蜈蚣,当然,更不会少了老鼠这一人类 永远也无法避之的最为讨厌的邻居。
“怎么的,怎么的,”听到媳妇与邻居的争吵声,卡斯特罗不顾一切地冲出 房门,他刚刚冲到小走廊,便被蛮横的邻居迎面挡住,一阵阵剌耳的叫骂之后, 便传过来一阵阵可怕的撕打声。噼里叭啦,西里哗啦,木棍帚把横扫之处,锅碗 瓢盆顿时满地翻滚。
“不好了,打人了!”李湘的妈妈绝望地哀吼起来,李奇拎起托布怒火中烧 地冲出房门,极其勇敢地参加到打斗中去。
“妈妈,妈妈,”看到这赅人的打斗场景,胆小如鼠的李湘吓得屁滚尿流, 可怜巴巴地哭涕起来,我昂然走到李湘的面前,以男子汉的姿态拉起李湘的小白 手:“李湘,别怕,跟我来!”
我哗啦一声推开李湘家的窗户,将哆哆嗦嗦的李湘推上窗台,李湘家与我家 共有一个阳台,我随后跳上窗台,将可怜的李湘领到我家。
“哎哟,”妈妈正扒着房门,摒住呼吸地盯着一片混乱的走廊,见我领着李 湘从阳台跳进屋子,向她走过去,妈妈急忙冲我摆着手:“又打架了,别过来, 别过来,好好地在屋子里呆着,……”说完,妈妈转过头去,踮起脚尖,又默默 地窥视起来。
撕打之中,卡斯特罗父子显然不是敌方的对手,对方因为孩子多,且年龄较 大,占有非常明显的优势,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敌方几个孩子,人人手中 握着各式各样的武器,默默地躲藏在父亲的身后,只要看准时机便对卡斯特罗父 子发动突然的袭击。
“快,快,”李湘的妈妈推搡着头破血流的李奇:“快,快,快去找院长, 找老书记,让他们来评评理!”
在重病缠身的妈妈驱赶之下,李奇捂着鲜血横流的脑袋,哭哭涕涕地抹着眼 泪去找院长和书记来主持公道。
可怜的卡斯特罗被实力雄厚的邻居及其英勇无畏的子女们打得落花流水,只 好捂着脑袋败退回屋子里。于是,女人们上阵了,两家女人各自掐着腰站立在自 家的大门口唾沫横飞地破口对骂,李湘的妈妈声嘶力竭地冲着邻居喊叫着:“大 罪犯、大罪犯、大罪犯、大罪犯、大罪犯、……”
而邻居那母夜叉般的女人则毫不示弱,干枯的手掌叉在硬板板的腰身上,嘴 里唾沫横飞:“瘟大楼的、瘟大楼的、瘟大楼的、瘟大楼的、瘟大楼的、……”
“妈妈,妈妈”李湘哭哭咧咧地站在地板上,我张开双臂,紧紧地抱住她, 欲将其拥到床铺上。李湘难堪地扭动着娇巧的身体,我的手无意间摸到她的小圆 屁股上,顿时感觉到一片潮湿。我低下头去一看,乖乖,李湘的裙子早已被尿液 浸得湿漉漉,骚浊的尿液顺着细腿缓缓地漫流着,直至流进雪白的丝袜里,看到 我茫然的神情,李湘羞愧难当地低下头去,我急忙拉开大红柜,拽出姐姐的内裤 和一条旧裤子:“来,换上姐姐的裤子吧!”
“嗯,”李湘柔顺地点点头,主动褪下自己的湿内裤,露出了洁白光嫩的小 屁股,我乘机抓摸一把,手上立刻一片湿乎乎,我将手掌放到鼻孔下嗅闻一番, 李湘娇涩地笑了笑,秀丽的脸蛋上挂满了晶莹的泪花。
我撑开姐姐的内裤,李湘温柔地伸过两条细嫩的大腿,我将内裤套在她的脚 脖上,我一边往上套着内裤,一边故意将李湘的双腿屈曲起来,胯间的小便非常 可笑地分张开,露出如豆的小肉头和淡粉色的小肉眼。我贪婪地用手指插捅了几 下,李湘本能地抖动起身体,她抬起头来,呆呆地望着自己的身下以及我那频繁 进出的小手指。
“哈,”当我将姐姐的旧裤子套到李湘的腿上时,裤腿竟然长出大半截,将 李湘的小脚掌全部埋没住,我只好帮助她将裤腿一圈一圈地往上卷套着:“哈, 你的个子太矮喽,姐姐的裤子长出一大截啊!”
卡斯特罗这家邻居的男主人,姓周,名广义,此人身材高大、相貌洒脱、英 俊,毕业于一所名牌大学,满腹装着高深的专业知识。并且,非常骄傲地研究出 一套据说是最为先进的采金船技术,兴致勃勃地四处推广,却永远也没有逢遇到 识货的伯乐,真乃生不逢时啊。时至今日,这位年近古稀的老先生仍然毫不气馁 地拎着装满采金船技术资料的公文包终日东奔西走,毫无目标地寻找着永远也不 会出现的投资者。
然而,在道德修养方面,我们这位学富五车的周工程师却实在是让人不敢恭 维,也许是大学里没有道德修养这一相关专业的缘故吧,我们的周工程师脾气暴 燥,蛮横无理,其所作所为与他“广布仁义”的名字简直是风马牛不相及也。因 此,单位里的同志们送给他一个无比响亮的外号--周大驴。
外貌既英俊又潇洒的周工程师,却经常为一些毫无意义的、鸡毛蒜皮般的琐 事与邻居或者同事们争得面红耳赤,甚至大打出手,搞得四邻不安,鸡飞狗跳, 孩子哭、大人叫。然而,我们的周大工程师则是乐此不疲,与人斗是周大工程师 的最爱。如果实在没有对手与之相斗时,烦闷之余的周大驴便与自己的老婆斗。
“X你妈!”
“……”
寂静的深夜里,隔三差五便会从幽暗如冥界的小走廊里传来周大驴夫妇两人 凶狠的、但却是极其单调的对骂声,把我从甜美的梦乡中惊醒。可是骂来骂去, 直至骂到红彤彤的太阳已经出来值班,周大驴夫妇两人所使用过的词汇永远都是 :“X你妈”这三个字。
“唉,他们还会不会骂点别的什么呢!”被吵醒的爸爸翻转一下身体,没好 气地嘟囔道。没有,从来没有,周大驴夫妇俩人不知疲倦地对骂了数十载,直至 从丰华正茂骂到白发苍苍,最后,终于将老婆骂进了骨灰盒,然而,他们所使用 的词汇,除了“X你妈!”这个三字而外,从来没有使用过任何新的词汇,也许 这三个字是国粹的原缘吧!
“X你妈!”
“……”
周大驴的小儿子与我年龄相仿,有其父便有其子,周大驴的这个小儿子,在 宿舍楼里以刁顽、阴损而路人皆知,人送外号周扒皮。
偶尔,我也会溜到周大驴家里与他的小儿子周扒皮游戏玩耍。那是一个死亡 般沉闷的家庭,那是一个让人窒息的家庭。
在昏暗的、潮湿的,充溢着令人返胃的异臭气味地房间里,周大驴叼着呛人 的大烟袋,戴着污浊的近视镜,煞有介事地翻阅着一本又一本即厚且重的书籍, 而对面的墙壁则用木板钉成天然的大书架,从地板直至高耸的天棚,毫无规则地 摆放着成山的书籍,许多书籍周大驴大概永远也没有翻动过,如砖的书籍上积着 厚重的灰尘,散发着剌鼻的酸腐味。
“哼哼,”一生也没有寻觅到知音,永远也没有将自己沤心研究出来的采金 船技术成功地推广出去的周大驴,看见我坐到他的椅子旁,他悠然地转过宽阔的 脊背,拉着老驴脸,将沉甸甸的档案袋推到我的面前:“小家伙,你知道吗,这 是我研究出来的新技术,……”
“嗯,”我怯生生地点点头:“是的,我听爸爸说起过你,……”
“啊--,”听到我的话,周大驴的驴脸顿然一亮,闪过一丝得意的光芒, 他兴奋得像个孩子似地打开了档案袋,掏出一叠又一叠的图纸,以及天书般的文 字材料,如数家珍,喋喋不休地冲我讲述起来,直听得我如入五里雾中。
“哎呀呀,”周扒皮的妈妈,周大驴的黄脸老婆冲着兴奋得浑身直打冷战的 周大驴没好气地嘀咕道:“哎呀呀,哎呀呀,我看你是不是有病啊,病得还不轻 呐,无论见到谁,都要没完没了地讲你的采金船,这不,跟这个还没有豆腐高的 小x小子你也要唠叨唠叨,就像他能听懂似的,你烦不烦啊,……”
“我乐意,”周大驴像驴一般地冲着黄脸婆吼叫起来:“我乐意,用不着你 管!X你妈!”
“哼,”黄脸婆自讨没趣,满腹的怨气无处可泄,一转脸,看到身旁的周扒 皮,立刻冲着无辜的儿子发泄起来:“快点吃!”,周扒皮的黄脸妈妈不耐烦地 催促着,周扒皮端着一碗冷冰冰的面条,在黄脸妈妈恶毒的谩骂声中,狼吞虎咽 地往嘴里拨塞着。我偷偷地瞅了瞅周大驴的黄脸老婆,我的老天爷啊,我的妈妈哟,不瞅则 已,这一瞅,我吓点没吐出来。
周大驴的黄脸老婆那臃肿的身躯活象一头叫春的老母猪,那一脸厚厚的赘肉 显露着无比邪恶的神情,圆鼓鼓的小眼睛闪着阴森森的、仇视一切的目光,当她 挪动着笨拙的身体时,立刻传过来一股股令人呕吐的骚臭气味。我至今也无法想 象我们可怜的周大驴是如何与他母夜叉般的黄脸老婆共同生活的,更让我百思不 得其解的是,他们居然生出了那多的孩子。
母夜叉的婆婆,亦就是周大驴的母亲因不堪忍受儿媳妇的虐待而跳楼自杀, 鉴于此,母夜叉不得不在监狱里反省了数载,尽管她很不喜欢那个地方。亦因为 这个缘故,宿舍楼里的人们都叫她“大罪犯”。
有一次,我不知道为什么得罪了周扒皮,两个人在走廊里撕打起来,母夜叉 闻讯赶来,一把将我推翻在地,她恶狠狠地冲着我吼叫道:“杂种操的,看你再 敢打给我的儿子,老娘剜掉你的眼睛、打断你的狗腿!”
“哼,我说,你还有完没完啊,”黄脸老婆冲着满嘴泛着唾沫星子的周大驴 嚷嚷道:“得啦,得啦,别讲了,耳朵都听出硬茧来了!”
“我乐意,X你妈!”
“X你妈!”
“……”
母夜叉伸着长长的脖子,像只好斗的母鸡似地每骂一句便非常可笑往前凑拢 一下,再骂一句再往前凑拢一下,而周大驴亦不甘示弱,他扯着青筋暴起的脖 颈,两个人在屋子中央掐脖抱腰地对峙着,那极其滑稽的场景活象是两只狂斗着 的母鸡和公鸡,而周扒皮对此却视而不见,若无其事地继续埋头囫囵吞枣。
“X你妈!”
“……”
“行啦,行啦,你们有完还是没完啊!”周大驴的大女儿,一个已经上中学 的女孩子在旁边极不耐烦地嚷嚷起来。
“关你屁事,一边去,滚!”周大驴又将锋芒转向了女儿:“X你妈!”
“X你妈!”被周大驴无端侮骂的大女儿索性亦加入到父母的对骂大阵之中。
“X你妈!”
“……”
卡斯特罗与周大驴两家因争夺厕所的使用权而展开的旷日持久的大战,其结 局完全出乎人们的预料。最终,搬家的并不是人们想像之中的卡斯特罗,而是周 大驴,他们搬迁到新建成的宿舍楼里。
搬家那天,非常会过日子的“大罪犯”任何物品也舍不得抛弃:“破家值万 贯啊!”黄脸婆一边翻腾着那些毫无头绪,乱七八糟的破东烂西,臭巴嘴里一边 振振有词地嘟囔着。经过一番昏天黑的穷折腾,终于将那一堆堆散发着臭气的、 已经彻底霉烂的破烂装上了汽车。
临走之时,一次也没有迈进过我家大门的“大罪犯”,面目可憎的黄脸婆突 然令我意外地光临寒舍,让我不禁目瞪口呆。她脸上堆着虚伪的微笑,和颜悦色 地向妈妈说道:“×老师,我们家要搬走了!”
“是啊,”妈妈亦是现出一副虚情假意地样子漫不经心地附和道:“是啊, 是啊,在一条走廓里住了这么多年!真的要走了还挺想的呢!”
“是啊,我也有同感啊!”“大罪犯”黄脸婆继续说道:“×老师,你看, 我有这么一件事,我在走廊里搭的那个小个棚子挺好的,能装不少东西呢,要是 就这么拆了,怪可惜的,我突然想到了你,我想,你一定能用得着的!”
“哦!”我和妈妈终于明白了黄脸婆此番造访寒舍的真实目的,妈妈爽快地 询问道:“行啊,那就给我吧,你想要多少钱呢?”
“五块,五块钱,×老师,你看你能出多少钱呢!”
“行”妈妈根本没有跟“大罪犯”讨价还价,而是非常麻利地掏出五块钱, 递到黄脸婆的面前:“没说的,住了这么多年的邻居,怎么好意思跟你讲价呐, 你要多少,我给多少,……”
“谢谢,谢谢!”黄脸婆非常满意地接过五块钱,然后把一枚钥匙递给了妈 妈:“×老师,这是小棚子的钥匙,里面的东西我都搬空了,小棚子现在就归你 啦,你现在就可以使用它啦!”说完,“大罪犯”、黄脸婆揣着妈妈的五块钱, 心满意足地溜出我家。
新建的宿舍楼地处偏僻,商业萧条,蔬菜、副食品以及其他生活必需品的价 格长期居高不下,且品种单调。极其精明、穷于算计的“大罪犯”、黄脸婆便不 辞辛劳地骑着自行车跑出很远很远,去她认为商品价格比较便宜的市场采购各种 生活物品。一次,满载而归的“大罪犯”在回家的途中不幸被一辆迎面驶来的小 轿车撞得腾空跃起,母猪般的身体从轿车前面飞抛出去,然后,又重重地摔落在 轿车的尾部,脑袋撞在马路边的条石上,顿时脑浆迸裂,当场气绝身亡。
而重病缠身、命若悬丝的李湘妈妈居然奇迹般地康复了,至今仍健康地,但 却不是快乐地生活着。
“怎么回事,嗯,这是怎么回事,”头破血流的李奇终于将单位的老书记找 来,一进走廊,德高望众的老书记便解劝起来:“不要吵了,不要吵了,大家都 消消气,啊,有话好好说,啊,走,你们都跟我进屋去,咱们和和气气地谈一 谈,……”
“哎哟,”看到老书记走来,始终在门后窥探着的妈妈立刻打开了房门,无 比讨好地跟老书记打着招呼:“书记来了,最近身体可好啊!”
“好,好,”老书记匆匆与妈妈道了个寒喧,然后,他冲着两家的女主人挥 了挥手,首先走进李湘家,见战事彻底平息下来,妈妈这才走进厨房,继续忙碌 起来。
“哎,”有人敲门,还有人击打厨房的玻璃窗:“陆陆,开门啊,快出来玩 啊!”
这是鸽子笼里与我同命运的小鸽子们啪啪啪地又是敲门又是敲窗,邀我出去 共同玩耍:“陆陆,快出来玩啊!”
“哎,”我答应一声,套上外衣,打开房门,领着仍然泪水涟涟的李湘,兴 冲冲地与小鸽子们飞到“大黄楼”的走廊里。
“哎,”厨房里的妈妈叹息道:“唉,这些个勾死鬼啊,……”
……
“走哇!”我乃“大黄楼”里的小鸽子王,我将小手一挥,众小鸽子便尾随 在我的身后,一溜烟地飞出了“大黄楼”,来到宽阔的、用水泥板杖圈围起来的 院子里。
“大黄楼”的背阴面是暗红色的、赤身裸体的清水砖墙,其东西两侧各有一 道狭窄阴暗的楼门,那无辜的、棕红色的木制门扇屡遭人们无端的袭击,遍体鳞 伤、哼哼叽叽地摇晃着,痛苦不堪地咧着大嘴巴不知疲倦地把我们这些小鸽子倾 吐出来,我冲着从小鸽子扬了扬了手臂:“走啊,到大食堂玩去!”
“好哇,到大食堂去!”
在大黄楼的北则,在水泥板杖的尽头,有一排建成不久即遭无端废弃的红砖 平房,它是大跃进年代吃大锅饭时的畸形产物,人们都叫它大食堂。我朦朦胧胧 地记得,在那个可笑的年代里,妈妈和爸爸领着我和姐姐,在拥挤不堪、熙熙嚷 嚷的大食堂里狼吞虎咽地用餐。
现如今,大食堂早已是破败不堪,门窗、玻璃均被击碎,煤气炉灶被锁死, 暖气管全部冻裂,锈迹斑斑的水龙头嘀哒嘀哒地漫溢着长流水。跳过洞开着的窗 户扇,有一条狭窄的空地,堆积着霉烂的垃圾,用布满锈钉的木头棍子扒开厚厚 的垃圾层,便会看到一条又一条,又粗又长,通身绯红的大蚯蚓,极其恶心地在 垃圾层里钻来溜去。
“哇,”我扔掉破木棍,顺手拽扯出一条红通通的大蚯蚓,然后,跳回到院 子里,嗖地一声远远抛掷出去,众小鸽子们纷纷效法我,顿时,空旷的院子里红 蚯蚓四处横飞,吓得正在跳皮筋的小女孩们妈啊、妈啊地惊叫着,抱着脑袋、皱 着眉头,四处逃窜。
“啊--”抛甩够了红蚯蚓,我拍了拍脏乎乎的小手:“太累了,不玩了, 走,”
呼哗--,在我的怂恿之下,小鸽子们再次冲进宿舍楼里,破败的楼门只好 无奈地把我们重新吞回去。我们这些小鸽子又飞回到阴森可怖、凌乱不堪的走廓 里,在一堆堆毫无意义的、散发着剌鼻的霉烂气味的废物间,玩起了捉迷藏的游 戏。
墨绿色的木制扶手是我们这些小鸽子玩滑梯的绝佳选择,日久天长,被我们 的小屁股磨得又光又滑,闪烁着铮明瓦亮的光泽。而铁制的栏杆更是我们的好玩 具,我们这些小鸽子活像是一只只机灵猴似的抓握着挂满尘土的铁条兴致勃勃地 攀上去再爬下来,同时,还尽情地挖掘着脑子里所有的想像力,做出各种各样极 其惊险的、常常令大人们目瞪口呆的奇特造型。“哎呀,”刚刚从市场里买菜回来的杨姨见状,瞪着圆浑浑的大眼睛关切地 冲着正在满头大汗地玩杂耍的我警告道:“陆陆,小心,别摔着哇!”
“嘿嘿,”我倒悬在铁栏杆上,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杨姨那诱人的胯间,顽 皮地做着鬼脸:“没事,没事!”
“这个淘气包!”杨姨一边蹬着楼梯,一边伸出手来抚摸着我的脑袋瓜: “唉,你都淘出花花来喽!”
我攀援铁栏杆的技艺可是全楼公认的,绝对第一流的超高水平,通常情况下 我可以抓着铁栏杆从顶楼一直攀到底楼,直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第二个小鸽子能 够做到这一点。
光滑阴冷的水泥阶梯满腹哀怨地倾斜着,放射着凄惨的、深灰色的、只有在 坟墓里才能看得到的那种幽暗的微光。楼梯的北侧是一扇巨大的从底层一直延伸 到顶层的玻璃窗,然而,可笑的很,那些硕大明亮的玻璃早已荡然无存,这是鸽 子笼四周那些因失去可爱的田园而愤愤不平的散民们恶意报复的结果。如今,被 散民们砸砍得支离破碎的窗户扇统统钉着厚厚的、结满锈瘢的大铁皮,把个楼梯 间搞得既昏且暗,从此永远也见不到光明。
大黄楼四周那些个可怜而又可悲,同时,又极其可恶的散民们象是一群肆无 岂惮的骚蝇,屡屡对无辜的鸽子笼发起疯狂的攻击:好端端的玻璃窗被砸个稀 烂、窗户扇被偷偷地卸走、暖气阀门被拧掉卖了废铁、取暖的煤炭给偷个精光, 甚至连疏通下水的竹条子也不肯放过。
这些散民们的居住条件极其恶劣,更谈不上有什么正当的职业:摆小摊的、 卖冰棍的、修理自行车的、拾荒的、偷窃的、打架的、酗酒的,……。
住宅楼里这些个来自于五湖四海、南腔北调、文质彬彬的知识分子们对那些 很不通情达理、时常出言不逊的散民同胞们往往是敢怒而不敢言,无奈之下只好 敬而远之,彼此之间没有任何交往,同时,这些自命不凡的知识分子们还谆谆告 诫着自己的孩子也不要与楼外散民们的孩子共同玩耍、游戏。并且,满脸鄙夷地 把他们的孩子称之谓“野孩子”!
这些“野孩子”实在是野性时足,我屡有领教,有一次,我置妈妈的警告于 不顾偷偷摸摸地钻过水泥板杖,在充溢着异味的小巷里,我胆颤心惊地目睹到这 样可怕的一幕:一个衣着肮脏的大男孩死死地压在一个抹着满脸大鼻涕的小男孩 那赤裸着的脊背上,只见大男孩手里握着一根锈迹般般的大铁钉凶残地、反反复 复地扎捅着那个小男孩的脊背,受虐者的脊背被扎出一个深深的孔眼,污血四溅, 溢在脏乎乎的身体上。可怜的受虐者凄惨的哀号着、痛苦万状地挣扎着,而那个 面目可憎的大男孩则极其冷漠地继续恶狠狠地捅扎着、捅扎着,……
当啷啷,……
一个小鸽子手中的玻璃球不慎脱落,沿着大走廊当啷啷地翻滚着,小鸽子登 时急得抓耳挠腮,不顾一切地追赶过去:“溜溜,溜溜,我的溜溜,……”
“哈哈哈”从走廊的尽头,传来一阵嗡声嗡气的嘻笑声,继尔,一个花白头 发的老者,手中捏着那枚玻璃球笑吟吟地走了过来:“哈,这是谁的溜溜啊!”
“我的,我的,老书记,这是我的溜溜!”
“哦,你的溜溜,原来是你的啊,可是,让我拣到啦,怎么办啊?”刚刚在 李湘家做完调解工作的老书记一本正经地握着拣来的玻璃球:“什么,还给你, 哼哼,说得轻巧,没那么容易,来,咱们比试比试,如果你赢了,我就把溜溜还 给你!”
这位顽童般的老书记,可不是一般战士,他是从朝鲜战场光荣归来的功勋军 官,伤上带着美军的炮弹片,如今,脱下了军装,担任科研单位党委书记之职。
老书记脾气随合,平易近人,尤其是在我们这些小鸽子面前,永远都是堆着 和蔼可亲的笑脸,像个小孩子似的与我们一同玩耍、嬉闹。这不,他握着意外获 得的玻璃球,煞有介事地蹲在肮脏的水泥地板上,与我们这些小鸽子非常认真地 决战起来:“嘿嘿,来啊,弹啊,笨蛋,哈哈哈,小子,你没弹中我吧吧,来, 看我的,……”
“老书记,”一个小鸽子提议道:“别弹了,你也没弹中啊,再给我们讲一 个抗美国援朝的战斗故事吧!”
“好,”老书记闻言,笑吟吟地将玻璃塞回到小鸽子手中,然后,一屁股坐 到水泥台阶上,他缕了缕细长的白胡子:“嗯,有一次,我们向对面的美国佬发 起了强攻,大炮先是一通狂轰啊,然后,团长一声令下,同志们,冲啊,……”
讲着讲着,老书记呼地纵身跃起,在大走廊里步履蹒跚地跑动起来,把小鸽 子们逗得嘿嘿直乐:“老书记,快卧倒啊,美国佬的炮弹射过来啦!”
“没事!”老书记非常老练地讲述道:“孩子们,你们不懂,敌人的炮弹射 过来的时候,凭声响,有经验的军人可以猜测出它将要落在哪里,……”
“真的吗?”
“真的,”老书记边说边比划着:“嗷--,……咣当,落到那个地方啦! 哈哈,没炸着俺吧,嘿嘿!”
“嘻嘻,”
“没炸着你,可是,你身上的弹片是咋来的啊?”
“对啊,还是让美国佬给炸着了吧!”
“……”
“孩子们,”谁也不愿提及自己倒霉的事情,老书记亦是如此,他兴致勃勃 地拉起我们的小手,有意避开了自己中弹的话题:“孩子们,走,下楼玩去,爷 爷教你们怎样打冲锋!”
“好哇,走哇,下楼玩去!”
老书记雄赳赳、气昂昂地站在院子中央,俨然一个大首长,只见他大手一挥 :“同志们,冲啊!”
“冲啊!”
“……”
“孩子们,不能这样,不能这样啊,不要聚在一起啊,大家要分散开,对, 散开来,否则,美国佬一个炸弹过来,全都把你们炸上天,大家要呈散开队形, 对,散开来,……,冲啊!”
于是,我们跟在老书记的屁股后面,围着大黄楼左一圈右一圈地转悠起来。
“啊--”老书记终于停歇下来,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又看了看腕上的 手表:“好啦,孩子们,今天就操练到这里吧,我还有别的事情,我得走了!”
“爷爷再见!”
“孩子们再见!”
目送走我们的孩子王,可爱的老书记,我们这些小鸽子又溜回到大走廊里, 很快便恢复了猿猴的本性,一个个抓着铁栏杆比赛似地攀上爬下。我突发奇想, 站在楼梯扶手上,脚尖一踮,顺手抓住暖气管便往天棚上攀爬。
“好厉害,好厉害,……”
小伙伴们纷纷拍手称赞,我不禁得意洋洋,更加卖力地向上攀爬起来,怎奈 暖气管又光又滑,我的腕力实在有限,手膊一松,哧溜一声滚落下来。
哗啦--,我的双脚不慎顶进暖气管左侧的一扇玻璃窗里,顿时传来一阵可 怕的、噼哩叭啦的、稀哩哗啦的声响。我低头一看,可了不得,脚下的玻璃窗被 我踹得粉碎,窗前的酱油瓶、米醋瓶、豆油瓶叮叮咣咣地四处翻滚,积满油渍的 窗台顷刻之间一片狼籍。随即,便是一片赅人的叫骂声:“他妈的,这是谁啊, 嗯?这是谁干的啊!”
啪--,走廊的房门被人重重地推开,应声冲出来一个瘦高男人,他怒不可 遏地向我扑来:“杂种操的,……”瘦高男人伸出两条又细又长的手膊恶狠狠地 将我从暖气管上拽扯下来:“是你干的好事,对不,走,找你妈妈去!”
“叔叔,”此人是单位里的保卫干部,一个名声狼籍的退休转业军人,因其 身材瘦高,四肢细长,人送外号:大蚂蚱!我在大蚂蚱的长手爪里哆哆嗦嗦地嘟 哝道:“叔叔,我不是故意的!”
“少废话,”大蚂蚱不由分说地拽扯着我:“走,找你妈妈去!你赔!”
“叔叔,叔叔,饶了我吧!”我几乎以哭腔央求道。
“什么事!嗯,什么事!”从大走廊的尽头,传来妈妈那无比熟悉而又亲切 的喊声:“什么事啊?”
“哼”大蚂蚱指着支离破碎的玻璃窗冲着款款而来的妈妈吼道:“什么事, 你自己看吧,这都是你的宝贝儿子干的好事!”姐姐默默地跟在妈妈的身后,看 到可怜巴巴的我,悄声问道:“小弟,你又惹祸了!”
“哦,”妈妈停下脚步,皱着秀眉,扫视一眼破破烂烂的玻璃窗:“孩子还 小,太淘气了,你别跟小孩子一般见识!”说完,妈妈掏出了钱包,我依然被大 蚂蚱死死地拽扯着,眼泪汪汪地望着妈妈。
妈妈冲我虎着脸,然后轻轻地把我从大蚂蚱的手掌里接过来:“该多少钱, 我赔多少钱,别跟小孩子一般见识,他还小,看把他吓得,都快哭了!”
“走,”如数赔偿完大蚂蚱家的玻璃窗以及各种调料瓶子,妈妈拉起我的小 手:“走,你个淘气包,看回家我好好收拾收拾你,给你彻彻底底地松松皮!”
“你这个淘气包,”刚刚走进家门,妈妈一把拧住我的小耳朵,另一只手则 高高地扬起:“你,一天到晚净给我招灾惹祸,看我扇死你!”
“哼”看到妈妈的肥手掌行将无情地扇抽到我的腮帮上,我恐惧到了极点, 拼命地挣扎着,情急之下,我放肆地耍起了犟脾气:“哼,你打吧,你打吧,你 打死我算了!打死我,你就没有儿子啦!”
“哟--,”
听到我的话,妈妈阴沉着脸,讥笑般地“哟--”了一声,肥实的白手在我 的眼前不停地晃动着,可是,却迟迟不肯落到我的脸蛋上,我心里最为清楚,妈 妈已经被我震住,此刻,眼前的肥手掌完全是在吓唬我,是啊,妈妈怎么能舍得 扇抽自己的宝贝儿子呢,我怒瞪着双眼,狠狠地望着妈妈,我突然软弱下来,装 出一副可怜相:“妈妈,以后,我再也不敢了!”
“哼,”妈妈轻轻一推,我咕咚一声便瘫坐到木板床上,妈妈终于放下了白 手掌,冲着姐姐喊道:“冬冬,下楼拎水去,我要给陆陆洗澡!”
“哎,”姐姐乖顺地答应一声,拎起空水壶走出屋门,我们这桩宿舍楼也不 知道是怎么搞的,从建成那天起,顶楼便引不上自来水,一切生活用水都要到底 楼去拎。
“你瞅瞅你,嗯,”妈妈皱着秀美的眉毛,冲我嘟哝道:“昨天晚上刚换完 的衣服,还没到一天的功夫,就弄脏了,过来,快,给我脱下来!”
还没容我动手,妈妈早已蹲到我的面前,哧地一声拽开我的裤带:“怎么, 尿尿的时候,你又没把鸡鸡全掏出来,是不,你瞅瞅,又把衬裤给尿湿了! 唉,……”
妈妈呼地将我的裤子一把撸到脚脖处,小鸡鸡扑楞楞地展现在妈妈的眼前, 妈妈佯怒地拍打几下我的小鸡鸡:“哼,陆陆,你啊,什么时候才能懂事呢!”
“妈妈,”姐姐推门走进屋来,见我光着屁股站在妈妈面前,她迟疑起来: “妈妈,水,烧好了!”
“我知道了,”妈妈对姐姐说:“我给你弟弟换衣服呢,你先出去一会!”
“哎”
“上床去!”妈妈将我剥得一丝不挂,然后,不由分说地命令道:“你,先 上床,我倒水去!”
说完,妈妈转过身去,走向厨房。妈妈今年刚好三十岁整,高佻的身材,丰 硕的酥胸、狭窄的腰枝,走起路窈窕多姿,尤其是那对圆浑浑的、软绵绵的大肥 臀,堪称全宿舍楼第一大美臀。妈妈每扭动一下腰身,两个圆屁股瓣便极其性感 地左摇右晃起来。
“儿子,把你的臭脚丫子伸过来,”我正望着妈妈的肥臀胡思乱想着,妈妈 已经将热水盆放在我的脚下,我不敢怠慢,乖乖地伸出脚去,妈妈一把拽住我的 小脚丫,扑通一声扎进热水盆里,我突然惊叫起来:“哎呀,好烫哟!”
“哦,”妈妈慌忙将我的双脚从热水盆里提出来,小心奕奕地捧到面前,张 开抹着厚厚唇膏的小嘴嘘嘘嘘地吹了起来:“哎哟,哎哟,妈妈不好,把儿子给 烫了!”
待水温缓缓降下来,妈妈再次将把我的双脚插进水盆里,认真地搓洗起来: “好脏的小臭脚啊!”妈妈双手一用力,将我整个抱起来,我光溜溜地站在水盆 里,妈妈将湿漉漉的肥手移到我的胯间,她板着面孔弹了我的小鸡鸡一下: “哼,长了这么个破玩意,你就了不起了,是不,哼!”
“哟--,”我彻底地放松起来,知道妈妈已经不再生我的气,我冲着妈妈 一吐舌头,做起了鬼脸:“哟--,”
“坏蛋,”妈妈轻轻地握住我的小鸡鸡:“这是啥玩意,割扔了算了,摇摇 当当的,留着啥用啊!”
“不,妈妈,割扔了,我用什么尿尿哇!”我顽皮地说道,妈妈抿嘴笑道: “没有鸡鸡一样尿尿,你姐姐就没有鸡鸡,不是一样尿尿吗!”
“妈妈,我是男的啊!”
“男的、女的,不都一样吗!”
“不,妈妈,”我振振有词:“奶奶说了,我是男的,长大以后,要娶媳妇 的,奶奶还说,……”
“去,”妈妈突然沉下脸来:“滚蛋,少跟我提你奶奶,妈妈好烦她!”
我顿时闭住了嘴巴,呆呆地望着妈妈反复地用香皂揉搓着我的小鸡鸡。妈妈 沉吟了片刻,冷冰冰地对我说道:“陆陆,你奶奶不好,最坏!”
奶奶坏?听到妈妈的话,我心里不禁犯起了嘀咕:奶奶坏?我咋没觉得出来 啊!我童年稚嫩的脑海里依依稀稀地想了奶奶!想起一件难忘的事情。
“你吃饭啊,你快点吃饭啊!”
一只从楼顶不慎误钻到厕所排风扇里的小麻雀被我无情地擒拿住然后毫不留 情地栓系在桌腿上,可怜的小麻雀拼命在拍打着翅膀,绝望地哀鸣着,系着塑料 绳的小细腿悲惨地抽搐着,跌跌撞撞地挣扎着。
我在厨房噼哩叭啦地折腾一阵,直至把被奶奶收拾得景景有条的碗柜搞得面 目全非,一片狼籍,最后终于找寻到一把早已发霉的小米,我将变质的小米倾倒 在小瓷碟里真诚地对陷入绝境的小麻雀说道:“你吃饭啊,你快点吃饭啊!”
可是,小麻雀根本不理睬我,继续作着毫无希望的挣扎,我又把自己的早餐 --一杯热牛奶分给小麻雀一部分,然而它还是无比懊恼地对我不理也不睬,我 气急败坏地喊叫起来:“奶奶,奶奶,奶奶,你看它也不吃饭啊!”
“哎呀!”奶奶始终默默地站立在我的身后,笑吟吟地望着我和小麻雀,奶 奶当时五十多岁,高大的身材,健壮的体魄,在那幸福的夏日里,奶奶正在精心 梳理着刚刚洗完的乌黑长发,她将挂满水珠的圆脸朝向宽阔的窗扇,一缕缕明媚 的阳光亲切地照射在奶奶稍显苍老的面颊上,奶奶冲着和熙的阳光淡淡地一笑, 一只手轻柔地抓握着披肩的秀发,听到我的喊叫声,奶奶和蔼地俯下身来对我说 道:“陆陆啊,小鸟是不会吃饭的,它想妈妈啦,你看它哭得多伤心啊!”#--iCMS.PageBreak--#“可是,奶奶,它不吃饭会饿死的啊!”
“是啊,如果它看不到妈妈会哭死的!”
“那怎么办啊,奶奶!”
“放了它,陆陆啊,听奶奶的话,放了它!”
“奶奶,放了它,那,我玩什么啊!”
“陆陆啊,过几天奶奶领你回老家,我们那里什么样的鸟都有,你放了它, 奶奶家里有各种各样好看的小鸟!”
“真的吗,奶奶?”
“真的,奶奶不撒谎,不骗你,奶奶要是骗你就是小狗!”
“奶奶,你们家除了有各种各样好看的小鸟玩,还有什么好玩的啊?”
“多啦,陆陆啊,奶奶家里不但有小鸟玩,还有小狗、小猫、小鱼、……, 嗨,多去啦,奶奶家什么好玩的都有!”
“好,奶奶,那我就放了它!”
说完,我解开小鸟腿上的塑料绳,小心奕奕地握住小鸟颤抖不止的身体,奶 奶轻轻地拉开一扇窗户,我走到窗前双手轻轻一松,可怜的小鸟立刻张开双翅奋 不顾身地冲向窗外,连头也不回,连声再见也不跟我说便消失在密如蚁穴的楼群 里。
但是,很遗憾,我并没有如愿地跟随着奶奶回到老家,去玩什么小鸟、小狗
的。为这事,妈妈跟奶奶吵得不可开交,最后,奶奶含着伤心的泪水,拉着我的 手,依依不舍地走出家门,奶奶那悲恸欲绝的神情,令我终生难忘。
“陆陆,”我正思忖着,妈妈握着洗净的小鸡鸡,突然问我道:“陆陆,长 大后,你想娶个什么样的媳妇啊?”
“妈妈,”听到妈妈的问话,我的思绪立刻转移回来,我神采奕奕地回答道 :“妈妈,我要娶林红!”
“不行,”妈妈像模像样地摇摇头:“林红比你大啊!”
“那,”我稍微想了想,又说道:“我娶李湘!”
“不行,”妈妈又摇了摇脑袋:“李湘的老家在南方,她早晚得回老家的, 妈妈可舍不得你去那么远的地方!”
“那,”我又想了一想:“我娶金花!”
“这,更不行了,”妈妈的脑袋摇得更加厉害:“金花是朝鲜族,她的爸爸 和妈妈是不会把她嫁给你的!”
“为什么,”我不解地望着妈妈,妈妈已经用毛巾擦干我的身子和鸡鸡,她 站起身来,啪地拍了一下我的小屁股蛋,然后,双手一抬,将我抱到床上:“得 了,得了,别瞎白虎啦,才屁大点个小岁数,就想着娶媳妇了,真没出息!都是 你奶奶教你的,这个没文化的老太婆,不会教孩子好玩意!过来,”妈妈拽过新 衣服:“来,把衣服穿上!”
待得穿好衣服,我幸福地依偎在妈妈的怀里,妈妈从她的小皮包里拿出指甲 刀,握着我的小手咔哧咔哧地修剪起来,我将另一只手悄悄地伸进妈妈的怀里, 指尖轻轻地触碰到妈妈那粗硕的乳头上。妈妈的身体微微地颤动一下:“干嘛, 好痒!”
“妈妈,我要摸咂!”
“哼,”妈妈呶了呶嘴:“真没出息,都快上学了,还总摸妈妈的咂!”
我不再听妈妈唠叨,贪婪地抓住一只乳头,得意洋洋地把玩起来,妈妈的胸 腹剧烈地颤抖起来,她突然停下手中的指甲刀,脸色红晕,呆呆地瞅着我。
良久,和声细雨地问我道:“澡也洗完了,衣服也换完了,指甲也剪完了, 明天,你还打算把谁家的玻璃窗给踢碎啊?”
“妈妈,”我嘿嘿一笑,将妈妈的衣襟高高地缭起,小脑袋瓜非常灵巧地钻 进妈妈的胸怀里,一口叨住妈妈的乳头,深深地吸吮起来,妈妈酥胸低俯,重重 地压迫着我的脑袋:“坏蛋,小淘气包,轻点,轻点,你的牙好硬啊,把妈妈咬 痛了!”
妈妈虽然喊痛,可是,并没有推开我,不仅如此,她的酥胸更加向我的面部 靠拢,一只肥手情深意切地抚摸着我的后脑海:“哎哟,哎哟!”
咣,咣,咣,屋外传来了敲门声,正在洗菜的姐姐急忙跑去开门,是爸爸从 图书馆借书回来了,他拎着沉甸甸的书包,板着面孔地走进屋里,看到我正与妈 妈肆意嬉戏着,爸爸的面颊更加阴沉起来,我极不情愿意地松开了妈妈的乳头, 妈妈也意犹未尽地抱住我的脸蛋,啪地亲了一口:“好了,别闹了,妈妈该做饭 了!”
“你,”爸爸阴沉着可怕的四方脸冲我问道:“小兔崽子,你是不是又惹祸 了!”
“得了,”妈妈忙不迭地推了爸爸一下:“得了,得了,都完事了,我已经 赔完了!”
“哼,”爸爸气鼓鼓地冲妈妈说道:“你啊,你就惯着吧,惯着吧,再这样 下去,他敢上天!”
“没你事,”妈妈冷冷地说道:“我愿意!”说完,妈妈整理一下被我折腾 的又皱又乱的衣服,趿拉上托鞋,走向厨房。爸爸随后也跟了进去,悄声嘀咕道 :“亲爱的,别生气,孩子不能惯啊,纵子如杀子啊!”
“他才多大啊!”
“行了,行了,我不对,我不对,我道歉,”隔着门缝,我偷偷地看到爸爸 无比讨厌地抱住妈妈,一只手轻轻地握住妈妈那对方才被我肆意啃咬一番的大乳 房,淫糜地按揉起来。我登时气得火冒三丈:坏爸爸,你为什么摸我的咂咂啊, 看我长大以后,不揍扁你才怪!
“去,去,去,”妈妈没好气地推搡开爸爸,冷着脸扎上了花围裙,这使我 多少得到一点安慰,火气也消散了些。对,妈妈,就应该这样,那可我的咂咂, 绝对不能让爸爸乱摸乱抓!
“亲爱的,”爸爸依然恬不知耻地纠缠着妈妈,我的火气又涌上了脑门:我 的弹弓呢,嗯?哪去啦?怎么找不到了?哦,我想起来了,借给小伙伴了,哼, 如果弹弓在家,我非得给爸爸的后脑狠狠地来他一下。
“我爹来信了!”爸爸从裤兜里掏出一张纸片片,妈妈没有理睬他,一边翻 炒着菜锅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啥事啊,是不是又要钱啦?老张,我实话告诉 你,咱们家这个月可没钱了,前天,我从同志那里借了拾元钱,就等着发工资还 人家呐。今天,我的兜里就剩叁元钱了,本打算星期天了,买点肉,包顿饺子, 哪成想,我的宝贝儿子惹了祸,得,叁元钱都赔给大蚂蚱啦。唉,周一,我还得 找同志去借,否则,下个星期可怎么活啊!”
“不是,不是,我爹不是要钱,是……,”
“你爹他不要钱,那,又能要什么呐,你那个穷家啊,除了要钱,要钱,要 钱,还能干什么!”
“你自己看吧!”爸爸将纸片片塞到妈妈的手里,妈妈放下铲刀,展开那纸 片,粗略瞅了一瞅,突然,妈妈的手臂非常明显地哆嗦起来,还没看完纸片,便 啪地摔到地板上:“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亲爱的,我爹他想孙子啊!”
“不行,”妈妈的脑袋摇得跟只波浪鼓:“不行,不行,不行,……”
“我妈也想孙子,一想就睡不着觉,哭天抹泪的!”
“哼,你们想孙子,我就不想儿子吗!”妈妈解开围裙走进屋里:“你们家 没有一个人看得上我,我去你们家,他们连理都懒得理我。哼,现在,我给你们 家生了一个孙子,他们也好意思恬个脸来要,作梦,我不给,就是不给,……”
“嗨,”爸爸愁苦着脸说道:“谁让你给了,就是接回去,住一阵子!”
“不行,一天也不行,他是我的儿子,我一天也不能没有他。再说啦,你那 个穷家,要吃没吃,要喝没喝,你让孩子喝西北风去啊!”“可是,”爸爸无可奈何地嘀咕道:“我爹在信里说了,如果我不把他送回 去,过几天,他就自己来接。亲爱的,你是知道的,我爹身体不好,坐这么远的 火车,不得折腾个半死啊!”
“不行,就是不行,我不干!他爱来就来,爱咋咋地,就算是太阳从西边出 来,我也不会把儿子送到你那个穷家去的!”
……
“哼,少废话,你就别跟我瞎磨牙了,你今天就是说出龙叫来,我也不会同 意的!”
妈妈和爸爸整整吵了一个晚上,临睡前,妈妈气呼呼地抱起我:“走,陆 陆,妈妈搂你睡觉去!”
这使我非常的意外,也使我倍感幸福,自从断奶以后,妈妈就再也不肯搂我 睡觉,将我可怜兮兮地丢抛在冷冰冰的木板床上,从此以后,我再也享受不到妈 妈那温馨的怀抱。
我幸福地依偎在妈妈的酥胸里,望着妈妈余气未消的面颊,我的心里则是暖 洋洋的,从妈妈的口气里,我突然感觉到自己在妈妈的心目是多么的重要,占据 着别人不可取代的、至高无尚的地位。想到此,我自鸣得意地伸出小手,轻轻地 抓住妈妈一缕乌黑闪亮的秀发,妈妈扬了扬脑袋:“好好睡觉,别乱抓妈妈的头 发,妈妈好不容易才梳好啊!”
我不得不放开妈妈的秀发,将头埋在妈妈的胸乳里,鼻孔紧紧地贴在妈妈的 乳房上,隔着薄薄的衬衣,我的脸颊感受到妈妈那暖洋洋的体温,我的鼻孔嗅闻 到妈妈那迷人的体香。
妈妈微微地动弹了一下,乳房微微一颤,长硕的乳头恰好顶在我的鼻尖上, 我的身体呼地热痒起来。我不可抑制地将手伸进妈妈的衬衣里毫不客气地抓住了 妈妈的乳房,妈妈用手掌拍了拍我:“儿子,别摸啦,你都多大啦,还摸妈妈的 咂!”
“不,”我固执地坚持道:“妈妈,我要摸,我要摸,我喜欢!”
妈妈不再说话,身子一动,呈仰躺状,一对秀美的,但此刻却是充满伤感的 眼睛呆呆地望着天棚,两只向上挺立着的乳房在我的手中颤颤微微。我往妈妈身 旁靠了靠,妈妈非常合作地伸出手臂将我搂抱住。
我向上仰了仰头,鼻孔贴到了妈妈的腋下,我深深地呼吸起来,我嗅闻到妈 妈的腋窝处有一种咸涩的气味,这种特殊的气味使我不可思议地兴奋起来,尤其 是胯间的鸡鸡,哆哆嗦嗦地似乎要站立起来,这是怎么回事?
“哦,”我的手掌继续抓挠着妈妈的乳房,妈妈悄悄地呻吟一声,更加紧紧 地搂住我:“陆陆,老实点,快点睡觉!”
说完,妈妈的玉手轻轻地抓摸着我的背脊,我依在妈妈的怀里,掐着妈妈的 乳头,一股不可阻止的困意突然向我袭来,我的神志一点一点地模糊起来。
“亲爱的,”迷迷茫茫之中,我隐隐约约地听到爸爸那嗡声嗡气的男粗音, 坏蛋,爸爸又开始纠缠妈妈,他又要压妈妈了。我偷偷地睁开干涩的眼睛,黑漆 之中,我看到爸爸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把妈妈重重地压在身下,而是紧紧地贴在 妈妈的身后,一只粗大的手掌无比讨厌地抓挠着妈妈的胯间,试图扯下妈妈的内 裤,妈妈没好气地推搡着:“去,去,少来,想玩,你就去找隔壁的老杨啊,她 比我漂亮,……”
“亲爱的,我爱你!”
爸爸还是拽扯下妈妈的内裤,我借机将目光移向下方,哇,我看到了妈妈那 黑乎乎的小便,我顿时激奋不已,心脏咚咚咚地狂搏起来。妈妈的小便,我并不 陌生,幼儿时代,妈妈经常抱着我光顾女浴池,我朦朦胧胧地记得,成年女人的 小便处均生长着浓密的黑毛,仿佛是一片无边的大草原,散布在微微隆起的小便 上。
哗啦啦,哗啦啦,哗啦啦,……
雾气弥漫的浴池里,水淋淋的地板上,晃动着一团团雪白的肉体,一对对微 微抖动的酥乳,一排排高高厥起的肥屁股,比赛般地呈现在我的眼前,而小便处 的缕缕黑毛,则是风情万种,有的稠密,有的稀疏,有的油黑一片,有的暗淡无 光,有的又粗又长,有的即细且短,直看得我心慌意乱,想入非非。
而妈妈的黑毛,则属于中性,即不稠密,也不稀疏,闪闪发亮地均布在肥美 的小肉丘上。当妈妈给我擦身时,我故意将鼻孔凑到妈妈的胯间,在浓浓雾气之 中,乘妈妈不注意,肆意嗅闻着,妈妈小便的气味好特别,咸涩之中,散发着令 我心醉的芬芳,原来,妈妈刚刚在小便处洒上了香水。
“唉,”爸爸抬起手来将妈妈的一条大腿挪移起来,妈妈无奈地叹息一声, 肥硕的腰身移动一下,立刻从肥美的小便处,传过来一股腥膻的骚气,呛得我不 禁打了一个激泠,从此,这异样的气味使我对成年女性充满了未名的性幻想。
“扑哧!”更为赅人的一幕出现了,爸爸那红通通的,活像是一根胡萝卜似 的大X就从妈妈的屁股后面,直挺挺地顶进妈妈的小便里,发出一声悦耳的脆 响,妈妈张开小嘴情不自禁地呻吟起来:“哦哟,哦哟,……”
“亲爱的,我进来了,咱们再生一个儿子吧,省得你和我妈,还有我爹,大 家总是争这么一个小家伙,弄得谁的心情都不好受!”
“哼,”妈妈哼了一声,肥腿主动地向上抬了抬,以方便爸爸的插抽:“我 可不生了,你以为生一个孩子,是母鸡下蛋么,高兴了,咯哒一声,说下就下一 个吗?生陆陆的时候,他的脑袋瓜子出奇的大,差点没痛死我!”
“嘿嘿,”爸爸一边笨拙地扭动着大屁股,一边淫笑道:“是啊,陆陆的脑 袋是够大的,我总是纳闷,我的大X插在你的里面,感觉特别的紧,当初,陆 陆是怎么钻出来的呐!”
“哼,陆陆的小脑袋可有劲了,在我肚子里的时候,就不老实,大脑袋总是 撞我的肚皮,眼瞅着到月了,他又是一急性子,我正给学生上课呐,他就急着要 出来,唉,痛得我把课本一扔,满地打滚!”
“嘿嘿,”爸爸狠狠地撞击着妈妈,妈妈的小便里缓缓地流淌出一串串晶莹 的粘液,散发着刺鼻的骚腥,爸爸嘻皮笑脸地说道:“是啊,这个小兔崽子,还 没到医院,大脑袋瓜已经钻出来了!结果,大家都叫他路路,就是说,他生在了 马路上!可是,你却嫌路路这两个字不太好,就改成了陆陆!”
哦,听到妈妈和爸爸的交谈,我方才知道自己是如何荒唐可笑地来到这个世 界上的。我依然呆呆地瞅着妈妈的小便,一眼不眨地盯着爸爸的大X是如何一 下一下、无情地捅插着妈妈的小便。看着看着,困意再度袭来,我又处于迷茫状 态。
我悄悄地将小手移到妈妈的小便处,啊--,我触碰到一堆软软的嫩肉以及 浓密的黑毛,发出一阵阵沙沙沙的微晌声,这是我抓摸林红、金花,以及李湘的 小便时,从来没有过,极其美妙的特殊感受。
我的小手在妈妈那茂盛的大草原上尽情地嬉戏着、嬉戏着,我抓啊、挠啊、 捏啊。突然,我渐渐地改变了模样,变成了一头幸福的,却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 小山羊,无拘无束地在一望无际的、肥美无比的大草地上欢蹦乱跳着,我一边觅 食一边玩耍,我跑哇跑哇,我跳啊跳啊,我伸出舌尖频频地吸吮着甘醇的水草, 我张开嘴巴用两排坚硬的牙齿哧哧哧地啃咬着无比芳香的嫩草。
啊,我太幸福啦!
猛一抬头,我看到眼前有一座舒缓起伏的小山丘,那茁壮的嫩草不可抑止地 向上郁郁葱葱地升腾着、升腾着。哇--,好肥美的水草啊!不行,我得跑过去 吃个够,吃个饱。
想到这里,我兴奋不已地奔上了小山丘,哈,果然不出所料,这里的水草别 提有多肥美,别提有多甘甜,我用鼻尖匆匆地嗅了嗅,然后便立刻像街头的醉汉 嗅到酒香似地完全沉迷起来。我低下头去贪婪地啃食起来,我一边啃食着一边向前挪移着,也不知挪出有 多远,我越啃越来劲,越嚼越过瘾,慢慢地,山丘的尽头出现一条可怕的悬崖断 壁,而正津津有味地啃食着的我却视而不见,咕咚一声,我一头跌进深不可测的 悬崖底下。
嗯,这是怎么回事?我怔怔地自言自语起来:这是哪里?这是什么地方?我 这是到哪啦,我,我,……,我突然想起妈妈再不久带我在电影院里看过的一部 新电影--《草原英雄小姐妹》,难道,我也像那两个小姐妹似的,不幸掉进了 绝望的深坑里?
我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我慌慌张张地左顾右盼着:妈妈,妈妈。我胆战心 惊地喊叫起来:“妈妈,妈妈,妈妈,……”
“哎--,儿子,儿子!”
突然,嗡嗡作响的耳畔传来一阵阵熟悉、亲切的回去音,啊,是妈妈,是妈 妈,对,是妈妈在唤我呢:妈妈,妈妈,我顿时喜出望外地答应道:“妈妈,妈 妈!”
“儿子,儿子,妈妈在这那!”
我回头望去,在一片可怕的漆黑之中,在密布的草丛之间,有一个红通通的 山洞不可思议地呈现在我的眼前,同时,闪烁着一道道让我着魔、令我目眩的、 淡粉色的光束,流溢着让我心醉、使我痴迷的骚气。
听得出来,妈妈的呼唤声就是从这条充满诱惑力的山洞里飘逸出来的。在这 暗无天日的漆黑之中,在这茫茫无边的荒草地里,听到妈妈的呼唤,我兴奋的有 些忘乎所以起来,不顾一切地猛扑到红通通的洞口前。
啊,还没容我钻进山洞,一股无法形容的气味立刻扑进我的鼻孔,好奇妙的 气味啊,我深深地呼吸起来,久久地回味着那诱人的气浪。这奇妙的气味,既陌 生又熟悉,似乎在哪里嗅闻过,饱尝过?
哦,我终于想起来了,就是当年,我从妈妈的肚子里钻出来的那惊天动地的 一刻,我嗅闻过这种气味,饱尝过这种气味。
想到此,我激动万分地将脑袋探进洞口,傻呆呆地东张西望着,眼前的山洞 有些特别,洞口非常奇怪地微微抽动着,四面的洞壁生着形态怪诞的石块,还滴 达滴达地流淌着清水,我怀疑自己是不是误入大西南的熔岩洞里。
不,不是,绝对不是那种冷冰冰的熔岩洞,我好像来过这个地方,真的,好 像是来过。
我正思忖着,洞门突然轻轻地收拢起来,柔顺地缠裹住我的脖颈,产生一种 超然的快感,传过来一股股使我欲仙欲死的气味,一嗅闻到这熟悉的气味,我突 然间想起了什么,哇--,我想起来啦,在洞门的缠绕之下,在那种气味的剌激 之下,我的潜意思突然猛省,我感觉道,想当年,我似乎就是从这条山洞里爬出 来的,而今天,我又不可思议地钻了进去。
“儿子!”从深不可测的洞底再次传来妈妈的呼唤声:“儿子,儿子,妈妈 的宝贝儿子,来啊,快来啊,妈妈在这那,来啊,到妈妈这来啊!”
“哎,妈妈,我来啦!”我双手搬住了洞壁,我突然感觉到双手抓住的根本 不是什么坚硬的、冰冷的石块,而是暖乎乎、软绵绵、湿淋淋的嫩肉,我搞不明 白这是怎么回事,我也没有心思作过多的考虑。
我呼的一声钻进了洞里,啊,好温馨的山洞啊,我的身体刚刚钻进山洞,洞 壁那些怪异的石块突然令人惊赅地向我扑来,我正不知如何是好,石块已经将我 彻底包围住,我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完啦,石块肯定得将我压成肉饼的。
可是,令我意外的是,石块一经贴靠到我的身体上,便立刻神化般地变成了 一块块柔嫩无比的海绵,滴淌着清纯的甘露,在这些海绵的按揉之下,我的身体 感受到一种升天般的舒爽感,我幸福地闭上了眼睛,同时张开嘴巴大口大口地吸 吮着潮水般的甘露。
“混蛋小子!”,我正欲冲破海绵块的重重围堵,探到洞底与妈妈相会,突 然,我那依然放在洞外的两腿不知被谁一把拽扯住:“混蛋小子,你给我出来, 给你我出来!”
一只有力的大手呼地将我拽出妙不可言的、由鲜嫩的湿肉构成的山洞,我伸 出双手胡乱抹了抹脸上的甘露,嘴里恨恨地嘀咕道:“真烦人,谁啊,谁啊,谁 把我拽出来啦,我要找妈妈,我要找妈妈!”
“混蛋小子,畜生!”我睁开了眼睛,啊,是爸爸,爸爸一脸恼怒地拽着我 的双腿说:“混蛋小子,那是你去的地方吗,嗯?”爸爸虎着脸,恶狠狠地瞪着 我。
“爸爸,我要找妈妈,我要找妈妈,……”
“滚蛋,现世报!”爸爸大手一扬,将我远远地甩出,我脑袋冲下一头跌入 无底的深渊,我的身体不停地向下坠落着,坠落着。眼前是可怕的漆黑,我惊恐 到了极点,我拼命地呼喊着,可是,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无论我怎样挣扎,还是 无法阻止疾速的向下坠落。并且,我越挣扎,坠落的速度越快。突然,眼前出现 更为可怕的一幕,在深渊的尽头,出现了茫茫无边的苦海,海面令人瞠目地汹涌 着,而呼啸的海水却是可怕的墨黑色,不好,我的身体像断了线的风筝摇摇晃晃 地扎向黑乎乎的海水里。
“妈妈,妈妈,妈妈,……”
彻底的绝望终于使我喊出声来。
“儿子,咋的啦!”身旁的妈妈紧紧地搂住我:“儿子,别喊,别喊,妈妈 在这呢,妈妈搂着你呢,别怕,作恶梦了吧,省省,……”
我在极度的恐惧之中迷迷乎乎地睁开了眼睛,我的嘴巴紧紧地贴在妈妈的脸 蛋上,想起刚才的恶梦,想起爸爸那怒不可遏的神态,我不禁打了一个冷战。可 是,我依然搞不明白我犯了什么大错,把爸爸气成那样,差点没把我扔进无边的 苦海里。
早晨,我们一家人正围在桌旁吃早饭,我仍然没有从昨夜的梦境里彻底解脱 出来,望着对面正襟危坐的爸爸,想起昨夜他乞求妈妈时的那付丑态,我就恶心 得咽不下一口饭;想起他恶狠狠地把我从那神秘的肉洞里拽扯出来,骂骂咧咧地 抛进无边的苦海,我就恨得咬牙切齿。
“啪--,啪--,啪--,……”
房门突然啪啪啪地被人敲响,姐姐急忙跑出去,每当有客人造访时,跑出去 开门,这已经是姐姐责无旁贷的份内之事。当姐姐哗啦一声拉开房门时,我听到 一阵嗡声嗡气的说话声:“哎哟,冬冬,是冬冬啊。”
“三叔,”姐姐悄声答道,随即,走进来一个衣着简扑,头发蓬乱,通身汗 渍,虎背熊腰的年轻人。
他的双眼令我费解地红肿着、显得很是困顿,但依然充满着动物般的、本能 的机警,丝毫也遮掩不住那无穷无尽的灵气,隐含着一股不懈的朝气。他那疲惫 的面颊昏暗而又无神,却流淌着一种令我捉摸不透的,有些赅人的凶蛮之气。
他手里夹着半截烟卷,搀着裤腿,赤脚蹬着一双破胶鞋,大摇大摆地跟在姐 姐的身后,走进屋子里,爸爸呼地站起身来:“哎哟,老三来啦,你,这是从哪 来啊?”
“嗨,”三叔大大方方地坐在爸爸的位置上,看到身旁的我,他慈祥地冲我 笑了笑,粗糙的大手掌生硬地拧了一下我的小脸蛋:“哎哟,大侄子,长这么大 喽!”
“三叔,”爸爸指着不拘小节的年轻人对我说道:“陆陆,你不记得啦,他 是你三叔!”
“三叔好!”我机械地说道。
“嗯,嗯,好,好,……”
三叔胡乱应承几声,便不再理睬我,顺手抓起一块白喷喷的大馒头,咔嚓一 口便咬掉一大半,他一边咀嚼着,一边答道:“啊,好香啊,可饿死我喽,我已 经三天没吃上一顿饱饭啦!”
“老三,”妈妈端过一碗热汤,推到三叔的面前:“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别撑个好歹的!”
“嘿嘿,嫂子!”三叔顽皮地瞅了瞅妈妈:“别笑话我哟,嫂子,我真的饿 坏喽!”
“老三,你这是从哪来啊?”爸爸继续追问道。
“黑龙江!”三叔一边嚼着馒头,一边答道。“老三,你又跑到黑龙江干什么去啦,现在抓得很紧紧啊!”爸爸严厉地警 告道。
“嗨,可到是的,有什么办法啊,得活命啊,”说话间,一块白馒头又被三 叔狼吞虎咽地塞进了肚子里:“唉,哥,现在,农村人难活啊,饿得他妈的直翻 白眼啊!可到是的。”
“哼,”爸爸气鼓鼓地教训道:“难活,难活,谁不知道难活,可是,你倒 是好好地干啊,咱爹好不容易给你找了一份正式工作,你知道么,咱爹托了多少 人情啊,可是,你没干上一个月,就,……”
“哥,可到是的,”三叔突然停止了咀嚼:“哥,那是人干的活么?你不知 道啊,扫锅盖这个工作,简直不是人干的活啊,那个热啊,能把人烫死!唉,可 到是的。”
“可是,别人是怎么干的啊?”
“这,”三叔顿时语塞,他低下头去,默默地咀嚼着。
“嗨,”妈妈插言道:“老三啊,你就别瞎跑了,别瞎折腾了,现在,到处 都是一个样,哪个地方都不好活,老三啊,听嫂子的话,你就别瞎跑了,弄个不 好,又得被逮住,”
“嫂子,放心吧,可到是的,”三叔抓起第四块白馒头:“放心吧,你和我 哥都放心吧,就是抓住我了,我也不会连累你们的,没你们的事,可到是的,嫂 子,你不知道哇,家里穷得都快揭不开锅了,什么吃的也没有!”
“老三,”爸爸认真地问道:“我不是邮钱过去了么?”
“唉,家里那么多人,你那点钱,能吃上几天啊,哥,没法子啊,我就跟着 一伙人,跑黑龙江!可到是的,”
“你们这趟做了什么买卖啊?”
“那还用问,他还能干什么,”妈妈满脸轻蔑地说道:“除了投机倒把,他 还能干什么!”
“嘿嘿,可倒是的,”三叔苦涩地笑了笑:“嫂子,不投机倒把,能挣到钱 么?嘿嘿,可到是的,“三叔将脏脸转向了爸爸:”哥,这趟,可他妈的惨喽! 我们一伙人跑到了黑龙江,一看,也没有什么好买卖可做的啊,想背土豆栽子, 可是目标太大了,车上抓得太紧,没法子背啊,于是,我们就想起了倒豆油!”
“豆油,”爸爸嘀咕道:“豆油可是紧俏商品,车上更不让带啦!”
“是啊,哥,越紧俏的玩意,越挣钱,嘿嘿,我们有办法,我们每人弄来一 个旧轮胎,将豆油灌进轮胎里,偷偷地背到了车上!”
“豁豁,”爸爸惊讶地感叹道:“老三啊,你们可真想得出来啊!”
“嗨,可倒是的,”三叔突然叹息起来,顺手抓起第五块白馒头:“哥,别 提了,惨喽。在车上,还不错,没有被查出来,下车的时候,我实在背不动了, 就把轮胎放在地上,往站台外面滚,他妈的,一不小心,轮胎就扎到一根铁钉子 上。可到是的,我的老天爷,这下可玩完了,轮胎一下子就给扎出一个大窟窿眼 来,完了,完了,彻底地玩完了,只见豆油从大窟窿眼里,咕嘟咕嘟地往外冒, 一个劲地冒哇、冒哇,”
“嘻嘻,”妈妈捂着小嘴,得意洋洋地讥笑起来,三叔无奈地耸耸肩:“可 倒是的,完了,完了,彻底地完了,整整一轮胎的豆油,都他妈的冒光了,唉, 这趟黑龙江去的,赔个老x朝天,连老本也扔进去喽,完了,……”
“算了,算了,”爸爸抢过三叔手中的白馒头:“老三啊,你不能再吃了, 会撑坏的!”
“哥,”三叔恋恋不舍地望着被爸爸抢夺过去的白馒头:“哥,再给我一个 吧,我已经三天没有吃上一顿饱饭喽!哥,再给我一个吧!”
“老三,”爸爸不容分说地将白馒头放回到瓷盘子里:“老三啊,不是哥舍 不得,你这么长时间没有吃饱饭,冷丁吃这么多,会把胃给撑坏的,老三,你先 睡一觉吧,晚上,等胃缓过来以后,哥让你管够吃!”
“啊--,”三叔拍了拍圆鼓鼓的大肚皮,吧嗒吧嗒油渍渍的厚嘴唇:“啊 --,饱了,饱了,终于吃到一顿饱饭喽,真不容易啊,大侄子,走,陪三叔睡 觉去,可到是的,三叔坐了一宿的火车,可困死我喽!”
“三叔,”我模仿着三叔的口吻不停地嘀咕道:“可到是的,可到是的,可 到是的,……”
“嘻嘻,这小子,笑话你三叔呐!”三叔呼地抱起我,走进里间屋,我抚摸 着三叔健壮无比的胸脯,一脸羡慕地说道:“三叔,你长得太结实啦,你的肌肉 真硬啊,三叔,你的豆油都洒没了么?”
“没了,”三叔把我放到床上,双手一摊:“都给火车站擦地板了,哈哈, 大侄子,没事,这次赔了,下次再想办法找回来,可到是的,”
三叔非常老成地说道:“做买卖,有挣就有赔,大侄子,这做买卖可不容易 啊,可不像你爸爸坐在办公室里画图,做买卖,什么事情都兴许遇到,什么风风 雨雨的,都要历受。唉,可到是的,”
三叔不再心痛他那洒掉的豆油,开始津津有味地讲述起他走南闯北,投机倒 把时,一桩桩、一件件有趣的事情:“这一次,大侄子,我们一伙人首先跑到了 嫩江,可是,什么买卖也没有做成,我们只好跑了回来,一上火车,我们发觉从 嫩江到加格达奇这趟线乱的不得了,做车谁也不买票,大伙都说,这条铁路线叫 什么、什么‘白拉线’,哈哈,大概是不用花钱,白拉你的意思吧。
于是,我们谁也没有买票就混上了车,可是,他妈的,那天不知怎么搞的, 突然间就验起票来啦,这时,眼瞅着就要到加格达奇啦,我们没处躲藏,杨撇子 急得要跳车,问我敢不敢,我说:我可不敢玩命,干脆补票算啦,可他硬撑,说 :这有啥怕的啊。说完,他真的就从车窗里跳了下去。
我可没敢跳,老老实实地补了票,出站后,我们一伙人就在站前广场那里等 着杨撇子,约摸有几个钟头过去啦,才见杨撇子大老远地,一瘸一拐地向我们这 走过来。我问他咋地啦,他红着脸说:妈的,跳下去的地方正好是个煤堆,一下 子没站住,就滚了下来啦,摔成这样。
哈哈,可倒是的,为了省几个钱,差点没把腿摔折了,大侄子,你说,这犯 得上犯不上!唉,可到是的,”
“嘿嘿,有意思,真有意思,”听到我的话,三叔愈加兴奋起来:“还有一 次,”
“老三啊,算了!”爸爸给三叔抱来一床棉被:“就别提你那些热闹事喽, 快点休息、睡觉吧!”
“啊哈,”三叔盖上棉被,依然余性未息:“真的撑着喽,肚子好胀啊,睡 不着啊,大侄子,还想不想听三叔讲故事啦?”
“想,想,”我感觉着三叔是个极有趣的人,渐渐地喜欢上他,我拉着三叔 粗壮有力的手臂央求道:“三叔,再给我讲一个吧!”
“大侄子,”三叔用被头蒙住脑袋,悄声说道:“三叔给你讲西游记,你想 不想听啊!”
“想,想,”
“好,三叔先给你讲一个孙猴子偷吃人参果的故事,……”
“老三,”午后,爸爸反复地推搡着睡得尤如死猪般的三叔:“快点起来”
“哎,”三叔揉了揉红通通的眼睛,懒懒洋洋地坐起身来:“好累啊,冷丁 睡个好觉,这乏劲一下子就上来了,唉,可倒是的,真困啊,这身上到处都痛, 没有一个地方是舒服的!”
“老三,”爸爸说道:“我这里还有点白菜和土豆,你拿回去吧,还能对付 吃几天!”
“可是,”三叔挠挠乱纷纷的脑袋瓜:“哥,就是这些不值钱的破玩意,火 车上也不让带啊,让人家给查出来,也算是投机倒把啊,也得没收啊!”“咱们想想办法!”
“想什么办法啊,还能有什么好办法啊?”
“老三啊,你呼呼睡大觉的时候,我想了好半天,你看这样行不行?”爸爸 将嘴巴俯到三叔的耳边,轻声嘀咕一阵,三叔混蚀的眼睛顿然一亮:“哈,哥, 还是念大书的人脑袋好使,这主意高,”三叔竖起了大姆姆:“高,高,实在是 高!”
爸爸不再理睬三叔的赞赏,他将家中仅有的一对皮箱从床底下拽了出来,将 里的破东烂西一股脑地倾倒出来,然后,将一堆旧衣服塞进其中的一只皮箱里, 咔嚓一声,锁死上。爸爸又把家中仅剩的几颗白菜、半袋土豆,以及小袋面粉塞 进另外一只皮箱里,三叔一把拽住那小袋面粉:“哥,这袋面粉还是给我大侄留 着吃吧!”
“不,”爸爸坚持道:“不,老三,还是拿回家去吧,让大家包顿饺子吃吧, 改善改善生活!”
“这,”三叔与爸爸争执了半晌,最后,三叔握着那小袋面粉说道:“哥, 如果实在想拿回家去,这袋面粉也不够吃上几天的,哥,你看,这样行不行,用 这袋面粉,可以换一大袋苞米面,可以够一家人吃半个来月的,哥,你等着,我 这就换去!”
三叔拎着面粉,蹬蹬蹬跑下楼去,望着三叔的背影,爸爸叹了口气:“唉, 还真别说,家里多亏老三这么东跑西颠地挣点钱啦,不然,都得饿个半死不拉活 的!”
“爸爸,”我对爸爸说道:“三叔真有趣,三叔真好玩,三叔不但什么地方 都去过,他还有许许多多的好故事,孙悟空的故事!”说着,说着,我又模仿起 三叔的口吻:“唉,可到是的,……”
“嘿嘿,”爸爸笑道:“你三叔耍嘴皮子还行,就是不愿意念书,小学还没 念完,就逃学不念了,有一次,你三叔正在河里洗澡,老师从河边路过,看到你 三叔,就喊他:小福子,你怎么不上学啦?你猜,你三叔是怎么回答的?”
“怎么回答的啊?”
“你三叔站在河里冲着老师骂道:上,上学,上什么学,我上你妈个x!”
“哈,”
说话间,三叔已经从黑市溜了回来,小半袋面粉,变成了鼓鼓囊囊的一大袋 玉米面,爸爸解开袋口,望着粗糙无比,满目都是麸皮的玉米面,爸爸皱起了眉 头:“老三,这么粗的苞米面,咋吃啊?”
“嗨,”三叔则非常满足地说道:“哥,这就不错了,什么好吃赖吃的,这 年头,有点装肚子的玩意,能度命就不错啦,还好吃赖吃的呐!唉,可到是 的,”
“走吧,”爸爸将玉米面塞进装着土豆和白菜的皮箱里,然后,与三叔一人 拎着一只皮箱,一前一后地走下楼去。
傍晚,爸爸拎着一只皮箱满头大汗地回到家里,一进家门,爸爸异常兴奋, 欢天喜地给我讲述着一段不同寻常的冒险经历:“嘿嘿,土豆和苞米面,火车上 不让带,说是投机倒把,一旦查出来,二话别说,全部没收,没准还得罚款,我 就邮寄,我首先把装着衣服的皮箱送到邮寄处,检查合格后,啪地贴上了邮票, 然后,我将贴着邮票的皮箱拽出邮寄处,把邮票摘下来,贴到装着苞米面和土豆 的皮箱上,就这样,我来个狸猫换太子,神不知,鬼不觉地把皮箱邮寄出去,而 你三叔呐,则坐上火车,就等着下车领皮箱喽,啊,我爹,我妈,我的妹妹们, 终于可以吃上几天饱饭喽!……”
爸爸仿佛完成了一件天底下最伟大的事情,他是那么的自豪、那么的骄傲。 望着爸爸那自鸣得意的神色,我突然改变了对爸爸的成见:爸爸是个了不起的人 啊,在这极其困顿的岁月里,爸爸把家中仅有的一点点食物,全都无私地、毫无 保留的,并且是通过千难万阻地送给了家乡的父母和妹妹们,虽然这仅仅是杯水 车薪,但却是真诚的,爸爸真诚地希望父母、妹妹们能度过难关,健康地活下 去。
“二姐,”爸爸刚刚送走为了爷爷一家老小的生活,浪迹四方,挖空心思地 与政府部门的管理人员巧妙周旋,名声狼籍的“投机倒把”份子三叔。
第二天的夜晚,一个身单体薄、面容憔悴的芳龄女人,怀里抱着一个吃奶的 婴孩,身后尾随着一个比我还要少许多的小男孩,愁容满面地来到我家。我怔怔 瞅着她,发现她的容貌在许多方面都与妈妈相像,并且,举手投足之间,都能看 到妈妈的影子。
一看见妈妈,她便悲痛欲绝地哭起来:“二姐,我完了,呜--,呜--, 呜--,……”她的话音,她的哭声,与妈妈不可思议地酷似,这,是怎么回 事?
“咋的啦,你又咋的啦?”望着眼前与自己极其相像的年轻女人,妈妈则皱 着眉头,不耐烦地询问道:“唉,你们这些人啊,都是咋的啦,没有一个给我省 心的,唉,你们啊,你们!”
“燕子,”听到哭声,正在烧饭的爸爸从厨房走进屋子里,同情地问道: “燕子,你这是怎么啦?”
“呜--,呜--,呜--,……”女人越哭越伤心。
看到痛哭不止的年轻女子,我悄悄地拽了拽妈妈的衣袖:“妈妈,她,是谁 啊?长得咋那么像你啊?”
“我的妹妹,你老姨!”
“二姐,”老姨抹着伤心的泪水说:“二流子,他,他,他把房子给输了! 完了,我什么也没有了,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了,呜--,呜--,……”
“啥?”妈妈闻言,立刻瞪大了眼睛,继尔,却毫不同情地吼叫道:“该, 该,活该,脚上泡,自己走的。哼,当初,我就不同意你嫁给他,你听听他的名 字吧:二流子,嗯,一听这个名字,他就不是什么好货,可你,你当初也不知是 怎么想的,家里那么阻拦,你就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嫁给一个不务正业的耍 钱鬼、二流子。这回可好,房子都给输了,连个鳖窝也没有了,我看你以后住 哪!”
“我,我,我可不跟他过了!呜--,呜--,呜--,他什么也不管不顾 了,耍钱都耍疯了,……”
“嗨,嗨,”爸爸冲妈妈摆了摆手:“你就少说两句吧,行不行啊,事情已 经都这样啦,你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啊,”爸爸对绝望的老姨说道:“燕子,别伤 心,我帮助你!”
“姐夫,”听到爸爸的话,老姨绝望的脸上,立刻现出一丝可怜的希望之光 :“姐夫,谢谢你啦!”
说完,老姨扑通一声,竟然大大方方地跪在爸爸的脚下:“姐夫,看在两个 孩子的份上,你帮帮我吧,我现在活着,都是为了这两孩子,我说什么也要把两 个孩子拉扯大,如果没有这两个孩子拽扯着,我早就自杀死了,我活着干嘛啊, 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可是,我不能,我不能死,姐夫,我要把两个孩子拉扯 大,他们,……”
爸爸慌忙将老姨拽起来:“燕子,燕子,别,别,你可别这样,我可承受不 起,燕子,我理解你,是啊,人么,一切都是为了孩子,我一定尽自己的力量, 帮助你!”
“唉,”看到老姨泪眼汪汪地向爸爸投以无比感激的热切目光,又听到爸爸 毫无原则地大包大揽,妈妈顿时醋意大发,冷酷的目光透着咄咄逼人的寒气: “你,怎么帮她?你有什么能耐帮他,就你那点工资,养活我们娘几个还接上不 流呢,没到月底,就得四处借钱花,再说啦,每个月还得给你那个穷家邮钱。 你,……”
“我,”爸爸胸有成竹地说道:“我,给燕子找份工作!”
“豁,豁,豁,”妈妈板着面孔讥笑道:“就你,除了画图,什么也不懂, 再说啦,这个地方,咱们刚来,人生地不熟的,谁也不认识,你去哪给她找到工 作啊?还有,燕子没有当地的户口,这工作,可怎么找哇?哪个单位能要一个没 有户口的黑人啊?”
“这个好办,我们单位正缺一个扫楼梯的临时工,燕子去干,正合适!领导 会同意的,院长是我的老同学!我跟他好好说说,我看没什么问题!”
“谢谢姐夫!”听到爸爸的话,老姨顿时破泣为笑,一脸感激地望着爸爸, 妈妈见状,醋意愈加不可收拾:“那,她住哪啊,大家总不能都挤在一起吧!”
“这好说!”爸爸信心十足地说道:“楼下的大食堂不是空着呢,房子有的 是,根本没人住,我跟院长说说,给燕子腾出一间空房来,让燕子先住着,以后 再说,一步一步地往前推吧,这年头,就这样,谁都有难处,谁都不好活,家家 有本难念的经啊,大家就凑合着活吧!”
“太好了,”老姨重新看到了能够生存下去的一点曙光。“我的天,”当爸爸领着老姨走进灰土横陈,冷气嗖嗖的大食堂时,望着那 黑漆漆的大走廊,老姨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我的天,姐夫,这里好吓人啊!”
“别怕,”爸爸安慰道:“是冷清了点,大跃进以后,这房子就不用了,一 直这么搁着,不过,燕子啊,房子在人住,更在人收拾。明天,我就把走廊的电 灯接上,先亮堂亮堂,然后,我再找来水暖工,把自来水龙头,拧开,还有煤气 阀,换个新的,就不会漏气了。”
妈妈则皱着眉头,噘着能挂住酱油瓶的嘴巴,极不情愿地翻腾出闲置的被褥 以及少许的衣服:“哼,”妈妈将生活必需品往爸爸的面前一推:“哼,给她拿 去吧,你可真够热心啊,小姨子来了,看把你忙活的,腿都快跑折了吧?”
“嗨,”爸爸苦笑道:“燕子够可怜的啦,现在,什么都没有啦,孤苦伶仃 地拽扯着两个孩子,容易吗,谁看着不可怜啊,你一个做姐姐的不帮她,谁帮她 啊?”
“妈妈哟,”妈妈说道:“她应该去找妈妈哟,凭什么来找我,我该她的, 还是短她的,我前世欠她。”
望着室内极其简陋的陈设,老姨无奈地嘀咕道:“姐夫,我一个人领着孩子 住,好害怕啊。”
“那,”爸爸也是无奈地摊了摊双手:“那,怎么办啊?”
“是啊,”老姨思忖一番:“姐夫,让陆陆陪我住吧!”
“嘿嘿,”爸爸嘿嘿一笑:“陆陆,他也不大啊!”
“可是,他总比吴涛大啊,有个大一点的男孩子在身边,我心里还能踏实一 些!”
“那,好吧,就让陆陆陪你吧,晚上给你壮壮胆!”
“喂”老姨亲切地拉住我的手:“陆陆,你愿意不愿意陪老姨一起住啊?”
“嗯,”我略微想了想,望着可怜巴巴的老姨,我尽管非常舍不得妈妈的怀 抱,最终,我还是勉勉强强地点了点头:“行,老姨,我愿意!”
“好孩子,”老姨俯下身,吧嗒,赏我一个回味无穷的香吻:“好孩子!”
夜晚,我极不自然地躺在还很陌生的老姨身旁,望着黑漆漆的天棚,久久地 发呆,心中暗想:真是作梦也没有想到的事情,竟然会有这么一天,我非常意外 地住进了与小伙伴玩耍、捉迷藏、抓红蚯蚓的大食堂里。
“陆陆,想什么呢?”身旁的老姨一边奶着婴孩,一边悄声问我道:“想妈 妈了?”
“没,”我转过脸去,看到老姨怀中的婴孩,我故意岔开了话题,没话找话 地问道:“老姨,她叫啥名字啊?”
“吴瑞!”老姨答道:“以后,你就叫她小瑞吧!”我伸出手去,摸摸了小 瑞的脸蛋,老姨笑吟吟地望着我:“她是你小妹,好看不?”
“好看!”
“陆陆,”奶完婴孩的老姨转过身来,轻轻地拽了我一下:“怎么,还没睡 着啊,害怕了吧?”
“不,我不怕!”我坚定地回答道:“哼,这里有什么好怕的啊,老姨,你 不知道,以前,我差不多天天来大食堂玩,我对这里太熟悉了,每个房间我都去 过的!”
“是吗,”老姨亲切地搂住我:“那,你想不想妈妈哟?”
“嗯,”我真诚地答道:“有点想,”
“妈妈好么?”老姨温柔地望着我,纤细的小手,拨了拨我额头前的黑发。
“好,妈妈好,妈妈特别喜欢我,这几天,妈妈天天搂着我睡,我天天摸妈 妈的咂!”
“嘻嘻,”老姨柔声笑道,细白的手指轻轻地掐了掐我的小脸蛋:“嘻嘻, 真没出息,都这么大了,还摸妈妈咂啊!”
“可是,不摸,我就睡不着哇!”
“哦,”老姨一听,大大方方地掀起她的薄衬衣,露出一对可爱的小乳房: “哦,原来是这样,那,外甥,如果你不摸妈妈咂就睡不着觉的话,你就摸老姨 的咂吧!”
“这,”望着眼前圆浑的、散发着迷人奶香的小乳房,我迟疑起来,老姨见 状,主动拽过我的小手,放到她的酥乳上:“怎么,陆陆不喜欢老姨的咂么?”
“喜欢,”我非常陌生地抚摸着老姨的酥乳,与妈妈不同,老姨身材娇巧, 个头比妈妈矮小许多,身体上的脂肪也没有妈妈的肥厚,尤其是两条白腿,极其 清瘦,以至于在胯间形成一个可笑的空隙。
我呆呆地盯着那个缝隙,心中暗想:老姨的小便好小哇,并且非常的偏平, 这样的小便,是如何把我的小妹--吴瑞生出来的呢?妈妈的小便又肥又大,可 是她还一个劲地抱怨:陆陆的脑袋瓜子太大,生陆陆的时候,差点没把我痛死。
想到此,我悄声对老姨说道:“老姨,你好瘦啊!”
听到我的话,老姨苦笑道:“是啊,老姨穷啊,没钱买好吃的,老姨上顿下 顿都是白菜土豆汤,哪像你妈妈,不是包饺子,就是烙油饼,整天什么也不干, 养得又白又胖!唉,”
老姨突然叹息起来:“唉,官家说得比唱得都好听:解放了,大家都平等 了,平等,哼,这能平等么?市里人住楼房,有电灯,有煤气,有暖气,可是, 我们农村人呢,住草房,烧苞米杆,冬天在外面上厕所,屁股能都冻肿喽!平 等,平等,这世道哪来的平等哟!唉,”
老姨越说越激动:“你们城里人吃红本,粮油定量供应,到月就去粮店领, 城里人挣工资,到时候就发,可是,我们农村人呢?种完地,粮食都得上缴,什 么也不给你留下,剩下的那点玩意,只够喝稀粥的啦,农村人没有布票,没有烟 票,没有糖票,没有肉票,……,总而言之吧,农村人什么待遇也没有,病了、 死了都没人管,……”
童年时代的我,对农村没有任何印像,听到老姨喋喋不休的牢骚话,我自然 而言地联想起刚刚来过的三叔,想起了爸爸费尽心机邮寄回家乡的那个皮箱子, 想起三叔用面粉换来的玉米面,想起了三叔四处奔波,……,农村,农村,农村 真的那么穷么?真的吃不饱饭么?……,想着,想着,我摸着老姨软绵的、滴淌 着奶水的小乳房,不知什么时候,睡死过去了。
每天早晨,老姨抱着吃奶的吴瑞去爸爸的单位清扫卫生,而我,则带领着她 的小儿子吴涛,在宿舍楼里,在院子里,在大食堂里,与众多的小伙伴们,纵情 玩耍。
“大表哥,”可是,我渐渐地发现,小吴涛对于嬉戏和玩耍,并没有强烈的 兴致,他更喜欢扑克牌:“大表哥,来,咱们玩牌九吧!”
“牌九,怎么玩,我不会!”我摇摇脑袋。
“我来教你,”于是,小吴涛非常耐心地教我用扑克玩牌九,而赌注,便是 火柴杆,初学乍练,我很快便输得一塌糊涂,手中的火柴杆,输得一根不剩,望 着喜形于色的小吴涛,我把扑克牌一推:“不玩了!”
“再玩一会吧,”小吴涛尚未尽兴:“大表哥,再玩一会吧!”
小吴涛几乎天天央求我跟他玩扑克,我则是每玩必输,气恼之余,我偷偷地 将扑克牌丢到窗外的垃圾堆里,小吴涛再也找不到赌具,急得满屋子团团乱转, 皱着眉头,抓耳挠腮,他四处乱翻、乱找,突然,他的眼睛一亮,我一看,他翻 到一盒象棋子:“哈,实在没着,这个也行,”小吴涛端着象棋盒对我说道: “大表哥,这个也能推牌九!”
“唉,”说完,小吴涛开始分棋子,望着他那醉心的样子,我毫无办法地叹 了口气:“唉,这破玩意,有啥玩头啊!”
“嘿嘿,好玩,过瘾!”
“……”
晚上,老姨一脸疲惫地回到冷冷清清的大食堂里,她首先将婴孩奶饱,然后 开始点火烧饭。与妈妈不同,老姨在日常生活上极为节俭,以至于节俭到让人觉 得不可思议的程度,炒菜时,用几粒葱花,都要认真地算计一番。
听到我的讲述,妈妈一脸不屑地咕嘀道:“哼,有什么用啊,算来算去,还 是属她最穷,节省来节省去的,把房子都节省没了。小时候,瞎子已经给她掐算 过了,她的心啊,比天还要高,可是,她的命啊,比纸还要薄!你老姨她就这个 穷命喽,再算计也没有用的!”
傍晚,吃过再简单不过的晚饭之后,老姨怀抱着吃奶的吴瑞,把我和吴涛分 别安排在她的左右护驾。可是,年幼的吴涛,往往是一挨到老姨的身旁,便鼾声 大作,睡得又香又甜,尤如一条死狗。而我,则长久地无法入睡,在黑暗之中, 我和老姨紧紧地贴靠在一起,苦苦相伴着,一分钟、一分钟地企盼着光明的重新 光临。
老姨悄然地爬起身来,赤裸着两条干瘦的细腿,在黑暗之中,趿拉上妈妈用 过的旧托鞋,在丝丝月光的映照之下,干枯的细腿反射着惨白的光泽,看了让人 好不伤感。
哗啦一声,我听到老姨将痰盂拽到床边,好色之心促使我悄悄地转过脸来, 借着丝丝月光,偷偷地窥视着老姨那神秘的胯间,哧啦一声,老姨无所顾岂地扯 掉三角裤,哇--,真是老天成全我,皎洁的满月恰当停留在窗扇上,亮闪闪地 直指老姨白嫩的、散布着稀疏黑毛的胯部。
老姨挺了挺娇弱的小腹,哧--地排出滚滚冒着微微热气的尿液。我的目光 一动不动地停滞在老姨的胯下,我突然瞪大了眼睛,看到一种奇妙的景像:在老 姨那干瘪的小便处,颤颤微微地晃动着两块薄薄的肉片,滴挂着晶莹的尿液,在 月光之下,闪烁着迷人的柔光。
老姨似乎有意向我炫耀她那两块可爱的肉片,尿液已经排尽,可她依然不停 地摇晃着胯间,两块肉片哆哆嗦嗦地摇来晃去,直看得我热血沸腾,小色心狂跳 不止。
老姨重新提上三角内裤,默默地爬到木板床上,钻进被窝里。而我则依然痴 痴迷迷地长久发呆,一闭上眼睛,老姨的两块薄肉片便浮现在脑海里,久久挥之 不去。哇,好奇怪啊,老姨那娇嫩的小便,竟然不可想象地长着如此妙不可言的 长肉片,这引起我强烈的兴趣。
无论是林红,还是金花,或是李湘,她们的小便都快让我摆弄熟了,可是, 她们的小肉片却是那么的相像,均是又细又小,若隐若现地藏匿在香喷喷的小肉 包里,如果不是大大地叉开双腿,分开小肉包,那是根本无法得见的。
至于成年的妈妈,她的小便非常的肥实,可是,小肉片却是极其的细小,黑 暗之中,爸爸的鸡鸡每抽捅一下妈妈的小便,黑毛簇拥之下的两条短细的小肉片 便身不由已的扭动一番,轻轻地包裹着爸爸那进出于妈妈小便的大X。
“嗷--,嗷--,嗷--,”
我正色迷迷地思忖着,突然,窗外传来一阵阵野猫叫春的可怕声,听得我浑 身直泛鸡皮疙瘩,年幼的吴涛早已睡死,听到这赅人的,似乎只有在地狱里才能 听得到的声音,老姨哆哆嗦嗦地搂住我:“啊--,好吓人啊,这声音,真像是 死孩子叫哇!”
老姨那忧伤的面庞突然可怕地惨白起来,目光里流露着令人恐惧的绝望: “啊--,老天爷,你饶了我吧,一听到这声音,我就没有好下场,上一次,也 是黑压压的夜,野猫在房上叫,半夜的时候,你老姨父回家,扑通一声,跪到炕 前,说了一句:小燕,完了,我把房子给输了!这次,野猫又在房上叫,我真不 敢想,又,又,又会发生什么事!呜--,呜--,呜--,……”
老姨一边语无伦次地嘀咕着,一边死死地搂着我,将头深深地没入棉被里, 顶在我的胸前,痛苦的泪水,浸透了我的衬衣,两条干枯的细腿胡乱地蹬踏着。 听到老姨的讲述,我好生纳闷:野猫叫春,这与老姨父输掉房子有什么直接的关 系啊?我把脑袋钻进被窝里:“老姨,别怕,那只猫,我认识它,我经常喂它, 它跟我很熟的,没事的,老姨,真的没事的!”
“呜--,呜--,呜--,……”
“嗷--,嗷--,嗷--,”
老姨依然不停地抽涕着,听到我的话,她扬起泪水涟涟的头来,以乞求的口 吻说道:“陆陆,你真的认识它,那,你帮老姨把它赶走吧!这声音,太吓人 啦,老姨不敢听,一听这声音,准没好事,呜--,呜--,呜--,……”
“好的,”我推开了老姨冷冰冰的双臂,坐起身来,拎着鞋,咕咚一声跳到 窗台上,哗啦一声推开了破窗扇,我回头瞅了瞅,老姨用被头紧紧地捂着脑袋, 包裹在棉被里面那娇弱的身躯,非常可笑地颤抖着。
“喂,”我嗖地跳到窗外,冲着大食堂的房盖喊叫起来:“喂,朋友,别叫 啦!”
野猫突然回过头来,一对亮晶晶的眼睛很不友好地瞪着我,那失望的表情似 乎在说:哼,我的事,你少管!我拣起一块碎砖头,冲它挥了挥:“快点走吧, 明天,有好吃的,我还给你吃,现在你不要再叫了,我老姨害怕,你快点走吧, 到别的地方叫去吧,快!”
“嗷--,嗷--,嗷--,”
野猫冷漠地蹬了我一眼,仿佛听懂了我的话,很不情愿地转过身去:“嗷- -,嗷--,嗷--,”
“……”
“呜--,呜--,呜--,”我目送着渐渐远去的野猫,然后,跳回到屋 子里,老姨钻出头来,再次死死地抱住我,仍然抽抽涕涕:“呜--,呜--, 呜--,我这是什么命啊,谁有我命这么苦哇!呜--,呜--,呜--,…”
“老姨,它已经让我赶跑了!”
“好孩子!你真勇敢,……”
听到老姨的赞赏,我心中无比地骄傲,双手一扬,像个救美的英雄似地抱住 老姨瘦弱的脊背,老姨突然变得像个可怜的孩子,极其乖顺地蜷缩在我的怀抱 里,我好不得意。啊,平日里不拘不束地游戏、玩耍,什么野猫、恶狗,老鼠、 草蛇、蚯蚓、蜈松、蛐蛐、毛毛虫,……,我丝毫也不惧怕它们,并且,我最喜 欢的事情,便是撩猫逗狗,没想到,今天,终于派上了大用场。
“哦!”老姨幸福地依偎在我身上,双手紧紧地搂住我,凉冰冰的面庞贴在 我的脸蛋上:“哦,陆陆,勇敢的好外甥,已经下半夜喽,咱们睡觉吧!”
“好的,”
老姨抬起一条细腿,轻轻地压在我的身上,我故意向下窜了窜,膝盖悄悄地 顶到老姨的胯间,隔着薄薄的内裤,我的膝盖非常明显地触顶到一堆软乎乎、湿 淋淋的小肉团,我偷偷地将手掌挪移到膝盖处,狡猾地嘀咕道:“哎哟,好痒 啊!”
我将手快速地放到膝盖处,假惺惺地抓挠起来,其实,我真正的、不可告人 的目的,却是要抓摸老姨胯间那堆令我痴迷的小肉团,我的手不停地在膝盖上抓 挠着,指尖有意无意地触碰着老姨的小便,极其淫迷地碰撞着老姨干瘦的胯下, 立刻感受到滚滚的潮湿和软绵。
“好啦!”
老姨已经处于轻度的昏睡之中,根本没有在意我的好色之举,白白的细腿依 然压在我的身上,我将肆意抓挠一番的小手溜出老姨的胯间,放到鼻孔下,贪婪 地嗅闻起来:好骚哇!
哧溜一声,一只黑乎乎的小东西从老姨的脖颈处一闪而过,老姨立刻松开了 我,呼地坐起了身子:“耗子,耗子,”老姨胆怯地摸了摸玉颈:“耗子,有耗 子,它咬了我一口!”
“哦,耗子,”我啪地拉开了电灯,一把拽过托布把,纵身跳下木板床,由 于处于困顿之中,我站立不稳,脚下一滑,咕咚一声,栽倒在地板上:“耗子, 在哪?”
哧溜--,听到我重重摔倒的声音,受到惊吓的耗子一头从床铺下面钻了出 来,不顾一切地冲向房门,企图从门缝里溜出去,老姨见状,吓得面如土色: “耗子,耗子,耗子,快,快,打死它,打死它!”
咣当,我举起托布把,狠狠地击打过去,黑耗子非常机灵地一闪身,重新溜 回到了床板下面,老姨吓得一步跃上了窗台,不停地惊叫着,我蹲在床边,托布 把雨点般地搅捅着床下,耗子惊慌失措地逃出来,我一转身,突然失去平衡,叭 地坐在地板上,嗷--,我感觉到屁股下面有一团软软的小东西,继尔,传来一 声凄厉的惨叫声,我惊赅地一抬屁股,黑耗子哧溜一声,从我的屁股下面窜了出 去,消失在墙角处。
“快,打死它,打死它!”老姨反复地嚷嚷着。
“哪去啦?”我赤着脚,拎着托布把满屋子转悠着,可就是寻找不到黑耗子 的踪影,无意之中,我溜到爸爸给老姨搬来的,当年吃大锅饭时,单位里使用过 的旧碗橱旁,碗橱与墙壁之间有一道狭窄的缝隙,我借着如豆的灯光,仔细地向 缝隙里面一瞅,乖乖,你在这呢?只见惊惧万分的黑耗子,哆哆嗦嗦地扒在碗橱 的后壁上,我心中一喜:好狡滑的家伙。我悄悄地举起托布把,插进缝隙之中, 我牙关一咬,托布把狠狠地砸向黑耗子,吱--,啊--,黑耗子惨叫一声,一 头栽落到地板上,本能地蹬了几下小腿,一命呜乎。
“好样的,”老姨终于安静下来,像迎接凯旋归来的英雄似的,将我抱到木 板床上,深深地吻了我一口:“好孩子,好外甥,你真勇敢啊!”
“哼,”我得意洋洋地说道:“老姨,我才不怕它呢,我最喜欢打耗子了,” 我搂着老姨的玉颈,兴奋地讲述道:“老姨,有一次,也是在大食堂里,我端了 一个耗子窝,哇,里面有好多好多的小耗崽子,大耗子让我打死了,我看到小耗 崽子好可怜,吱吱乱叫,还没长毛呐,眼睛也睁不开,我,我,我就找到一个破 档案袋,把它们装回了家!”“哈哈,”老姨禁不住地笑了起来:“我的天啊,把耗崽子拿回家,你妈妈 能让么?”
“不让,”我喃喃地嘀咕道:“妈妈啪地扇了我一个大耳光,然后,把小耗 崽子全都扬了出去!”
“嘻嘻,”老姨爱怜地拧了拧我的鼻子:“好个掏气包哇!”
“燕子,燕子,”漆黑的窗外,突然传来一阵陌生的喊叫声,老姨顿时眉头 紧锁,没好气地骂道:“不要脸的家伙,你来干什么?”
“燕子,燕子,”一个男人,扒着窗扇,在黑暗之中,不停地喊叫着:“燕 子,燕子,我错了,我错了,燕子,燕子,咱们回家吧,跟我回家吧!”
“家,”老姨搂着我,气鼓鼓地说道:“家,你还有家么,家,已经让你输 给人家啦!”
“燕子,燕子,我爹知道这件事以后,非常可怜我,给我腾出一间房来,让 我们住,燕子,燕子,跟我回家吧!以后,我再也不赌了!”
“哼,回家,没门,我可不想跟你过了!”
从那天起,我那千里迢迢而来的,衣着不整,蓬头垢面的老姨父,便终日伫 立在大食堂的门前,白天,老姨上班的时候,他便呆呆地、一动不动地坐在台阶 上,晚上,老姨下班后,老姨父便溜到窗台下:“燕子,燕子,燕子,燕子,咱 们回家吧,燕子,燕子,跟我回家吧,……”
扑通,看到老姨总是不理睬他,老姨父竟然毫无尊严地跪在了窗下:“燕子, 我,给你跪下了!”
“哼,”老姨依然不予理睬:“愿意跪,你就跪吧,谁希罕啊!”
妈妈开始作老姨的思想工作,妈妈非常希望老姨尽早离开这里,妈妈的醋意 与日俱增,把爸爸看得死死的,绝对不许爸爸轻易迈进大食堂一步。可是,任凭 妈妈磨破了嘴皮子,老姨就是不肯与老姨父回家。情急之下,妈妈突然把疯疯癫 癫的老姨父唤到家里,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地嘀咕一番,老姨父顿然怒不可遏。
“哼,老张,”听到妈妈的话,老姨父立刻破口大骂:“果真是无利不起早 哇,敢打我老婆的主意,我,我,我跟你拼了!”
老姨父从商店里买来一把铮亮的菜刀,怒火万丈地跑到爸爸的工作单位,大 闹爸爸所在的办公室,如果不是保卫人员及时赶到,不知会发生什么不可想象的 严重后果。
“陆陆,”事情闹到这般地步,老姨只有收拾起简单的行装,极不情愿地与 赌鬼丈夫回到老家。临行前,老姨紧紧地抱住我,泪水成串成串地流淌着:“陆 陆,再见,以后,到老姨家串门去,呜--,呜--,呜--,……”
“陆陆,”爸爸与老姨的事情,在单位里,以及宿舍楼里,一时间闹得沸沸 扬扬,为此,妈妈与爸爸冷战了好长时间,我和姐姐全都毫无例外地笼罩在冷战 那可怕的阴影里。
一天早晨,妈妈一边给我穿衣服,一边郑重其事地对我说道:“陆陆,你该 上学了!”
“啊,”我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妈妈会做出这样一个令我瞠目的重 大决定,“妈妈,上学?”
“是的!”妈妈肯定地点了点头,爸爸在一旁嘀咕道:“嗨,乱弹琴,他还 没到上学的年龄啊,你如果实在不想让他去奶奶家,就算了,也不至于这样 啊!”
“不用你管,”妈妈瞪了爸爸一眼,继续对我说道:“陆陆,从今天起,你 已经是一个学生了!”
嘿嘿,看到妈妈那一本正经的样子,我突然想起《乡村女教师》里的那个瓦 尔瓦拉,妈妈的话与她的台词竟然如此的相像。妈妈蹲下身去,开始往我的脚上 套鞋,望着妈妈那高高厥起的肥屁股,以及裸露出来的嫩白的细肉,我又想起那 个既可怕又充满无限神秘感的梦境:啊,妈妈的小便到底是什么样的呐?难道真 的是一个能够容我钻进脑袋的大肉洞吗?
“陆陆,你给我好好地听着,”妈妈表情严肃的训斥道,打断了我无尽的暇 思,“陆陆,我告诉你,你得给我好好的学习功课,可不能给我丢脸,如果考试 不及格,我就揍死你!”
妈妈阴沉着冷冰冰的面颊,镜片后面的一对秀眼瞪得圆圆鼓鼓的,几乎要蹦 出眼眶。她恶狠狠地警告我、威胁我,但是,我丝毫也不惧怕她,我敢打赌,这 仅仅是恫吓而已,妈妈绝对不会动我一根汗毛的。可是,妈妈这番无端的恫吓却 影响了我上学的心情:哼,上学就上学呗,为什么还要挨揍呢,难道,挨揍也是 一门功课吗?
旋即,妈妈又把两个花花绿绿的书本塞到我的手里:“给,这是你的课本, 收好喽!别丢啦!”
我接过这两本书,随意翻弄了几下。课本里那些色彩鲜艳的画片看得我眼花 缭乱:慈祥的毛主席画像、雄伟的天安门、蜿蜒迂回的万里长城、服装奇异的少 数民族人像,……这些印刷精美的图画,直看得我赏心悦目,这在一定程度上改 变了我对上学的沮丧心情。
“好啦,我先上班去了!”妈妈一边穿着外衣,一边指着墙壁上的挂钟对我 说道:“七点半以后,你就背著书包,到学校去找我!”
我背的是姐姐用过的、绿色的军用书包,在破旧的书包右下角,磨出一个令 我无比难堪的小洞口,在上学的路上,一个淘气的男学生乘我不注意,在我身后 偷偷地从破口处把我的文具盒悄悄地掏出来,丢抛在马路边的条石上。
等我已经走出了很远,他突然提醒我道:“喂,哥们,你的文具盒掉啦!” 我回头一瞧,可不是嘛,我那可怜的文具盒孤零零地趴在马路条石上,正泪眼汪 汪地望着我呢。
我急忙跑回去拾起我可怜的文具盒。那个捉弄我的小家伙得意洋洋地,带着 一脸低级的满足远远地跑开去。这口怨气我实在难以下咽,我决定采取报复手段, 后来,在一次课间休息的时候,我趁他上厕所的时机,把他的课本恶狠狠地撕掉 一整页。
然而,令我大失所望的是,这个家伙根本没有发现我的报复行为,因为他从 来也未曾翻开过一次课本,他整天就知道搞恶作剧,挖空心思地捉弄同学,甚至 于老师他也不肯放过。此人极为粗野,满嘴的脏话,张嘴闭嘴都是“奶奶x、奶 奶x!”的。因此,同学们都称他谓为:奶奶x。
“妈妈,”我来到妈妈的教研室,找到了正忙碌着的妈妈,妈妈拉起我的小 手:“走,宝贝儿子,妈妈送你上学去!”
妈妈领着我来到热闹非凡的操场上,有一个年轻的女教师像个小孩子似地正 在跟女学生们跳橡皮筋,妈妈冲着她那丰硕的背影喊道:“都木!”
“哎,”被称谓都木的年轻女教师循声转过身来,看到是妈妈,她冲着女学 生们说道:“你们自己玩吧!”
“都木,你可真行啊,你瞅你,嗯,哪像个老师的样子啊!”妈妈嘲弄道。
“嘻嘻,”那女教师则不以为然地笑了笑,看到妈妈身旁的我,她和善地俯 下身来:“哦,×老师,把你的大公子领到学校来啦,哇,他又长高了,更帅气 了,小家伙!”说着,女教师伸出玉手亲切地掐了掐我的小脸蛋:“好英俊的小 伙子啊,长得细皮嫩肉的!”
“都木,把我的儿子插在你们班吧!”
“什么?”女教师不解地望着妈妈:“×老师,他,到上学的年龄了吗?”
“没有,还差一年多,都木,先插在你的班里,跟着走吧,能学到什么程度 就算什么程度,在家里,他总是淘气,三天两头地给我惹祸!”
“嘿嘿,”女教师笑道:“行啊,没说的,把他交给我好了,小家伙!”女 教师再次掐了掐我的小脸蛋:“小淘气包,以后,你就是我的学生了,你可不许 再淘气了,如果你不听我的话,我就揍你!”说完,她将玉手握成白拳头,在我 的眼前示威般地晃了晃。我怔怔地望着眼前这位香气喷人的女教师,感觉着她说 话时,味道怪怪的,那生硬的舌头,与金花的妈妈很相像。
“对,”妈妈认真地说道:“都木,你就把他当成自己的儿子吧,如果他不 听话,不好好学习功课,你就给我教训他!不要客气,……”
铃--,铃--,铃--,上课的铃声急催地响彻起来,妈妈向我使了一个 眼色:“去吧,跟老师上课去吧!”
“妈妈,”我问妈妈道:“妈妈,都木,老师咋叫这么一个名字啊,都木, 都木!”
“哦,”妈妈耐心地解释道:“儿子,你的老师是鲜族人,都木是朝鲜语, 翻译成汉语,就是同志的意思!”
“哦,原来是同志老师啊!”我自言自语道:“都木老师原来是朝鲜人啊, 难怪她的汉语说得很别嘴,”我实在有些搞不明白,一个连普通话都说不流畅的 人,居然成当语文老师。“来,”都木老师拉着我的手走进教室,我在陌生的教室里茫然不知所措, 低垂着头,呆头呆脑地跟在都木老师的身后,都木老师将我塞到一个座位里: “来,你就坐在这里吧!”
“嘻嘻,”一只小手扯了扯我的衣角,我抬头一看,哈,原来是林红,林红 望着我,秀美的脸蛋上依然显露着嘲弄的神色:“你来上学啦,你会个啥啊?”
“哼,”我冲着林红厥起了小嘴,一只手轻轻地掐拧着她的大腿,林红推搡 我一下:“别闹,小心让同学们看见!”
我的朝鲜族的都木老师是一位三十几岁的少妇,她的身材比妈妈还要高大一 些,并且体态丰满,肥硕的胸部高高地隆起,走起路来一对大乳房欢快地抖动 着,无比傲慢地向全体学生们炫耀着。都木老师每迈动一步,那圆乎乎的大臀部 便不停地又是左扭又是右摆,滚滚肥肉几乎要撑破裤子。
都木老师赤脚蹬着一双皮凉鞋,洁白的大脚指上那几根细长的黑毛引起我特 殊的兴致,每当她从我身边走过时,我总是要仔细审视一番她的脚指头,同时, 非常努力地想象着那两个大肥臀里隐藏着一个何种模样的小便。
都木老师正值哺乳期,小女孩只有六个多月,白天由托儿所的阿姨们照管, 每到课间休息的时候,都木老师便匆匆忙忙地跑到托儿所去奶她的宝贝千金。
一看到都木老师的肥屁股,我的性趣便从妈妈的身上,转移到都木老师的身 上。啊,都木老师的小便一定是很大很大的,如果也像林红和李湘或者是金花那 样,雪白粉嫩的小便插进一根手指就直嚷嚷:疼啊,疼啊!那她的孩子怎么才能 钻得出来呢,不得把她的小便撑得一塌糊涂?女人的小便一定也跟我们的身体一 样,一年一年地越长越大吧?肯定是这样,你看,我的小鸡鸡不是天天在长嘛!
都木老师面色冷峻地站在讲台前,那苍白的、冰冷的、没有一丝血色的面颊 上嵌着一对雪亮的、咄咄逼人的大眼睛,每当我与她对视时,不知怎么搞的,总 是心慌意乱,尽量避开那对比玻璃球还要浑圆的、锋芒毕露的大眼珠。相对眼睛 而言,都木老师的嘴巴却小得出奇,当然,再小也比樱桃要大得多,两片薄薄的 嘴唇抹满腥红的唇膏。
上课之前还是喜笑颜开的都木老师,铃声一响,便俨然变成为一个非常可怕 的冷血动物,并且,她以自己的实际行为证实了这一点。她对待学生极其严厉, 在课堂上我从未见过都木老师哪怕是一点点的笑容,一上课的时候,都木老师的 笑神经便彻底地瘫痪。
你看她,倒背着握着长教鞭的双手,在教室里阴沉着脸,默默地踱来踱去, 所过之处,叽叽喳喳的吵嚷声立刻烟消云散,教室里鸦雀无声,静得骇人,只能 听到同学们低沉的、恐惧的喘息声。
都木老师手中的教鞭更是令人极其恐怖,许多同学已经很荣幸地领教过这根 教鞭让人无法忘怀的滋味,有的同学甚至不止一次地品偿过。上帝保佑,这根无 情的教鞭始终没有落到我的头上或者是背上。这绝对不是因为我的功课很出色, 更不是因为我极少撒野捣蛋。我之所以能够幸免吃教鞭,完全得幸于妈妈与都木 老师的特殊关系,据说,都木老师的老公还是妈妈给介绍的呐!
“全体起立!”都木老师好象母狮般地大吼一声。
“哗啦--,”学生们闻声全部慌慌张张地从座位上站立起来。
“你看看你们,啊,是个什么样子,东倒西歪,拖泥带水的!坐下,重 来!”
“全体起立!”
我们再次站立起来。
老师拎着教鞭,逐个检查每个学生的站相,她指着一个学生道:“站直了, 把你的脚放回座位里去!”
“你,还有你,把手放直!”
“坐下!”
都木老师严厉地审视着每一个学生:“都把手背过去!……现在,我开始讲 课,今天讲第一课:毛主席万岁!……”
老师回过头去,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出:“毛主席万岁”几个字。然后,用 教鞭指着那几个字:“大家都跟着我念:毛主席万岁!”
“毛主席万岁!”
“……”
“好吧,同学们,现在,你们一笔一划地把这几个字给我工工整整地写出 来!”
学生们立即开始埋头写字,都木老师双手倒背,握着教鞭在教室里踱过来踱 过去,查看每个学生的功课,“这字怎么写的,歪歪扭扭的,像狗爬拉似的,… …”都木老师生硬地夺过一个女同学的作业本,“哗--”地撕掉一页,然后又 “啪--”的一声扔回到课桌上,“重写!再写不好我就抽死你!”,那个倒霉 的女同学附在课桌上偷偷地抹起了眼泪,而就在上课之间的,都木老师还嘻嘻哈 哈地在操场上,跟那个被撕掉作业本的女同学玩过跳皮筋呢!
上学之前,我做什么事都习惯于用左手:吃饭、穿衣、弹溜溜,……现在上 学了,依然如此这般,写起字来也用左手。这是都木老师绝对不能允许的,她严 厉地喝令我立即改正过来:“嗯,你可真厉害啊,用左手写字?你看看全班的同 学谁象你啊,你特殊哇?你长得出奇啊!”
我被老师羞得满脸绯红,无言地低下头去,极难为情地摆弄着手中的铅笔。 突然,老师放下教鞭,俯在我的身后,手把手地教我如何使用右手写字:“来, 跟我学,要用这支手,这么写,……啊,对啦,对啦,这么写,就这么写!”
都木老师惨白的、积满肥肉的手掌紧紧地握着我的右手,柔软的大胸部毫无 顾忌地压在我的脊背上,并且不断地缓缓游移着,似乎在给我做背部按摩,那诱 人的体温隔着薄薄的衬衣传遍我的周身,我的小鸡鸡不由自主地晃动起来。
都木老师那成熟女性所独有的体味与剌鼻的香水味以及哺乳期的奶脂味全部 混合在一起肆无岂惮地冲进我的鼻腔,我立刻兴奋起来,一种莫名其妙的快感油 然而生。我贪婪地嗅吸着都木老师的体味,隐约感觉出她有些轻度的腋臭。
“会不会,自己再练练!”都木老师放开了我,抬起身来,面色严峻地说道 :“如果再让我看到你用左手写字,我就死劲打你的这只手!”都木老师的唾液 频频飞溅到我的脸上,她一边说着,手里的教鞭一边不停地、轻轻地敲打着我的 左手。
刚才,我只顾着嗅闻都木老师的体味和享受乳房按摩给我带来的快感,心思 根本没有用在练字上啊,她这一吼,立刻把我从性的暇想中惊醒,我慌乱地摆弄 着手里的铅笔,努力让自己的思绪尽快回到学习中来。我右手连铅笔都不会拿, 让我用右手写字,实在是难为我,只要趁都木老师不注意,我还是偷偷摸摸地用 左手写字。
“哎,你干什么?”
妈的,坏啦,都木老师发觉我又在用左手写字啦。我慌慌张张地把笔换到右 手,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都木老师面色严厉地向我走过来,我想:完了,这回 可要尝尝教鞭的滋味啦。
我咬了咬牙关,收紧了后背,准备受刑,这些动作我是跟同学们学来的,他 们在受刑之前都要咬牙收背,也许这样能够减轻一些痛楚。
出人意料的是,都木老师并没有兑现她的诺言,教鞭根本没有落到我已经作 好充分心理准备的脊背上。她再次俯身握住我的手教我改正写字习惯。啊,我再 次闻到都木老师的体味,再次享受到都木老师乳房的按摩,这才叫因祸得福呢! 我的这个不良的习惯至今也没有彻底地改好,但是我一次也没有尝过都木老师教 鞭的味道。我的校舍是一栋古旧的、破败不堪的俄式教堂,那异常坚固的砖石结构,活 像是一座硕大的碉堡,傲然耸立在一块缓缓凸起的坡地之上,那奇形怪状的外貌 让人无论从哪个位置看它,都难以分辨出它是朝东或者是朝西。两个黑乎乎的长 梯形方塔好似一对可笑的大耳朵,明晃晃悬挂在建筑物的两端,我永远也搞不清 楚它有什么实际用处。
出于强烈好奇心,我和同学们曾经钻到两个大耳朵里探过险,结果,除了弄 脏一身衣服和涂满一脸灰土之外,一无所获。建筑物正面有一扇高大的、直通楼 顶的双合木门,门板上的油漆因长年风吹、雨打、日晒,早已剥落,斑斑驳驳地 裸露出厚实的木质,大门的右侧是一个宽阔的阳台,其面积之大足足可以容纳一 个班级的学生在上面玩耍。
阳台的铁栏杆雕刻着繁琐的、细腻的、极为精美的图案,由于年久失修油彩 早已荡然无存,但依然可以观赏出当年做工之考究。进入大门便是一个宽敞明亮 的大厅,其举架足有十余米高,结满尘埃的棚顶悬挂着一盏硕大的吊灯架,一盏 盏造型奇特的灯泡成为淘气的同学们练习弹弓时最为理想的靶子,啪--,啪- -,啪地,毫不留情地一一击碎,结果,只剩下一个光溜溜的灯架终年悬挂着。
大厅的右侧是一间狭窄的收发室,从低矮的小窗户里可以看见一位老者,活 象是一尊丑陋的泥塑,常年如一日,一动不动地坐在那个位置上,他的身材极为 矮小,甚至还没有我们这些一年级的学生高,其背部耸起一座高高的驼峰,压迫 得他很不情愿地弓着脊背,低垂着可怕的秃脑袋瓜。驼背老人性格开朗,和蔼可 亲,尽管长相奇丑无比,可是,我们谁也不惧怕他。
“这个驼背是个老光棍,一辈子也没玩过女人!”学校里的调皮鬼奶奶x把 这句话几乎挂在了嘴边,逢人便说:
“他的大X算是白长啦!割下来炒菜算啦,没有女人跟他玩,留着有啥用 啊!”。
最喜欢搞恶作剧的奶奶x不仅嘴上污辱这位可怜的老鳏夫,还经常无情地捉 弄他,拿他寻开心。只见奶奶x从练习本上哗地撕下一张纸,信手画上一只完全 走了形的、抽像派般的大乌龟,然后,在纸的背面抹上浆糊,趁着老鳏夫低头整 理报纸的时候,奶奶x偷偷摸摸地将纸片粘在老人那高耸着的峰背上,继尔,向 同学们吐了吐舌头,悄悄地溜之乎也。
而毫不知情的老人则若无其事地抱着一捆报纸逐个教研室地分送着,那张画 着大乌龟的纸片便跟随着老人在个各教研室里进进出出,聚集在走廊里的同学们 颇皮地轰堂大笑起来,而驼背老人依然毫无所知,继续弓着驼峰,背着纸片,极 其滑稽地进出于各个教研室。都木老师见状,急忙冲上前去,一把将那张纸片揭 下来,气呼呼地丢进废纸篓里:
“这是谁干的,嗯,谁这么缺德啊,简直太不象话啦”。
虽然经常受到我们无端的羞辱,可是,驼背老人从来不生气,永远都是默默 地忍受着,如此一来,更加助长了我们搞恶作剧的气焰,其手段亦愈加恶劣。同 学们抓住驼背老人有午睡的习惯,待他睡熟后,便悄悄地溜进收发室,把驼背老 人那双又脏又破的黑胶鞋,偷偷地抛甩到高高的窗台上。
驼背老人大概只有这么一双鞋,自从我步入校门直至离开这里,驼背老人的 大脚掌上始终登着这双小帆船般的大胶鞋。午后,驼背老人一觉醒来,非常幸福 地打了一个哈欠,挺了挺永远也无法挺直的脊背。
然后,驼背老人挪动一下丑陋的身体,准备下床,可是,他东张张西望望, 却怎么也寻觅不到自己的大胶鞋。
不用问,驼背老人心里比谁都清楚,大胶鞋准是又莫名其妙地飞到窗台上去 啦。驼背老人矮小的身材根本够不到窗台,他只好赤着一双奇大无比的长脚,搬 来一把吱呀作响的破椅子,然后,笨哒哒地爬到椅子上,伸出猿猴般的长手臂, 将可怜的大胶鞋取下来,默默地套到大脚掌上。
大厅的西侧和北侧各有一扇红漆大门,西侧的大门可以直通顶楼,楼梯皆为 木制,涂着厚重的红油漆,扶手的曲线极其美观。楼上是音乐教室,从教室高大 的窗户扇里可以看见一根拽拉着铁烟囱的粗钢筋,在微风的吹佛之下,伴随着优 扬悦耳的钢琴声,频繁地、极有节奏感地随风摇摆,啊--,多么有乐感的钢丝 绳啊!
走进北侧的大门则是一条幽暗的、狭长的走廊,走廊的两侧皆为教室。从走 廊的尽头可以进入建筑物的地下室,地下室是锅炉房及仓库所在地,里面阴森可 怖,活象是一座地狱。尤其到了冬季,嗡声嗡气的锅炉声、以及四处弥漫的烟雾 更加渲染了恐怖气氛。
我和同学们时常打赌,比试谁的胆量大,敢到烟雾滚滚的地狱里周游一番, 其筹码是一枚耀眼的花玻璃球。从这扇大门里,也可以径直登到顶楼,在顶楼的 西则,有一个拱形的了望窗,每当下课的时候,我便拿起走廊里的托布,当做机 枪架在了望窗上,对准楼下玩耍着的同学们,嘴里哒哒哒地叫个不停。同学们也 不甘示弱,纷纷拾起操场上的石子,雨点般的地向我抛掷过来。
每间教室都相当宽敞,外墙壁有半米多厚,老师不在时,淘气的同学便钻进 高耸的、宽厚的双层窗户里做鬼脸。桌椅与别的学校有所不同,尽管破旧,有的 甚至东摇西晃,但是作工精细考究,桌面向下微微倾斜,这样更有利于书写,桌 子的顶端是平直的,还有一个小小的圆形凹陷,那是放置钢笔水瓶的。
教室的地面铺着厚厚的红松地板,地板下面是暖气沟,顽皮的学生上课时趁 都木老师不注意,偷偷地钻进暖气沟里,窜到隔壁的教室,鬼头鬼脑地到另外一 个班级里串串门。
暖气管道因年代久远,又得不到及时的维护,不是这里漏水就是那里跑气, 每到冬季,水暖工顾了这头,却顾不了那头,经常弄得手忙脚乱、满头大汗、不 亦乐乎。有时,正在上课,暖气管突然啪--的一声爆裂开,立刻喷射出一股股 不可阻挡的滚滚蒸气。
霎时间,整个教室里顿然蒸汽弥漫,同学们彼此之间谁也看不清谁。每到此 时,我们高兴得心花怒放、乐得手舞足蹈,纷纷逃离座位,满屋子乱跑、乱撞, 一个个活象是一头头终于挣脱开缰绳,肆意撒欢的小牛犊,任凭气急败坏的都木 老师喊破了嗓子也没有人理睬她,最后,都木老师只好无可奈何地夹起教科书, 一走了之。
今天,这栋百年高龄的老古董早已被浑身铜臭的土地开发商无情地拆毁,但 是,它那奇特的造型却永永远远地、深深地刻印在我的脑海里。而收发室里的驼 背老人饱经我们的戏弄之后,早已安祥地故去。
校舍的北侧是宽阔平坦的操场,这里可是我们的乐园,一切有趣的游戏都在 这里欢快地进行着。操场的四周用材质低劣的水泥板非常简单地圈围住,有多处 已被人为的拆掉,周围的居民们认为这道围墙妨碍了他们的交通,于是,极不合 作的设置几个便利的通道。
这些散落在学校四周的、大多数没有什么正当职业的居民们,其居住环境和 生活质量丝毫也不会令人羡慕。房屋低矮破旧,许多房屋已经摇摇欲坠。狭窄泥 泞的胡同,曲径幽回,毫无规律地纵横交错着,象团乱麻,更象个肮脏不堪的迷 宫。
有一件事我始终百思不得其解,在这一条条没有一盏街灯、蛛网般的小巷子 里,漆黑之中,这里的居民们是如何找得到自己家那栋造型雷同,千篇一律的破 房子的。
这里不仅没有街灯,也没有自来水和下水道,诺大的一片社区,只有几个固 定供水的水房,而生活污水则全部倾倒在马路边的下水进里,搞得马路上异味充 盈,走在小巷子里,我从来不敢张嘴喘气。生活垃圾更是随意丢弃在马路边,并 且得不到及时的清运,扔得遍地都是,一件件肮脏的东西看了令人直想呕吐。
有时拾荒的老头会无意间翻腾出一个死婴来,然后,自认晦气地、骂骂咧咧 地甩到马路上。顽皮的学生们见状,便把这个死婴当足球踢,满操场乱踢乱跑, 一边跑着,还一边大声小气地喊叫着:
“快来看啊,快来看啊,这是哪个马子生的孩子啊!”。#--iCMS.PageBreak--#“哦,肯定是娄丽凤她妈妈下的!”奶奶x十分肯定地说道:
“娄丽凤她妈妈是个卖大炕的,不管是谁,给几毛钱就可以操她。”
奶奶x是个彻头彻尾的小色鬼,也许自小受到恶劣的生活环境的不良熏染, 奶奶x的色欲既原始,又露骨,并且,充满了野蛮的兽性。每当他看见都木老师 的时候,便偷偷地跟在都木老师的身后,右手的拇指和食指作成一个小圈圈,用 左手的食指不停地插送着,同时,向同样也是很好色的,对性充满了无限幻想的 男同学们,刁顽地吐着大舌头,淫邪地作着各种鬼脸。
“你知道咱们的老师叫啥名吗?”有一次,课间休息的时候,奶奶x神秘地 问我,我便顺嘴说道:
“都木!”
“不,” 奶奶x摇摇头:
“不对,你可拉倒吧,我来告诉你吧,咱们的老师叫什么名字,……” 奶 奶x一脸淫迷地对我说道:
“咱们的老师姓张!”
“不对吧!” 我表示怀疑:
“咱们的老师是朝鲜族,朝鲜族好象没有姓张的啊!”
“没错,姓张,叫张开凤(缝)!”我听得莫名其妙。
“咱们老师的丈夫,姓王,……”
“你可得了吧,老师的丈夫姓朴,我妈妈总是叫他老朴,老朴的!”
“不,是姓王,叫王(往)里插!”
奶奶x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比划着极其下流的性交动作,我心里骂道:他 妈的,这个混蛋家伙,好下流啊,这些下流玩意,他都是从哪学来的啊。
学校附近的居民绝大多数都没有什么正当的职业,把“无业游民”这个词赠 送给他们是最合适不过的,妈妈耳提面命地警告我,不得越过围墙进入贫民区, 更不能与贫民区里的孩子交往和玩耍。我心中嘀咕道:妈妈的话说得好矛盾呀, 我的同学大多数都是这里的孩子,我怎么能够避免不与他们交往和玩耍呢?这似 乎很难做得到。
每到课间休息的时候,我便置妈妈的警告于不顾,尾随在同学们的身后,偷 偷在从围墙的缺口处溜进贫民区,与那里的孩子们弹溜溜、扇纸牌。
“哈哈,”
“嘿嘿,”
“嘻嘻,”
突然,身后传来同学们熟悉的笑闹声,我抬起头来一看,只见奶奶x与众同 学们喜形于色地围拢在一处破平房的窗户前,一边专心致志地往房间里窥视着, 一边低声压气地嘻笑着。我搞不清楚奶奶x又找到了什么新乐趣,于是,我站起 身来,将沾满泥土的玻璃球揣进裤兜里,悄悄地溜进人群里。我拨开一个又一个 一眼不眨地往屋子里窥视着的同学们,渐渐地挤到了平房的玻璃窗前,我瞪着眼 睛望屋子里一瞅,哇,不瞅则已,这一瞅,登时看得我瞠目结舌。
好家伙,屋子里是一对盲人夫妇,均脱得精赤光光,正在洗澡。由于粗心大 意,忘记把窗帘拉上,结果,招致众多的学生们前来围观,大看西洋景。而屋子 里那对可笑的盲人夫妇却毫无所知,彼此之间亲亲密密地相互擦洗着,你帮我搓 搓背,我给你擦擦腰,时尔,还无所顾岂地挑逗一番,只见盲男人把手伸到盲女 人的小便处,嘻皮笑脸地抚摸着那一大片浓密的黑毛,而盲女人则嘿嘿淫笑着, 伸过手去玩弄着男人的鸡鸡。
尽管上课的铃声已经响过多时,可是,我们却充耳不闻,大家都仿佛被钉子 牢牢地钉在了脏乎乎的土地上,一动也不动,如痴如醉地盯着玻璃窗。
“喂,”一个男学生气喘吁吁地翻过水泥板杖,冲着我们嚷嚷道:
“喂,你们干啥呢,上课了,你们怎么还不回教室啊,老师生气了,派我来 找你们,你们快点回去上课啊!”
没有人理睬他,没有一个学生肯挪动脚步,回教室上课,都木老师派来的那 个男学生一脸不解地挤进人群,看到眼前这可笑的一幕,他也呆住了,也立刻被 牢牢地钉死住。
“喂,你们干什么呐!”
又一个男学生翻过水泥板杖,带着都木老师的重任,冲着我们喊叫道:
“怎么回事啊,你们为什么不回去上课?老师让我来找你们,大家快回去上 课吧!”
与都木老师派来的第一个男学生一样,当他挤进人群之后,也被钉住了。
“好哇,好哇,”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阵严厉的吼叫声,我们还没回过神来,无情的教鞭,已 经雨点般地倾泄在我们的脑袋瓜上:
“不要脸的东西们,我让你们看,我让你们看,我让你们好好的看,……”
正聚经会神地偷窥盲人洗澡的学生们,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打得莫名其妙, 回头一看,啊--,大事不好,都木老师来了,只见都木老师脸色紫青,秀眉倒 竖,呼呼呼地喘着粗气,一边恶狠狠地向我们头上狂抽着教鞭,一边哭笑不得地 谩骂着:
“小流氓,小流氓,我让你们看,我让你们看,……”
“啊--,……”
“哎呀,……”
“……”
在都木老师无情的抽打之下,我们这些不知羞耻的小色鬼们一个个抱着被教 鞭打肿的小脑袋瓜,慌不择路地四散奔逃。
正如爸爸所言,爷爷果然拖着重病纠缠、老迈虚弱的身体,迁里迢迢、气喘 吁吁地来到我家,欲接他直到目前为止,唯一的孙子回归故乡。而妈妈不允许我 回归故乡的借口只有一个,但却是相当的有效,简直无懈可击:
“爹,陆陆已经上学了!”
“可是,”爷爷则心有不甘:
“他还小哇,还没到上学的年龄啊!”
“爹,早点上学,对孩子是有好处的!”妈妈冷若冰霜地说道,爷爷只好无 可奈何地咧了咧嘴。
爷爷的身材要比爸爸矮小许多,也没有爸爸长是那么壮实。
他那枯槁的面容,泛着病态的蜡黄色,因过于干瘦,颧骨略显突出,好似一 对行将坍塌的小山丘,极不合谐地扣在刀削般的脸颊上。对于爷爷的不邀而来, 妈妈心里尽管一百二十个不欢迎,而在表面上,还是不得不装出一副诚慌诚恐的 样子。
同时,为了表示对爷爷的敬重,妈妈规规矩矩地交出财政大权,毕恭毕敬地 把爸爸还有她的工资全部如数上缴给爷爷,由爷爷来主管家里的日常开销。
爷爷读过私塾,能写出一手漂亮的蝇头小楷。爷爷对这份临时性的会计兼出 纳工作相当地认真,为此,还特意准备一个小本本,把每天的花销一笔不漏地记 录在上面。当妈妈和爸爸下班后,爷爷便端着小本本,一笔一笔的向妈妈和爸爸 报帐,啊,真是一个合格的家庭好会计啊!
“大孙子,” 爷爷无比爱怜地抚摸着我的脑袋瓜,语重心长地教诲着我:
“你既然上学了,就要好好地学习,把知识学到手,将来一定会有你的用武 之地的!”
爷爷珍视知识,这是有其刻骨铭心的缘由的,知识,曾经给予爷爷以第二次 生命,因此,爷爷对知识的珍视,丝毫也不亚于对生命的珍视。
“大孙子,”爷爷深有感触地讲述道:
“爷爷要是没有知识,早就死掉了,早就看不到我的大孙子啦。唉,伪满那 咱啊,为了防备老毛子,日本鬼子到处修碉堡,这就需要大量的劳工,为了拉到 劳工,日本鬼子将劳工的名额分摊到每一个村子,爷爷家的村子当然也不会例外 的。劳工名额就摊到了爷爷的身上,可是,爷爷有病啊,干不得重活。如果不出 劳工,就得出荷,爷爷家穷啊,哪有钱出荷啊!”
“出荷?”我茫然地问爷爷道:
“出荷,爷爷,什么叫出荷啊!”
“这是鬼子搞得那一套,你小,不懂,说白了,就是出钱!”爷爷继续讲述 道:
“爷爷拿不出足够的钱出荷,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跟着大伙出劳工,我们 这些劳工被日本鬼子塞进一节大闷罐里,火车一叫唤,便钻进了无边无际的老林 子里,唉!,爱咋咋地吧,爷爷只好等待着命运的安排喽。火车不停地开啊、开 啊、开啊。半路途中,又上来几个日本鬼子,说是要在我们这些劳工里面找一个 能写会算的、有文化的人。嘿嘿,出来做劳工的,哪有几个念过书的人啊。日本 鬼子找了老半天,也没有一人劳工敢报名,最后,日本鬼子问到了我的头上,你 爷爷我就说:我还行吧,多少还会写点什么!那几个日本鬼子一听,便拿过纸笔 让爷爷写几个字,试试,爷爷便顺手写上自己的姓名,日本鬼子一看,一个劲地 点头:哟嘻,哟嘻!最后,火车停在一处叫做虎林的地方,日本鬼子将我叫下火 车,指派我到办公室里,当什么、什么记工员。就这样,爷爷便没有去做苦工, 饮食上也要比做苦力的劳工们好出许多,还能洗上澡。而劳工们,可就惨了,全 都住在四下漏风的地印子里!”
“地印子!”我再度打断爷爷的话:
“爷爷,什么叫地印子啊?”
“哦,就是,就是,”爷爷笔划起来:
“就是在地上挖个深坑,上面用草席一盖,就算是房子啦,劳工们白天干完 活,晚上便睡在里面,跟个地窖似的,又湿又潮,一下雨的时候,就惨了,地印 子灌得处到是脏水。而到了冬天,则更惨,地窖变成了冰窖,有好多壮劳力,做 苦工没有把他们累死,到了冬天,却被活活冻死在地印子里!”爷爷叹息道:
“大孙子,如果没有文化,就爷爷这身子骨,这把老骨头哇,早就给扔到万 人坑里去了,跟我一起出劳工的邻居们,哪个身子骨不比我壮实,可是,又有几 个能活着回来的?”
“爹!”爸爸下班后走进家门,蹑手蹑脚地走到爷爷的面前,像个小孩子似 地,板板正正地站在那里,看得我直想笑。
“哦,下班了,你有什么事吗?”爷爷停止了对过去的讲述,严肃地瞅了瞅 爸爸,爸爸立刻回以谦卑的微笑。
看得出来,爸爸极其敬重爷爷,并且,敬重之中带着几分畏惧,在爷爷的面 前,爸爸永远都是堆着卑微的笑脸,唯唯诺诺,甚至连大气都不敢随便喘。每天 下班后,爸爸便站在爷爷的面前,请示道:
“爹,咱们今天晚上吃什么啊?炖条鱼吧!”
“算了吧,算了吧,”爷爷则不耐烦地扬了扬手:
“你们刚刚参加工作,能挣几个钱啊?别乱花啦!吃啥还不行啊!炖什么鱼 的,又费事又麻烦,我看厨房里还有不少的土豆子,放在那里总也不吃,都快干 巴了,你看这样好不好,简简单单地炒点土豆丝吧,蒸屉馒头不是挺好的吗?”
“哎,好的,我这就去做!”
爸爸和妈妈闻言,立刻溜进厨房,爸爸削土豆皮,妈妈烧水和面。
“哼,”爷爷冲着爸爸的背影一脸不屑地对我悄声嘀咕道:
“一个大男人下厨房做饭,干起了女人做的事情来啦,哼,真没出息!”
从爷爷的言谈和神情之中,我发觉爷爷最不满意自己的儿子在媳妇面前低声 下气,没有一点男子汉的气魄,爷爷对此感慨万分:
“唉,没办法,我看你们这栋楼里的这些大知识分子们,都是这个样子,个 保个地,全是妻管严啊!”
爷爷最喜欢、最痛爱的人,当然非我莫属,我是爷爷正宗原装的长孙,理所 当然地倍受爷爷的宠爱。爷爷每天都要笑吟吟地拉着我的手,到商店里买我最喜 欢吃的食物,当然,用掉的都是爷爷自己的钱,爷爷从来不用爸爸和妈妈的工资 给我买食物。
吃饱喝足之后,能量无处散发的我,便在屋子里兴风作浪,把个好端端的屋 子搞得叮当作响,到处是一片乱纷纷。如果是妈妈在家,我可不敢这般造次,妈 妈会毫不客气地训斥我,甚至会拧拧我的耳朵,掐掐我的鼻子。而爷爷在家时, 我会受到他老人家毫无原则的纵容,任由我为所欲为,而爷爷则站在一旁“嘿、 嘿、嘿!”地微笑着,嘴里爱怜地佯骂道:
“嘿嘿,这个淘气包,小兔崽子!”。旋即,爷爷开始着手拾缀被我搞乱的 屋子,可是,他刚刚把里屋收拾停当,外屋又被我搞得一塌糊涂。
爷爷默不作声,面带微笑地又开始收拾外屋,于是,我便跑到里间屋继续胡 作非为。
晚上,我和爷爷同睡在一张木板床上,爷爷每天晚上临睡之前,都要给我讲 述一些有趣的故事和笑话,一直讲述到我困倦不堪,脑袋一歪,睡死为止,这似 乎已经成为一种制度。有时,爷爷讲着讲着,突然痛苦万状地咳嗽起来,来势又 急又重,仿佛行将断气,憋得满面肿胀。
每当此时,我便急得手足无措,木然地张着大嘴巴,呆呆的望着拼命挣扎着 的爷爷。片刻之后,爷爷的痛苦得到一些缓解,他双手捂着前胸,哎呀哎呀的呻 吟着:
“哦呀--,哦呀--,哦呀--,……”
“爷爷,”我伸出小手帮助爷爷击打着脊背:
“爷爷,你好些了吗?”
“嗯,嗯,好多了,没事,没事,咱们睡觉吧!”
“大傻子,”妈妈不喜欢爷爷住在我家,却又不敢过于露骨地表现出来,于 是,就把满腔的怨气狂泄在无辜的姐姐身上,每当妈妈讨厌爷爷到了无法忍耐的 时刻,便冲着姐姐无端地吼叫着:
“你还傻站在那里干什么呢,还不下楼打水去!”
“嗯呢!”
一听到妈妈的吼叫声,姐姐孱弱的身体就因恐惧而微微地颤抖起来,一对充 满惊赅的大眼睛从来不敢对视妈妈阴森可怖的目光,在妈妈的吼叫声中,姐姐茫 然地走向厨房,在经过妈妈的身旁时,姐姐活像是老鼠见到猫似地溜得远远的, 仿佛一不小心便会被锋利无比的猫爪子一把拽扯住,然后被无情地撕个粉碎。
姐姐走进厨房,木然地拎起那把黑乎乎的旧水壶,默默地走出了房门。
可怜的姐姐只长我三岁多,比林红大了不多少,在妈妈的驱赶之下,拖着稚 嫩的身体,像小毛驴拉磨似地一次又一次攀爬着楼梯,用她那细如枯柴的手臂将 全家人的生活用水一壶又一壶地拎到顶楼的家里。
姐姐拎着沉甸甸的旧水壶,迈着艰难的脚步走到水缸旁,水缸又粗又高,姐 姐必须使尽全身的气力,将盛满清水的大水壶高高的举过胸脯,才能顺利地把水 倾倒进水缸里,姐姐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咬紧了牙关,缓缓地将水壶举了起 来。
突然,啪啦一声,姐姐高举着的水壶不慎碰翻了妈妈刚刚放在缸沿上的一个 去污粉盒,顿时,白森森的去污粉哗啦一声滚落到黑漆漆的水缸里,顷刻之间便 将姐姐辛辛苦苦拎上来的几壶清水给污染掉,从而再也无法食用。
“这个大傻子,该大死的!”
正擦拭着灶台的妈妈见状,啪地一声扔掉手中的抹布,像头发狠的母狼,一 头扑向无辜的姐姐,妈妈把可怜的姐姐死死地按跪在湿淋淋的厨房地板上,那只 非常肥实的、极其热衷于抚摸我的、给予我无限温暖和幸福的手掌,此时此刻, 却无情地抽打在姐姐娇嫩的脸蛋上,并且非常满意地左右开弓,发出一阵又一阵 令我胆颤心惊的脆响。
“啪--,啪--,啪--,”
“呜--,呜--,呜--,”
“啪--,啪--,啪--,”
“呜--,呜--,呜--,”
“……”
“不许哭,不许哭,”更加悲惨的、更加让我终生难以忘怀的,同时,却又 是永远也不堪回首的一幕,从那几乎停滞下来的一刻里,深深地映射在我童年时 代的脑海中:妈妈一鼓作气把姐姐的脸蛋抽打得又红又肿,但她似乎还嫌不太过 瘾,又令我瞠目结舌地把肥手掌伸到姐姐的胯下,她那尖厉的手指像只铁钳,恶 狠狠地掐拧在姐姐大腿内侧的嫩肉上,姐姐痛苦万分地哀号起来,而妈妈则若无 其事地继续拧掐着,拧掐着,拧掐着,……,同时,妈妈的另一只肥手掌高高地 举起,在姐姐的眼前示威般地摇过来又晃过去:
“不许哭,不许哭,憋回去,憋回去!--”
“你,”听到姐姐的哭喊声,爷爷怒不可遏地冲进厨房,看到妈妈竟然如此 虐待姐姐,爷爷气得浑身剧烈地颤抖着:
“你,你,你,你可真下得去手哇!”
“哼,”妈妈终于停下手来,在爷爷的怒视之下,她拎起小竹蓝,头也不回 地走出房门。
“狼,狼,”爷爷拉起瘫坐在地板上的姐姐,冲着房门破口大骂:
“狼,狼,简直是一头母狼!”
黑沉沉的夜幕将宿舍楼无情地罩裹起来。
屋子里死亡一般地寂静,蜷缩在爷爷身旁的我,依然没有从傍晚那极其可怖 的一幕里挣脱出来,一想起妈妈那凶神恶煞的样子,我便浑身直打冷战,一想起 姐姐那凄惨的号哭之相,我便怔怔发呆。
我偷偷摸摸地转过身去,借着一点点可怜的月光久久地望着另外一个木板床 上那受尽妈妈虐待的姐姐。姐姐依然捂着那青一块紫一块的大腿内侧嘤嘤嘤地抽 泣不止,我余悸末熄地跳下床去,溜到浑身颤抖不止的姐姐身旁,怯生生地问候 道:
“姐姐,你疼吗?”
“去,”姐姐没好气地翻转一下受尽虐待的身体,将枯瘦的脊背冲向我:
“去,没你的事,用不着你管,我不疼!”
在惨淡的月光照映之下,我清清楚楚地看到从姐姐那擒满泪花的眼睛里放射 出坚强的、倔□的,但同时又是充满哀愁的光芒。我幼小的心灵搞不清楚,同样 都是妈妈的孩子,为什么会受到这种截然不同的对待,妈妈对我比春天还要温暖 万分,而对姐姐,却比寒冬还要冷酷一万倍。姐姐的命运为什么会如此的悲惨, 小小的年纪便在妈妈恶声恶气的喝三幺四之下,笨手笨脚地做着繁重的家务。
难道,就因为她是个女孩子,没有鸡鸡吗?
“大傻子,”这是妈妈幺喝姐姐时永远都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大傻子,看把你笨的,什么也不会干,这桌子是怎么擦的啊,嗯!”妈妈 一把拽住姐姐娇嫩的小耳朵死死地摇晃着:
“你瞅瞅,桌子擦干净了吗,嗯,赶快给我重擦!”姐姐一只小手捂着隐隐作痛的耳朵,另一只手反复地擦试着已经积满油渍、 根本无法擦净的餐桌,眼睛里面擒着痛苦的、而又无奈的泪花。
“大傻子,给我下楼拣块豆腐去!”
刚刚放下脏抹布,姐姐又胆颤心惊地接过妈妈塞过去的小瓷盘蹬蹬蹬地跑下 楼去。我正坐在阳台上叠纸片往楼下撒放,我倚着高高的铁栏杆看到姐姐瘦小的 身体在茂密的杨树林里疾速地移动着,望着她那渐渐远去的背影,我的心里说不 出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
“这是啥啊,嗯,”当姐姐排着没头没尾的长队、脸上挂满热滚滚的汗珠, 终于气喘吁吁地端回来一块小得可怜的豆腐时,妈妈指着瓷盘中央的豆腐块冲着 姐姐再次骂骂咧咧起来:
“你瞅你,你还能干什么,嗯,这么小的豆腐让你给拣回来啦,这谁也不要 的破玩意让你给拣回来啦!”
“不,”大气不敢出的姐姐从喉咙管里发出蚊子般的声音:
“卖豆腐的阿姨说,排到哪块就是哪块,我,我没有办法啊!”
“滚,”妈妈一把夺过姐姐手中剩余的钞票:
“赶快擦地去,笨手笨脚的东西,大傻子!”
“我得走了!”为了姐姐,爷爷与妈妈终于撕破了脸皮,在最后翻天覆地吵 闹一番之后,爷爷收拾好简陋的行装,向爸爸告辞:
“快秋收了,我得回家去了,公社还等着我记帐呐!”
“爹,”妈妈躲在里屋没有出来向爷爷道别,爸爸则拽着爷爷干巴的手掌, 不知说些什么才好。爷爷没有理睬爸爸,而是转过身来,情深意切地抚摸着我的 脑袋瓜:
“大孙子,爷爷要回家了,记住爷爷的话没有,嗯,要好好地学习,……”
“嗯,”望着慈祥的爷爷,我的眼睛突然湿潮起来,继尔,便是一片模糊。
“陆陆!”
爷爷走后的第二天,妈妈立刻变成为另外一个人,姣好的脸庞又闪现出昔日 那喜笑颜开的神色,从妈妈那得意洋洋的话语里;从爸爸那唉声叹气地表情里; 从姐姐那仇恨的、却又无奈的目光里,我感觉到妈妈俨然成为一个不可一世,骄 横拔扈的战胜者。
而战利品,就是我,至于牺牲品,不用我说,大家心里都很清楚,当然是可 怜的姐姐。而最大的战败者,便是远征而来的爷爷。满怀信心而来的爷爷,终于 没有达到目的,经过与妈妈一番激烈的、或明或暗的、或软或硬的争斗,不得不 败下阵来,无比沮丧地空手而归。
“哦,儿子,”妈妈和颜悦色地将我这个战利品搂抱进她的酥胸里,可是, 依在妈妈怀里的我,却再也感受不到往日那份幸福和温馨。一想起妈妈与爷爷面 红耳赤的争吵之相、一想起爷爷那失望的眼神,我的心里便酸溜溜的。
当妈妈用那只曾经无情地掐拧过姐姐大腿的肥手轻柔地抚摩着我的脑袋和面 颊时,一瞅见妈妈的肥手,我便想起姐姐那可怜的、痛苦不堪的惨相。一想起这 些,我便心有余悸,非常担心妈妈也会对我用狠。
看到我不言不语,妈妈提议道:“儿子,走,妈妈领你看电影去!”
妈妈拉着我的手,挎着她那心爱的高级相机,美滋滋地走在宽阔的大街上, 看到妈妈喜气扬扬地哼唱着动听的歌曲,我不禁又想起了爷爷,我喃喃地问妈妈 道:“妈妈,爷爷还会来咱家吗?”
“去,”妈妈正哼哼得兴起,听到我的问话,她嘎然而止,极不耐烦地推了 推我,“去,去,别提这个老不死的家伙,他差点没把妈妈气个半死!”
我心中暗暗嘀咕起来:妈妈太不讲道理,明明是她把爷爷气得直翻白眼,一 口气差点就没喘上来,可是,妈妈却倒打一耙,竟然违心地说:爷爷把她气个半 死!
“儿子,你爷爷这个老不死的家伙,最坏!”妈妈气鼓鼓地说着,嘴角泛着 滚滚口液:“你爷爷总是跟你爸爸要钱,要钱,把咱们家的钱都快要光了,结 果,咱们都要吃不上饭了!”
可是,爷爷在我家住了这么长的时间,我从来没有看到过爷爷向爸爸索要钞 票啊,爷爷给我买食品时,用掉的都是他自己的钱。
“妈妈,”我试探性地问妈妈道:“你为什么不让我去爷爷家啊?”
“哼,”妈妈更加气恼起来:“你爷爷家,那还能叫家么,穷得除了一铺土 炕什么也没有,一家老小上顿下顿地喝白菜汤,啃窝窝头,比监狱里的劳改犯强 不了多少,儿子,如果妈妈同意把你送到爷爷家去,还不如送到监狱里算了。”
妈妈越说越来气:“你爷爷家没有一个好人,一个比一个坏,并且,那里的 孩子,从小就缺乏教育,人不大,小心眼却一个赛一个的多,肚子里净是捉弄人 的鬼道道、花花点子。学习什么也不是,正经事也找不到他们,可是,玩起心眼 来,眼珠子一转转,眼睛一眨吧,就是一个小道道。跟这样的孩子搅在一起,没 好的,用不了多长时间,你就得变成一个十足的小流氓!”
呵呵,妈妈把爷爷家说得简直一无是处,简直比地狱还要可怕,见我渐渐地 沉默下来,妈妈突然有意转移开了话题,她肥手一抬,指着不远处的一栋建筑 物,一边走着,一边给我问我道:“儿子,你看,那栋楼房漂亮不漂亮啊?”
“漂亮!”我木然地回答道。
看到妈妈那指着楼房的肥手指,我又想起那可怕的一幕,而妈妈似乎早已将 那件事情忘得一干二净,或者是根本就没装在心里。
她绝对是一个合格的战斗者,为了达到某种战略目的,可以牺牲一切,哪怕 是自己的亲生骨肉。
我又低头瞅了瞅妈妈那只拽扯着我的肥手,往日的温暖和柔软,竟然不可思 议地荡然无存了,妈妈握着我的这只肥手,仿佛是一只毫无生机的塑料手套,虽 然极其滑润,却是冷冷冰冰的。
“儿子,”妈妈继续指着那栋楼房兴致勃勃地对我说道:“那是省委机关的 办公大楼,你好好地看看,楼盖上的瓦,都是铜制的,相当昂贵的啊!”妈妈的 脸上显现出无限的羡慕之色:“儿子,你一定要好好地学习,将来,也到这栋大 楼里工作、办公,当大官,然后,好养活妈妈哦!”
豁--,原来如此啊,妈妈之所以不顾一切地与爷爷争夺我,今天,终于在 无意之中,暴露出其真实的目的:我,她的儿子,是她的希望,是她的未来,是 她的依靠。哼哼,既然是这样,我在妈妈的心目,可就是一个了不起的人啦,占 有极为重要的位置,绝对是个宝贝!
我正默默地思忖着,妈妈突然冲我喊道:“儿子,站好,别动!”听到妈妈 的喊叫声,我扭过头去一瞧,妈妈蹲在我的对面,正在细心地调节相机,而我的 背后,便是那栋令妈妈无比羡慕的办公大楼。
我冲着相机顽皮地一笑,咔嚓一声,妈妈满意地按下了快门:“好啦,我的 儿子就是聪明,很上像!”
“妈妈,”猛一抬头,我看到卖冰棍的老太婆推着小车一路叫卖着,走了过 来,我趾高气扬地指着小车对妈妈说道:“妈妈,我要吃冰棍!”
“陆陆,”妈妈突然沉下脸来:“陆陆,妈妈跟你说过多少回了,上街的时 候,不许要这要那的,哼,妈妈生气了,你越要,妈妈越不给你买!”
“那,”我瞅了瞅妈妈,喃喃地说道:“妈妈,我不要冰棍了!”
“呵呵,”听到我的话,妈妈哭笑不得地掏出了钱包:“儿子,你啊你啊, 你的脑袋来得也太快了,”说完,妈妈俯下身来,啪地亲了我一口:“儿子,你 真让妈妈没办法啊,唉,这么机灵的孩子,你说,妈妈能不喜欢吗,能舍得把你 送到农村你爷爷家却吗!呶,”妈妈站起身来,痛痛快快地给我买了一只甘甜的 冰棍,然后,再度拽住我的手:“走,儿子,咱们下馆子去!”
妈妈很会享受生活,只要手里有点钞票,便领着我先是欣赏一部新近推出的 影片,一挨坐到电影院里,妈妈不是买点小糖块,就是搞些葡萄干,等等,总而 言之,妈妈的红嘴巴永远也不能闲着。电影结束后,妈妈就领着我出入于市内各 家不同风味的大小饭店,尽情地品偿着东南西北,五湖四海的美味佳肴:什么北 京烤鸭店、什么狗不理包子馆、什么真不同酱菜馆、什么鼎丰真食品店、什么福 聚成饭店、什么乌苏里餐厅、什么穆斯林烧烤店、……,均留下我和妈妈大饱口 福时那满嘴油渍的身影。
“唉,”这样的生活方式,可需要具有一定的经济实力,而靠有限的工资过 活的妈妈,往往用不到月末,便花得一干二净,望着空空如也的小钱包,妈妈失 望地嘀咕道:“完了,没钱了!”
每个月的最后一周,便是我们一家人最为艰难的时刻,由于频频光顾饭店、 餐馆,外加毫不节俭地、没有任何计划地疯狂购物,妈妈早已是身无分文,我们 一家人只好节衣缩食地度过可怕的、却是极其漫长的月末。
一挨领到新工资,妈妈原本困顿的眼睛立刻放射出幸福的光芒,业已略显干 枯的容颜尤如重获甘露的滋润,顷刻之间便现出红通通的光泽。于是,妈妈揣着 工资,拉起我的手,又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地逍遥起来。
“唉,你啊,你啊!”爸爸低声细雨地劝阻妈妈道:“这点工资应该算计着 花啊,别一有了钱,就成天下馆子,到了月底,又得饿肚子啦!”
“哼,”妈妈冷冷地答道:“你管不着,我愿意,活着干啥啊,不就是吃喝 玩乐吗,我可不想抠抠馊馊地活着,那样的生活,没意思,活着还不如死了!”
“可是,生活也得有个计划啊!”
“什么计划,我之所以嫁给你,就是为了能活得舒服一些,”妈妈坦诚地说 道:“你瞅你那个样,黑不粗溜的,我图你个啥啊,凭什么嫁给你呀,不就是你 的工资高么,你有宽敞的房子么!”
妈妈一边说着,一边将新买来的布料放到胸前,对着镜子左顾右盼,然后, 问我道:“儿子,这块布料,做成衣服,穿在妈妈的身上,漂亮不漂亮啊?”
“不漂亮!”我故意违心地回答道,自从妈妈无情地虐待姐姐以后,我对妈 妈突然产生了逆反心理,我既对妈妈的身体感兴趣,同时,我又极其讨厌妈妈的 自私、无情和凶暴。我凭借着自己在妈妈心目中那特殊的、不可动摇的、至高无 尚的地位,开始有意无意地,处处与妈妈作对,事事与妈妈过不去。“不漂亮, 一点都不漂亮!”
“真的吗?儿子,”从妈妈的神色上看得出来,妈妈非常喜欢这块布料,听 到我的话,她感到非常地失望,她又反反复复地询问我数次,我都坚决地予以否 定:“不漂亮,一点都不漂亮!”
“唉,”妈妈彻底地失望了:“儿子,你说说,哪里不漂亮啊!”
“妈妈,如果做成衣服,穿在你的身上,一定像个又肥又大的花蝴蝶!”
“豁豁!”妈妈竟然信以为真,不假思索地说道:“真的呀,那,我可得把 它退换掉!”
“儿子,走,”吃过晚饭,妈妈拉起我的手:“走,跟妈妈睡觉去!”
“不,”我又开始拒绝妈妈,尽管我非常渴望与妈妈同床共枕,可是,嘴巴 上却拒绝道:“妈妈,我喜欢自己睡!”
“什么,”妈妈有些愠怒:“儿子,怎么,你,不喜欢妈妈了?”
“不,妈妈”我不想让妈妈彻底伤心:“我喜欢妈妈,可是,我已经大了, 已经上学了,我应该自己睡觉了!”
“不行,”妈妈不容分说地将我拽到她的双人木板床上:“儿子,在妈妈眼 里,你永远都是一个孩子!”
说完,妈妈便开始脱我的衣服,爸爸在一旁嘀咕道:“你瞅你,犯不犯贱 啊,陆陆想一个人睡,就让他一个人睡好了,……”
“我的事,用不着你管,睡你的觉得了!”
妈妈搂着我单独盖一床被子,却将爸爸冷落到了一旁,自从老姨走后,妈妈 一直无情地冷落着爸爸,对他不理也不睬。妈妈之所以搂我同睡,完全是出于冷 战的目的。爸爸知趣地裹着冷冰冰的被子,将头转向了硬梆梆的墙壁。妈妈幸福 地搂抱着我,一个来之不易的战利品:“啊,儿子,我的宝贝儿子,你长得好帅 哦,看这肉皮,多细嫩啊!”
妈妈一边爱怜地抚摸着我的身体,一边将她的大乳房拥到我的嘴边,我叼住 妈妈的长乳头,故意用力咬了一口,心中暗想:这是给姐姐报仇!
“哎哟,”妈妈大叫起来,痛苦地捂住了乳房:“儿子,你怎么咬妈妈哟!”
“妈妈,”我顽皮地揉了揉妈妈的乳头:“妈妈,我不是故意的,……”
说完,我再次叼住妈妈那隐隐作痛的乳头,讨好般地吸吮起来,妈妈得意洋 洋地哼哼起来,那份温柔、那份沉迷,与爸爸用大X狂X她的小便时,发出的 那种淫吟之声,毫无二致。而那份娇姿、那份娆态,与爸爸撞出她的身体时,摆 放出的那种极其放浪的身形没有什么两样。
我有意将大腿紧紧地贴靠在妈妈的肥腿上,立刻感受到一股股灼人的燥热和 轻微的抖动,我将膝盖微略弯起,淫糜地顶在妈妈肉乎乎的小便处,妈妈早已沉 醉在我吸吮乳头所带来的享乐之中,突然遇到膝盖的顶撞,不知是有意,还是无 意,她的肥腿大幅度地挪移一下,我的膝盖咕咚一声撞到妈妈的内裤底端,立刻 感受到一片热滚滚的潮湿,哇,妈妈的小便竟然淌出来只有与爸爸做那种事情的 时候,才能淌出来的那种奇怪的粘液,并且,很多、很热、很粘。
我的小手在妈妈的白腿上轻轻地抓挠着,本能的胆怯,使我终于没有勇气触 碰妈妈的小便。
哗啦--,妈妈拉上窗帘,屋子里顿时暗黑起来,我不解地望着妈妈:“妈 妈,你要干么?”
“洗相啊!”妈妈一边说着,一边蹲下身去,哗啦一声,打开方桌下面总是 挂着铁锁的小柜子,小心奕奕地拽出她那套心爱的洗印设备,极有规则地摆满了 方桌,嘿嘿,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些新奇的小玩意,非常好奇地凑拢过去,正在 调试溶液的妈妈叮嘱我道:“陆陆,不许乱动哦!”
“哎!”
妈妈将一张苍白的相纸轻轻地放到清澈的溶液里,不多时,奇迹出现了,原 本光洁的相纸上,缓缓地映现出一幅令人瞠目的画面,哇,那不我吗,我笑嘻嘻 地站在绿树之下,身后便是奢华、典雅,气势磅礴的办公大楼。
“哇,真好玩,真好玩!”我不停地拍着小手,正欲伸手去拽溶液里的相 纸,妈妈啪地拍了一下我的手背:“别动,还没定影呐!”说完,妈妈用小镊子 夹起了相纸,放到另一盘溶液里,不停地摇动着。
梆梆梆,梆梆梆,梆梆梆,梆梆梆,……
“谁啊,”听到敲门声,正专心致志地洗相的妈妈,不得不极不耐烦地走出 黑漆漆的屋子里:“谁啊?”
“是我,妹子,”
“哦,”妈妈一边开启着房门,一边冷冰冰地说道:“唉,又是你,你又来 干么啊?”
“妹子,我,我,”我听到一个男人吱吱唔唔的声音,我抬起头来,循声望 去,不禁吓了一跳,在妈妈的面前,在厨房和厕所之间,站着一个衣衫蓝缕的男 人,他身干体枯,皮肤黑沉粗糙,胶着成团絮状的头发可能已经几个月没有梳理 过,乱蓬蓬的,象是一片被冰雹袭击过的芦苇塘,扣在呆滞的脑门上。
他怯生生地咧着干瘪的、双唇多处溃烂的大嘴巴,露出可笑的、只有几颗里 出外进的黄板牙,滑稽地、彼此毫不相干地、孤零零地扎在深紫色的牙床上: “妹子,我,我,我坐了一宿的火车,这不,才下火车啊,妹子,你今天咋没上 班啊!”
“什么,”妈妈突然沉下脸来:“你,你,你去我的单位啦?”
“嗯,我,我在你的单位,没找到你,你的同志告诉我,你今天没上班,结 果,我,我,我只好到家里来找你!”
“嗨嗨,”妈妈长叹一声,冲着乞丐般的男人吼道:“你,就你这身打扮, 还好意思到单位去找我,你,你,你可给我丢尽了脸啊!”
“哎哟,”见到呆立在门口的我,男人立刻转过身来,向我伸出脏乎乎的干 手掌,我吓得一吐舌头,头也不回到逃回到里间屋。
“哎哟,这不是陆陆么,怎么,长这么大喽!”
“嗨,”妈妈拽了拽男人的脏衣角:“你别碰他,没看到他怕你么,就你这 身打扮,哪个孩子看到都得吓个半死!”说完,妈妈顺手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 钞票:“呶,给你,把钱揣好,赶快坐下趟火车回家吧!”“好的,好的,”男人捣蒜般地点着脑袋,顺从地接过钞票,折成几叠,满 意地揣进里怀:“妹子,那,就不麻烦你啦,我这就走,我这就走,……”
“哦哟,”在妈妈冷冰冰的注视之一,男人刚刚推开房门,却意外地与爸爸 撞个满怀,爸爸热情地招呼道:“哦,哥哥来啦,快,快进屋!”
“他要走了!”妈妈气呼呼地说,爸爸则死死地拽住男人的破衣袖:“别, 别,别走哇,这么远的路,好不容易来的,怎么说走就走哇,别走,我买菜去, 要走也得吃完饭再走哇!陆陆,”爸爸拽着男人冲我嚷嚷道:“你,快过来!”
“爸爸,”我悄声走了过去:“什么事啊!”
“这是你舅舅,”爸爸指着男人对我说道:“他是你舅舅,快叫舅舅!”
“舅舅好!”
“啊,”舅舅俯下身来,亲切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好孩子,大外甥!”看 到里屋的洗相设备,舅舅眼睛顿然一亮:“哈,来,外甥,舅舅给你洗相!”
舅舅悄悄地走进里屋,我这才注意到,舅舅的屁股蛋上非常可笑地晃动着一 块脏乎乎的破布丁,看得我差点没笑出声来,而舅舅则毫不在乎地坐在椅子上, 他熟练地摆弄起妈妈的洗相设备:“这玩意啊,”舅舅深有感触地说道:“玩这 东西,可是一个文明败家仔啊,有多少钱也不够玩的!”
“哼,”妈妈不服气地回敬舅舅道:“我再败家,也比你强,好好的工作, 让你给弄丢了,好几十岁的人,成了无业游民!”
“来,大外甥,”听到妈妈的数落,舅舅先是红胀起脏脸,继尔,舅舅和颜 悦色地对我说道:“大外甥,舅舅教你怎样洗相片!”
“太好了,”我乐颠颠地坐到舅舅身旁,再也不嫌他肮脏,两眼死死地盯着 舅舅的脏手,看得出来,舅舅非常的专业,十分老道地洗印出一张张精美的相 片,那份清晰,那份光洁,可比妈妈的手艺高明多了,我禁不住地赞叹道:“舅 舅,你洗的相片,可比妈妈的强多了!”
“嘻嘻,”舅舅骄傲地说道:“大外甥,这是舅舅的老本行啊!以前,舅舅 在照相馆工作,干的,就是洗相的活!”
“现在呢?”我问道,舅舅苦涩地笑了笑:“有一次,舅舅喝醉了,经理批 评了我,唉,酒后无德,我一来气,借着酒劲,把照相馆给砸了,结果,给开除 了!……”
“哥哥,”扎着围裙的爸爸走进里屋,对舅舅说道:“吃饭吧,别摆弄这玩 意了,摆弄了这么多年,还没摆弄够哇!”
“嘿嘿,”在爸爸的拽扯之下,舅舅抬起了晃着破布丁的屁股:“你还别 说,我还真就没摆弄够,一看到这玩意,我就走不动道!”
“快点吃饭吧!”妈妈没好气地催促道:“快点吃饭,吃完饭,快点赶车, 有一趟火车,你还来得及的!”
“陆陆,”妈妈喊道:“快,过来吃饭!”
“不,”我摇摇脑袋,我的兴趣,全都在洗相设备上,再者,我可不愿意与 舅舅,一个比叫花子还要脏肮万倍的人,同桌吃饭,太没胃口了。“妈妈,我不 饿!”
妈妈和爸爸不再理睬我,一同陪着舅舅用餐,我则将舅舅刚刚教授给我的洗 相技术,投入实用,兴奋不已地将一张张底片曝光、显影、定影。
“哈哈,”望着眼前由我亲手洗切出来的照片,我乐得直拍小手,我呼地拽 出切相刀,哗啦,一块小纸包滑落出来,我惊异地瞪大了眼睛,放开了切相刀, 拣起小纸包,我轻轻地掐了掐,原来,是一叠相片,我用手指拨开纸包上的胶纸 条,哗啦一声,硬纸片自动地展开来,我定睛一看,哇--,我差点没喊出声 来。
是妈妈,她刚刚烫过头发,俊俏的面庞上涂抹着厚厚的脂粉,她穿着一件颜 色较深的旗袍,倒背着双手依靠在暖气旁,秀美的目光极其撩人的盯着我,似乎 在说:儿子,来啊,亲亲妈妈,啊,我仿佛听到妈妈的呼唤,鬼使神差地凑了过 去,深深地吻着妈妈的朱唇:妈妈!
亲吻了片刻,我翻开了第二张相片,啊,妈妈,还是妈妈,只见我年轻漂亮 的妈妈,仿佛故意引诱我似地解开了旗袍,笑迷迷地裸露出她那肥硕、丰满、白 嫩的身体,我若隐若现地看到,在妈妈的酥胸,有一个可爱的小乳罩。
我迫不急待地继续翻看下去,妈妈已经淫浪地脱掉了旗袍,光溜溜的身体上 仅戴着一条狭窄的小乳罩,胯间裹着短小的三角裤,美滋滋地站在窗台旁,一对 肥手扶着暖气管,风情万种地望着窗外,那娇娆的胴体,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烁 着迷人的柔光。
我情不自禁地将妈妈几近半裸的相片,凑到嘴边,轻轻地吻了一口,心中嘀 咕道:啊,妈妈,好漂亮的妈妈啊!
吻过娇美的妈妈,我将其翻到下面,眼前的景像,更加让我惊讶起来,妈妈 摘掉了小乳罩,一对丰硕的豪乳,还有那细长的,被我无数次吮吸过的乳头,明 晃晃地袒露在明媚的阳光之下,妈妈的面庞还是那般的幸福,一只肥手掌娇滴滴 地按在一只酥乳上。啊,妈妈,好美丽的咂咂头哇,我‘吧嗒’亲了一下妈妈那 应该属于我的乳头。
我继续翻看下去,第四张照片,妈妈的三角裤,非常放浪地拽扯到柔滑的膝 盖处,肥美的胯间散布着光泽四溢的簇簇黑毛,那蓬蓬松松的淫态,挑衅般地掩 遮着妈妈那令我心驰神往的小便。
望着妈妈可爱的胯间,我突然想起老姨的小便,以及那堆湿淋淋、软绵绵, 散发着滚滚骚气的小肉团。
啊,妈妈,妈妈的小便是什么样子的呢,有小肉团么?妈妈小便的气味与老 姨的一样么?嗯,想着想着,我竟然忘乎所以地伸出舌头,痴迷地啃吮起妈妈的 黑毛来。
继续翻看下去,我那满腔饱含着邪念的色欲之血不可收拾地滚滚沸腾起来, 妈妈已经脱得一丝不挂,膝盖处的三角裤可笑地抛弃在地板上,她放荡地坐在床 铺上,一脸淫笑地叉开了大肥腿,两只肥手死死地拽扯着黑毛密布的小便,在小 便的最上顶端,有一个极其引我注目的小肉球,那光滑、圆润的尖尖头,与我的 鸡鸡头非常相像,嘿嘿,原来,妈妈也有一个小鸡鸡啊,这可是一件石破天惊, 作梦也没有想到的事情啊!
我的一双色迷迷的眼睛呆呆地望着妈妈那个嵌着小鸡鸡头的小便,手指尖淫 邪地触摸着黑毛覆盖下那糊糊乎乎、让我心跳气短的小孔眼,我只恨妈妈的照相 手艺还是不到家,最关键的地方,最令我神往的地方,却搞得模糊不清,唉-, 我失望地叹了口气,无奈地翻到下一张。
哈,我的眼前顿时一亮,这一张,是妈妈小便的特写镜头,一定是用B门拍 摄的,看来,为了拍下这张特写,妈妈着实颇费了一番功夫,清晰的画面让我色 血翻滚。
一根根黑毛点缀着水汪汪的小便,妈妈的手指尖拼命地拽扯着两片薄肉,一 个很不规则的大肉洞极其可怕的扩张开,直看得我面庞臊热难耐,呼呼呼地直喘 粗气:哇--,这就是妈妈的肉洞,那个被爸爸肆意狂插的肉洞,那个我从此钻 出来的肉洞,我,我,……
“陆陆他妈,”我正看得入神,突然听到爸爸的说话声,我慌慌张张地把妈 妈自拍的春宫图,草草地叠好,将胶条带重新按压上,咕咚一声,投进方桌下面 的小柜子里。
送走了舅舅,爸爸回到楼上,与妈妈在厨房里悄声嘀咕道,自从爸爸尽力帮 助老姨之后,妈妈与爸爸产生了极大的隔阖,妈妈再也不允许爸爸称她为“亲爱 的”,于是,爸爸便极其生硬地称妈妈为“陆陆他妈”。
“陆陆他妈,你给你哥多少钱啊?”
“拾圆!”
“嗨,”爸爸摇了摇头:“这,他坐火车来回就得好几块,你就给他拾圆 钱,他跑这一趟,还能剩几个钱啊,嗨!”
“哼,”妈妈振振有词地说道:“拾圆,已经不少了,我一个月才挣几个钱 啊,给他多少算够,如果给他多了,让他偿到甜头,下次还得往我这里跑,唉, 真烦啊!”
“依我看啊,”爸爸提议道:“你的照相机,放在你的手里,除了玩,搭 钱,我看没有任何用处!干脆,把你照相机,送给你哥哥算了,他拿着给村里的 农民们照照相,也能挣几个钱,那样,就可以养家喽!”
“哼,”妈妈闻言,顿时大吼起来:“哼,亏你想得出来,你知道吗?我的 照相机值多少钱?那是我结婚的时候,我爹送给我的嫁妆啊,送给他,一个不务 正业,一天到晚就知道喝大酒的二流子?哼,没门!” “冲啊,”
“杀啊,”
“别让鬼子跑了啊!”
“……”
终于又盼来了一个翘首以待的星期天,我总算可以扔掉破书包,拎起托布 把,与小伙伴们无牵无挂,无拘无束地在院子里尽情地玩耍,我们自愿分成两 伙,在沙堆上奋不顾身地撕打着,咕碌碌地翻上滚下。“冲啊,”
“杀啊,”
“别让鬼子跑了啊!”
“……”
当--,当--,当--,……
我与小伙伴正玩得起劲,把嗓子差点没喊破,突然,从院落的大门口处传过 来一阵阵剌耳的铜锣声,我们都不约而同地停歇下来,纷纷循声望去,搞不清楚 是谁又玩起了什么新游戏。
当--,当--,当,--,……
院门口聚集着黑压压的一片人群,仔细一看,我差不多全都认识,他们都是 爸爸的同事,都在一个办公楼里,甚至一个办公室里工作。而现在,他们表情严 肃,不苟言笑,都清一色地穿着草绿色的军装,右臂扎着猪血色的红箍箍,一个 老人头顶着尖细的,用硬纸片做成的高帽子,手里拎着一面铜锣,一边敲打着, 一边在众人的推搡之下,缓缓走进院子里。
“哈,是老书记!”小伙伴们不约而同地嚷嚷起来:“对,是他,是老书 记!”
“嘿嘿,老书记真好玩啊,这又是耍的什么新花样啊!”
“……”
孩子们哗啦地一声,像一群欢快的小燕子,从四面八方欢蹦乱跳地拥向老书 记:“老书记,”
“……”
“去,去,去,”走在人群最前列的大蚂蚱没好气地伸出细长的手臂,恶狠 狠地将小伙们伴驱赶开:“去,去,去,滚蛋,一边玩去,”
然后,他板着可怕的面孔冲着老书记吼叫道:“快点,老老实实地向革命群 众们交待你的历史罪行!”
“当--,当--,当--,”老书记垂头丧气地再次敲起了铜锣:“当- -,当--,当--,……,我是王日新,我有罪,我是历史反革命!”
“啊--,”小伙伴们闻言,立刻惊得目瞪口呆,彼此间,你瞅瞅我,我瞧 瞧你,心里嘀咕着:什么,什么,这位可亲、可敬、可爱的老书记,抗美援朝的 老功臣,老顽童,人老心不老的孩子王,怎么一周没见,就成了罪人:历史反革 命?
“哎呀,”胆大一些的孩子们茫然地问道:“老书记怎么成了反革命啊?”
“哼,”大蚂蚱冷冷地答道:“你们这些小孩崽子懂个屁,他以前是国民党 的军官,后来投降了!他有历史问题,我们要革他的命,清算他的历史旧帐!”
“哇,”孩子咧开小嘴惊呼起来:“哇--,”
“哎呀,”
“真没想到,”
“……”
“快敲,”大蚂蚱没好气地推搡着老书记:“快敲,别想偷懒!”
“当--,当--,当--,我是王日新,我有罪,我是历史反革命!”
“打倒反革命分子王日新,”大蚂蚱扯着公鸭嗓,挥舞着烧火棍般的干瘦胳 臂,声嘶力竭地喊叫起来:“打倒反革命分子王日新,……,革命无罪,造反有 理!”
于是,穿着军装的众人纷纷效法,坚定地举了拳头:“打倒反革命分子王日 新,……,革命无罪,造反有理!”
“……”
我们可怜的、倒霉的老书记,头戴着可笑的大高帽,面容憔悴地拎着铜锣有 气无力地敲打着,发出让人心烦意乱的响声。在众人无情的驱赶之下,老书记没 完没了的、左一次右一次地从楼上转到楼下,然后,再从楼下转到楼上,他一边 浑身臭汗地登爬着陡窄的阶梯,一边不停地敲打着那面铜锣,同时,嘴里则念经 般地嘀咕着:“我是王日新,我有罪,我是历史反革命!我有罪,我该死,我有 罪,我该死,……”
当--,当--,当--,伴随着铜锣的响声,老书记的身后很快便聚集起 一群又一群比我还要闲极无聊的人们,他们一个个兴灾乐祸地尾随在可怜的老书 记的屁股后面,使用着各种极其下流的、下流得简直不堪入耳的脏话取笑着、捉 弄着我们可怜的老书记。
“爸爸,”傍晚,我将白天的所见所闻讲述给妈妈和爸爸,然后,一脸疑惑 地问爸爸道:“爸爸,老书记真的是历史反革命吗?”
“去,”爸爸虎着脸教训我道:“大人们的事,小孩子家少参与,……”
“对,”妈妈一把扯住我的衣领子,肥实的手指头频繁地指点着我的鼻子尖 :“陆陆,告诉你,以后不许到走廊和院子里去玩,见到谁也不许乱说话,听到 没有?”
“嗯,”我怔怔地点了点头,心里则糊涂得无法形容:这是怎么回事,到底 发生了什么?
很快,宿舍楼里原来欢快、祥和的气氛发生了本质的变化,笼罩着滚滚飘忽 不定的,捉摸不透的、极其压抑的,压抑得行将窒息的沉闷空气。每天,无论是 上班,还是下班,当单位里的知识分子们在走廊里不期而遇的时候,再也听不到 那一声声热情的问候,真诚的寒喧,与毫无猜忌的说笑、打闹。彼此之间,仿佛 突然罩上一层神秘的面纱,谁也搞不清楚对方的真实面目。在狭窄的走廊里,突 然走个顶头碰,便非常尴尬地相视苦笑着,假惺惺地点点头,接着,便头也不回 地溜进自己的家门,咣当一声,将房门紧紧地锁死。
“哼,”
一周之前还亲密无间的一对同事,隔三差五便要凑到一起,喝酒闲聊,不知 怎么搞的,突然反了目,在走廊里虎视眈眈地横眉对峙着:“哼,不服咋的?”
“哼,你算个啥啊!”
“哼,”
“不跟他玩,不跟他玩!”大人们无端地反目成仇,孩子们亦如此效法,根 据家里大人们政见的差异,非常自然地分割成诸个帮派:“不跟他玩,他爸爸不 是咱们一伙的!”
“对,不跟他玩,我爸爸是造反派,而他爸爸是保皇派!”
“……”
不仅仅是宿舍楼,以及楼里的住户和孩子们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宿舍楼外 的院子里,以及楼房对面的马路上,亦发生了令人费解的变化。
放眼望去,目力所及的所有建筑物都涂抹上了巨大的红色方块字,那激烈的 言词,那力吞环宇的豪迈气魄,使人能够嗅闻到咄咄逼人的火药的呛人气味,而 感叹号下面的小圆点,比我吃饭的盘子还要巨大数倍。
大黄楼的正面不仅也涂满了火药味十足的标语、口号,更让我吃不惊不小的 是,在其西侧的整个大山墙上,不知什么时候变魔术般地出现一幅巨大的,从底 楼的水泥衬裙一直漫延到顶楼女儿墙的超大图画:身着长袍大褂的毛主席,手中 握着一把旧雨伞,顶着黑沉沉地乌云,傲然而立。
“毛主席万岁!”
“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万岁!”
从老书记被逼敲锣爬楼梯那天起,无论是大街上,还是小巷中,或者是宿舍 楼里,终日响彻着震耳欲聋的革命群众们的口号声:“毛主席万岁!”
“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万岁!”
“毛主席万岁!”
“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万岁!”
“毛主席万岁!”
“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万岁!”
“……”
外面热闹得尤如煮沸的开水锅,不知疲倦的滚滚翻腾着,而在家里,也不得 消停。许多我认识的,或者是我不认识的男男女女们,大概是事前有约地聚拢到 我家,与爸爸和妈妈围坐在下昏暗的白炽灯下,热情扬溢地、充满激情地海阔天 空,高谈阔论着。
年轻、美丽、漂亮的杨姨,首先开了腔:“大蚂蚱混进了革委会啦,他是个 什么东西,他爹投机倒把!他乱搞男女关系,一看见女人就走不动道。”
哼哼,看到杨姨机关枪发射般地贬损着大蚂蚱,我心中暗暗发笑:哼哼,大 蚂蚱乱搞男女,可是,杨姨,你呢,你又怎么样呐?
望着眼前性感诱人的杨姨,我突然想起了什么,我依依稀稀地记得,那是一 个晴朗的星期天的中午,爸爸一个人在厨房里洗衣服,我倒在里屋的床上无所事 事,渐渐地打起了嗑睡,朦朦胧胧之中,我似乎听到杨姨悦耳的嗓音:“哎哟。 谁在家呢?哦,老张,就你自己啊,她,干什么去啦?”
“嘿嘿,”看见杨姨走进房门,爸爸立刻放下脏衣服,色迷迷地答道:“积 极去啦,她又积极去了,大星期天的,领着学生们学习雷锋,义务清扫大街!”
说完,爸爸一把拽住杨姨,并排坐在外屋的木板床上,杨姨穿着一条蓝色的 短裤,两条白皙的秀腿直看得爸爸目不转睛。“瞅啥呐!”杨姨极其撩人地按住秀美的长腿,脸上泛起滚滚红晕,洋溢着 快乐、爽朗的微笑,细滑的手指在爸爸结满黑胡须的面颊上轻轻地掐拧了一下: “嘻嘻,老色鬼!”
“嘿嘿,美人!”爸爸顺势将杨姨搂抱住,一只大手贪婪地抚摸着杨姨的大白腿,两人狂热地、忘情地亲吻起来。“好扎哦,”杨姨依偎在爸爸的怀里娇嗔 地说道:“好扎哦,老张,你的胡子真硬啊!”
“嘿嘿,亲爱的,我的胡子哪有我的X硬嘛!”
“你的X更硬!”杨姨淫荡地说道。
“是吗!”
爸爸闻言,呼地一声掏出自己的大X,美滋滋地展现在杨姨的眼前,杨姨 的眼睛立刻明亮起来,她热切地握住爸爸粗大的X:“哇,老张,好大的X 哦,我好喜欢!”
旋即,杨姨握住爸爸的大X便毫不犹豫地塞进涂满口红的小嘴里,快速地 吸吮起来,爸爸的大X上渐渐沾满杨姨的口红,无比幸福地呻吟起来:“哦- -,哦--,哦--,……”
爸爸一边纵情地哼哼着,一边淫迷地掀起杨姨的上衣。盛夏时节,杨姨没有 戴胸罩,两只坚挺的大乳房微微地抖擞着,色素沉着的小乳头极其自然地、非常 平缓地镶在乳峰之上,就像两枚可爱的红宝石,爸爸用长满胡须的大嘴巴紧紧地 叼住一枚红宝石,很有滋味地吸吮起来。
“啊,好痒啊,你真坏!”杨姨死死抱住爸爸的脑袋,紧闭着双目,哆哆嗦 嗦地呻呤着。
爸爸很快便扒掉杨姨的短裤:“哦,亲爱的,你的阴毛怎么没有啦?”
“嘻嘻,早上让我给剃掉啦,太多啦,太烦人了,我讨厌那些该死的大长 毛!”
“不,亲爱的,我喜欢,我喜欢长毛,哎啊,腋毛你也剃啦,怎么,一夜之 间,你就变成白虎啦!”
“嘻嘻,”
“怎么,你咋跟我媳妇一样,喜欢剃毛啊!”
“嘻嘻,哦,老张,你媳妇也不喜欢黑毛,你媳妇好玩么?”
“嘿嘿,好玩,跟你一样,又骚又浪!”
爸爸的手指哧地滑进杨姨光鲜的小便里肆意抠摸起来,杨姨轻声地呻吟着: “啊,啊,快点,快点,老张,我,我受不了啦!”
“嘿嘿,亲爱的!”听到杨姨的话,爸爸卖力地捅插数下,然后,说道: “亲爱的,如果你还嫌不过瘾,那,就把大X放进去吧!”说着,爸爸将早已 硬梆梆的大X从杨姨的小嘴里拔出来,十分顺利插进她那淫水横流的小便里, 猛烈的、强劲有力的抽插起来。杨姨雪白的鲜肉积极地配合着爸爸狂捅,不停地 扭动着:“老张,使劲,使劲啊,再使点劲!”
一对偷情的男女,正值壮年的有情人,好似一堆干渴的枯柴,突然逢遇上点 点星火,呼地一声,无法自制地能熊熊燃烧起来,升华后结晶在一起,在这熊熊 的烈焰之中,彼此之间都从对方的肉体上获得了最大的满足和快感。
“唉,我快完蛋啦!”爸爸一边气喘吁吁地狂搏着,一边呼呼呼地呻吟着。
“老张,你可千万要挺住哟,不要把精液射在我的身体里,给我,给我,一 定要给我留着,我要吃掉它!”
“亲爱的,我,我,我,我不行啦!”爸爸快速地拔出大X,慌慌张张地 送到杨姨的小嘴边,杨姨一口叼住粘满自己分泌物的大X,狠命地狂吸着、痛 吮着,顷刻之间,一股股白森森、粘乎乎的晶莹液体从大X的顶端喷涌着,狂 汇而出,溅满杨姨粉红色的口腔,杨姨则毫不犹豫地吞进喉咙里,又把溅射在面 颊上的精液轻轻地涂抹在整个面颊上。
“嘿嘿,”爸爸见状,不解地问道:“亲爱的,那玩意好吃吗,是什么味道 啊?”
“老张,好吃,好吃啊,特别好吃。房中术上说,女人吃精能延年益寿,抹 到脸上还能养颜。没有什么不好闻的,很清香、很清香的,你来闻闻!”说着, 杨姨将挂着少许精液的手指递到爸爸的鼻孔下。
“嗯,你还别说,真有一股清香的味道啊。”爸爸嗅闻之后,又用舌头尖轻 轻地舔了舔自己的精液:“是没有什么特殊的味道,不香也不臭的,淡淡的、咸 咸的!嘿嘿,……,”
“哼,”一贯沉默寡言的阿根叔亦在这个非常时期,第一次主动地开了腔: “安富纯入党了,谁不清楚哇,他的党票是用一袋大米换来的!”
“嘿嘿,王泽志让厅里给下放了,去农村劳动改造了,”一个五十多岁的老 年人,兴灾乐祸地接过阿根叔的话茬。他叫王有成,江西人,是个军医,复员转 业后,分配到设计院当上了行政干部。他戴着一副高度近视眼镜,在这场政治运 动中,因其出身于小资产阶级家庭,并在单位里乱搞男女关系而走了背运,屡屡 惨遭揪斗,与跟他有染的那个女干部一起,脖子上挂着一双臭气熏天的破球鞋, 被群情激奋的造反派们无情地推搡到宿舍楼的院子里示众。
“活该!”走背运的老军医非常解恨地谩骂道:“该,该,该,你瞧他前一 阵子那个神气劲啊,把他美的,到处指手划脚的,连尾巴都撅起来了。”
看到王老军医那乘人之危的得意憨态,我不禁想起来前几天,他与女干部在 大走廊里被造反派们揪斗时的可怜相。“说,”造反派的头头大蚂蚱拽着老军医 的脖领子怒吼道:“你们这对狗男女,都做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丑事?快说,老 老实实地交待出来!”
“我,我,我们乱搞男女关系,我们对不起人民,对不起党,更对不起伟大 的领袖毛主席!”王老军医战战兢兢地交代着自己的“问题!”
“不行,别净讲一些没用的废话,套话,具体点,你们都是怎么搞的?”
“这,这,这怎么说啊!”
“怎么就不能说,能搞就能说!”
嘿嘿,是啊,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情,的确难以在众目睽睽之下讲述出来,结 果,王老军医以及那个女干部横遭愤怒的造反派们一顿无情的拳脚。更为不幸的 是,王老军医的家也未能幸免,许多书籍、文献以及珍贵的照片被查操。最后, 被造反派咣当一声扔进一间破屋子里写检讨,反省!
爸爸则坚定地认为,这位老军医并没有什么本质的错误,只不过是生活作风 上有些不太自重,不太检点,与办公室里的女干部关系暧昧。性格直爽的爸爸为 其据理力争,这难免遭至众造反派们的断然拒绝,而愤怒的爸爸则冲上楼去一脚 踢破房门,大义凛然地救出这位不幸的老军医,使他重获自由。
同时,爸爸又乘胜追击地索要回老军医那些被无端没收的文件和照片。我非 常有幸地欣赏到老军医那些被查没的物品,其中,有一幅老军医年轻时代的标准 相:他穿着笔挺的军装,戴着大沿帽,英俊潇洒,神采奕奕地站在绿树成荫的军 营前,与现在憔悴落魄的容颜完全判若两人。
从此,这位老军医对爸爸感恩戴德,成为爸爸最忠实的支持者。老军医拿不 出什么礼物来报答爸爸,心里总是觉得过意不去,欠爸爸的再造之恩。
有一天,老军医突然心血来潮:“老张啊,扎鸡血对身体大有益处,我都配 好啦,来,我给你扎一针?”。
望着老军医手中灌满鸡血的大针头,爸爸不以为然地说道:“老王啊,我什 么毛病也没有,扎那玩意干啥,要扎,你就给我媳妇扎吧,她身体不好!”
“是吗!”一听说扎鸡血对身体有特殊的益处,妈妈慨然解开裤子,将白森 森的肥屁股凑到老军医的眼前,气得我火冒三丈。
老军医握着大针头,用蘸着少许酒精的棉花签在妈妈的肥屁股上擦了又擦, 然后,手指猛一用力,哧的一声,便将滚滚鲜红的鸡血,诚慌诚恐地射进妈妈雪 白的圆屁股里,直看得我两眼金星狂射:哼,好个老不死的大色鬼,你凭什么摸 我妈妈的屁股,我妈妈雪白的屁股是你摸的吗?
给妈妈扎完鸡血后,老军医提议让妈妈给他也扎一针,以滋补滋补因饱经磨 难而提前衰老的身体。妈妈从来没有摸过针头,她呆呆地握着大铁针,不知从何 着手,老军医便手把手的教导她。在老军医手把手的教诲之下,妈妈笨手笨脚地 握着大针头,咣当一声扎进老军医那干枯的屁股上,结果,还是以失败而告终, 鲜红的鸡血溅了老军医一屁股。
在这些人中,谁也没有刘君魁梧壮实,他是哈尔滨人,长得虎背熊腰,浑身 的肌肉圆圆鼓鼓,好象要从肉皮下面拱出来。他待人和蔼,每当我瞅他时,他便 冲我慈祥的微笑着,并时时地点点头。他是单位里有名的大力士,大家对他均敬 而远之。别看他平时很和善,一旦发起脾气来,就像一头倔犟的大公牛,任何人 也抵挡不住。
有一次,他的儿子被周扒皮用砖头打肿了眼睛,怒气冲天的刘君追赶着周扒 皮绕着住宅楼跑了好几圈,直到一巴掌将其打翻在地,那惊心动魄的场面至今让 我记忆犹新。
刘君和岳父岳母共同生活,组成一个让人羡慕的和睦之家。很遗憾,他刚刚 过完四十岁的生日,就发现患有可怕的白血病,送北京治疗,还没过两个月便被 装在骨灰盒里送回了家,扔下三个孤苦伶仃的孩子。
“金大炮今天把院长给骂了!”刘君站在屋子中央,掐着腰说道。
“哎,金大炮啥心眼也没有,人家装枪他就敢放!”杨姨解释道。
“×老师啊,我看,咱们得写个材料,向上级反映反映大蚂蚱的有关问题, 他家历史不清白,他爹作过伪满的警察,解放后,还投机倒把!”杨姨一边说 着,一边用雪亮的眼睛盯着妈妈。
“我早就知道,就是总也拿不出证据来啊!”妈妈说。
“他跟刘淑杰关系不明不白的,总是在一块嘀嘀咕咕的,肯定是搞破鞋!” 刘君说:“等明天我回家找双破鞋挂在他办公室的门上!”
“那可不行,不行,大蚂蚱脾气可爆了,弄不好,……”老军医惊恐万状地 摇晃着脑袋。
“我怕他?不服就比划比划!”刘君一脸不屑地说道。
“对,这个办法挺好,一下子就能把大蚂蚱搞臭!”杨姨不无得意地说道。
“用这种办法把人搞臭,不太好吧!”妈妈迟疑地说道。
“哎呀,×老师啊,什么叫好,什么叫不好,这年头,什么办法不用?这也 不是咱们自己的发明创造啊!现在就兴这个!你没看到矿山科的王亚莉,脖子上 挂着一双破鞋,满办公楼地游行吗!”
“……”
围坐在屋子里的这些人,均有一个共同的、彼此间心照不宣的目的:希望在 这场空前绝后的政治运动中,把握住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紧紧抓握住命运的咽 喉,捞取实惠,从而飞黄腾达、鸡犬升天。
若想实现这一宏伟的理想,必须扫清掉前进道路上的一切障碍,不择手段地 把那些绊脚石以及众多的竞争者搞垮、弄臭!
不要急于给我们下不仁不义的结论,大家彼此间不都是如此嘛,你看,险恶 的对手隐藏在阴暗的角落里,正在磨刀霍霍呢,恨不得一口把我们全部吃掉。谁 也不愿让灾难降临在自己的头上啊!
一番高谈阔论之后,大家便以笔做刀枪,口诛笔伐。
他们一头扎进报纸堆里,像寻宝似聚精会神地瞪着眼睛。他们握着小剪刀, 东摘一句,西剪一块,一张张摘剪过、千疮百孔的报纸被凄惨地抛弃在桌子上、 椅子上、木床上、地板上。
经过一番煞费苦心的东拼西凑,一篇充满革命激情的宏篇巨著终于被炮制出 笼,他们确信,明天,必将一鸣惊人!
妈妈扶了扶眼镜框,清了清嗓子,郑重其事地朗诵起来:“最高指示:伟大 的领袖和导师毛主席教导我们说,……”
“哟,哟,不对,不对,你念的不对!”杨姨突然打断妈妈:“×老师,这 段话你念得太死板喽,一点表情都没有哦,应该这么念,最高指示:伟大的领袖 和导师毛主席教导我们说: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老师,朗诵起来一 定要绘声绘色的哦!”。
“哦,对,对,老杨,你说得有道理!”
妈妈诚恳地点点头,这对不共戴天的情敌,在这场空前猛烈的政治运动中, 却极其可笑地,非常意外地成为一个战壕里的最为亲密的革命战友。
妈妈对这场政治运动所投入进去的热情,高出宿舍楼里的任何一个人,已经 达到走火入魔、废寝忘食的程度。甚至对我,她的宝贝儿子,与爷爷斗争的战利 品,也全然失去了兴趣,将我冷冰冰地抛之一边,再也不管不问,不理不睬。这 使我大为光火,从而对妈妈的成见,更为深重。
昏暗的灯光之下,妈妈那双肥实的白手坚定地握着那东拼西凑而成的鸿篇巨 着,在杨姨不懈的教诲之下,振振有词地念叨着。
妈妈有一个最为显著的特点,同时,也是一个永远也无法挽救的缺憾,那便 是隐映在近视镜后面那一双毫无活力的、深深凹陷着的眼睛,每当妈妈动气时, 这对可怕的眼睛便恶狠狠的瞪着我,让我顿生一种极不舒服的感觉。同时,妈妈 原本俊秀的面颊亦可憎地铁青起来,每当此刻,我便再也不敢正视妈妈这张赅人 的脸庞,既使与她交谈,也尽一切可能地避免观看她那张可怕的面颊。
妈妈的小嘴巴永远都涂满高档的化妆品,猩红的薄嘴唇总是毫无善意地、非 常讨厌地凸起着,一挨生气的时候,可以很轻松地挂上一支酒瓶子,而当她真正 发起脾气的时候,腥红的嘴巴凸起得更为恶劣,也就更加骇人、更加可怕。
妈妈那冷酷的面孔除了对我有些微笑之外,她敌视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更 不肯相信任何人,甚至连自己也未曾信任过。
妈妈极其忘我地、非常热切地追逐着时尚,特别喜欢穿着艳丽的服装、佩戴 最为流行的首饰。盛夏季节,妈妈总是头戴着一顶米黄色的长沿晾帽,身着一件 淡绿色的布拉吉,举着一把艳丽的、粉红色的遮阳伞,悠然自得地招摇过市,自 我感觉甚是良好。而现在,出于革命运动的需要,妈妈毫不犹豫地换上了一身极 不得体的、单调死板的绿军装,足下蹬着一双比卓别林还要滑稽可笑的大号军用 胶鞋,宿舍楼里的邻居们背地里都讥讽妈妈是个“耍猴”的。
妈妈的双手白嫩而又肥实,美中不足的是,她的手掌横宽,五指短小,很显 然,这是一双令人失望的手,但是,却意外地受到算命先生的赏识,算命先生指 天划地的保证:这绝对是一双贵族之手!这双手不是用于劳动的,拥有这双手的 人,将一辈子享受清闲安逸的生活。
算命先生的话一点没说错,妈妈这一生的的确确没有触摸过任何劳动工具, 既使是裁剪衣服、缝缝补补这些家庭主妇应该做的、份内的职责,妈妈也极少去 做,尽一切可能地得过且过,如果实在逼到头上不得已而为之,妈妈也是皱着眉 头,很不情愿地敷衍了事,同时,一边做着,一边大发牢骚:“唉,我才不愿意 干这些婆婆妈妈的琐事呢!”。
而对于烹调,妈妈却情有独钟,每月领到薪水的时候,妈妈要么买回一只小 鸡,要么称回数条鲫鱼,然后,饶有兴致地烹饪起来。她不厌其烦地往铁锅里添 加着各种调料,直至把佳肴搞得津津有味,连邻居都能嗅到飘逸的余香。
妈妈对饮食极其讲究,认为进餐不仅仅是为了果腹,还应有更高层次的享受, 饮食必须以能够延年益寿、强壮身体为目的。于是,妈妈便挖空心思地钻研饮食 科学,一顿饭也马虎不得。如果认为吃某种食物有益于健康,无论过去妈妈对这 种食物有多么的厌恶,甚至看到了都想呕吐,但为了健康,妈妈会不假思索地享 用它们。为了健康,为了长寿,妈妈扎过鸡血、吃过胎盘、咽过毒蛇,……。
妈妈不但热爱生活,更会享受生活,妈妈对人生有着自己独到的见解,迫于 目前这种特殊的革命环境,任何独到的见解都不能轻易地表露出来!还是等以后 空气缓和一些的时候再发表高论吧!
妈妈有着许许多多各种款式的贵重衣物,化妆品的数量相当可观,仅口红就 足足装满了一抽屉。但是现在,她早把这些小资产阶级的货色统统藏匿起来。
出于对生命的热恋,妈妈对自己的健康状况极其关注,稍微感觉到身体哪个 部位不太舒服,便立即跑到去医院进行一番全面的、彻底的检查。
妈妈的一生都处在毫无休止地、契而不舍的追求之中,妈妈所追求的第一个 目标,当然是我的爸爸,妈妈和爸爸是同乡。妈妈在学习功课方面没有爸爸出色,她的全部精力根本没有用在学习方面。 最初,爸爸并不中意妈妈,学校里有许多倾心于爸爸的女同学。但妈妈一经选定 目标,就一定要将猎物擒获到手,妈妈对爸爸展开了疯狂的、台风般的攻势:从 小镇追逐到县城,又从县城追逐到地级市,再从地级市追逐到省城,直至结婚生 子。在这其间,妈妈对爸爸使用了什么手段、什么魔法,那只有老天爷和爸爸, 还有妈妈她自己知道了。爸爸对此一向守口如瓶,从未对任何人讲起过。
追求,这是妈妈一生的价值观,凡是妈妈想要得到的,就一定要得到,在这 期间,无论采取什么手段、什么方式,哪怕是最不为人耻的手段,妈妈也是在所 不惜。妈妈对爸爸的穷追不舍,后来成为小叔子们、小姑子们挖苦她、取笑她的 话柄。而妈妈对此则不以为然,谁愿意说什么就让他们随便说什么好啦,反正我 的目的已经达到。
妈妈和爸爸结合以后,妈妈好似唐僧给孙悟空套上了紧箍咒,而爸爸更像一 只被彻底训服的绵羊,对妈妈服服帖帖,千依百顺,任何事情都毫无原则地迁就 妈妈。在妈妈前面,爸爸已经没有了大脑,没有了思维,就象横陆敬二那样,一 举一动全部在妈妈的操纵之下。
只有一点爸爸和妈妈完全相同:他们都不喜欢任何动物!
追求爸爸只不过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妈妈还有许许多多宏伟的蓝图需要去 描绘,人生能有几回搏啊?为了现实中那些诱人的理想,奋斗吧,拼搏吧。妈妈 如果突然之间热衷于某件事情,不管这件事对她有什么益处、有什么意义,她都 要义无反顾地投身进去。
眼前,这场空前猛烈的政治运动成为最为流行的时尚,入党成为每个人作梦 都想的事情,于是,妈妈便开始了近乎疯狂的追逐,不达到入党的目的,誓不罢 休!待那场运动虎头蛇般地结束之后,妈妈也像泄了气的皮球,兴致尽消,再也 不肯参加党组织的任何活动,当党组织向她索要党费时,妈妈极不耐烦地掏出一 张钞票:“哼,快点拿去吧,这是一年的,以后少来找我。”
当达木花突然在这座城市里风行开来,妈妈便拿出全部的积蓄走火入魔般地 投入炒卖,其结果,可想知而;妈妈曾经下海经过商、搞得长途贩运,还作过安 利传销,……,当妈妈发现他人又有别的目标、别的追逐时,她便扔下手中尚未 做完的事情,再次跟在别人的屁股后面,去进行新一轮的追逐。
眼前,在这个灼手可热的岁月里,妈妈正在热切地向党组织靠拢,这将给她 带来无尚的荣光。为此,妈妈绞尽脑汁地要实现这一宏伟的理想。妈妈积极工 作,表现突出,一幅幅油彩四溢、光泽艳丽的大奖状被她成捆成捆地抱回家里, 待政治运动结束以后,这些老古董成为奶奶裱糊墙壁的绝好材料。
非常遗憾的是,有一件事情总是让使妈妈终日忧心忡忡。解放前,我的姥爷 曾经开过饭馆,并且置办过一些田产,妈妈唯恐他人知道自己这不光彩的底细, 从而耽误自己的伟大前程。于是,妈妈曾专程赶回娘家,告诫她的父母和兄弟姐 妹们:“如果搞外调的人到咱家问你们什么出身,你们可千万别提过去的事情, 就说是贫农,贫农,知道吗?你们可别坏了我的大事,耽误了我的前程!”
然后,好事多磨,一件意外的、不太大,也不算太小的事情差点没把妈妈的 远大前程彻底地葬送掉。
这件不算太大、也不算太小的事情应该先从我的姥姥讲起,有一天,我的姥 姥从千里迢迢之外突然风尘仆仆地不邀自来!
姥姥的个头比妈妈要矮小许多,并且单薄得如果逢遇狂风能够非常轻松地把 她抛掷到漫天翻滚的云朵里去。在我童年模模糊糊的记忆之中,姥姥永远都是戴 着一顶无沿的深灰色的,由手工织成的小帽子,这顶连睡觉都不肯摘掉的小帽子 自从戴到姥姥的脑袋上之后,便一次也未曾清洗过,脏乎乎的毛线缝隙里积满了 令人作呕的灰尘,散发着剌鼻的酸腐气味。
姥姥那干枯得紧缩成无数道可笑细纹的嘴巴,除了吃饭和睡觉之外终日都叼 着一根深黑色的、挂满油渍的长杆大烟袋,她频频地、一根接着一根地划擦着火 柴,干瘪的嘴唇拼命地吧嗒着、吸吮着,整个屋子里缭绕着呛人的劣质烟草的气 味,地板上积满了磕掉的烟灰和划擦完的火柴杆。有时,姥姥吸着吸着突然剧烈 地干咳起来,于是,她便毫无顾岂地一口接着一口地往地板上咳着脏乎乎、黄稠 稠的粘痰,不出一日,整间屋子便被姥姥搞得一塌糊涂、不堪入目。
让我最为瞠目的是,姥姥盘卷着短小的双腿端坐在床铺上可以数个小时纹丝 不动,而唯一所做的事情便是拼命地吸烟和频繁地吐痰。对此,我很费解:姥姥 这么长时间地端坐着她的腿怎么不麻、不酸呢?为了验证此事,我偷偷模仿着姥 姥的样子在里间屋一次又一次地尝试着,可是,仅仅几分钟我便再也坚持不住, 我不得不叹服姥姥这非凡的打坐功夫。
与妈妈一样,姥姥一辈子没有做过任何活计。除却热衷于吃饭喝酒抽烟之外 姥姥没有其他任何别的爱好,在她的人生观里,这些便是生活的一切。姥姥从来 不吃素菜,一到我家不是张罗着包饺子就是烙馅饼,吃腻了饺子和馅饼便打发爸 爸去买鱼。
“买什么鱼?”望着馋嘴的丈母娘,爸爸无可奈何地问道。
“镰刀鱼,镰刀鱼啊,我最喜欢吃镰刀鱼,一定要给我买宽的啊!”姥姥一 边说着一边不停地比划着,说着说着,嘴角已经无法抑制地流出了长长的口水。
几刻钟后,爸爸拎着几根带鱼走进屋子里,姥姥立刻丢掉大烟袋,腾地一声 凑过去,非常仔细地察看了一遍又一遍,同时,又不顾忌腥臭味不厌其烦地翻弄 着:“太窄了,这能有多少肉哇,不好吃,咋不买点宽的呢!”看着看着,翻着 翻着,姥姥皱起了眉头。
“市场上没有比这再宽的了!”爸爸解释道。
带鱼很快便被妈妈烧制得色香味俱全冒着腾腾热气摆放在餐桌中央,爸爸又 去商场给姥姥买回一瓶高度白酒。姥姥早就迫不急耐地坐到饭桌前抓耳挠腮地准 备着享用那几根她认为不甚理想的带鱼,姥姥的两只小眼睛贪婪地、死死地盯着 菜盘子,两颗眼珠几乎要蹦出眼眶掉落到菜盘子里去。她欣然接过爸爸递过来的 白酒瓶:“哎呀,这酒不好喝啊,我不是让你买高粱王吗,那酒才叫好呢!”
“你要的那种酒我们这里没有卖的啊,买不到哇!”爸爸无奈地说道。
早已按奈不住的姥姥伸出筷子,挟起一大块鱼肉,悠然自得地塞进干瘪瘪的 嘴巴里,继而,姥姥那枯黄的两腮开始可笑地鼓捣起来:“啊,不错,真是不错 啊,虽然窄了点,味道还是可以的啊!”咽下鱼肉,姥姥又极其地道的饮下一口 白酒,她的嘴唇不停的吧嗒着,无比幸福地回味着甘甜醇厚的酒香。
“啊,啊!哎呀!”突然,姥姥尖声惊叫起来。
“怎么啦!”妈妈急忙放下筷子,问道。
“啊,啊,卡,卡,卡住了!”姥姥的嘴巴张得大大的,痛苦地呻吟着。
“快,拿点白糖来!”妈妈冲着爸爸喊道。
爸爸快步跑向厨房取来糖罐子,姥姥一口气咽下半罐子白糖,可依然是无济 与事,那根该死的鱼骨头始终卡在姥姥那狭窄的咽喉里说什么也不肯滑下去,这 是无辜死去的带鱼对姥姥的无情报复。万般无奈之下,爸爸只好领着姥姥去附近 的一家医院看医生。
姥姥不但贪吃,更热衷于炫耀自己,白天她闲得百无聊赖便溜到走廊里与邻 居们拉家常,只要一有机会,她便眉飞色舞地神吹起来:“你们知道吗,俺家以 前可是开饭店的啊,那钱可挣老鼻啦,我们不但买了许多金元宝、金首饰,还买 了好大好大一片最值钱的土地租给别人耕种,每年冬底的时候俺便挨家挨户的收 租子。现在是不行啦,俺家的地给分了,饭店也合营了。但俺老头子是饭店的经 理,在饭店里薪水最多!我天天喝酒,顿顿有肉!虽然土地给分了,饭店也给没 收了,可是俺手里还有许多金元宝呢,这些金元宝足够俺吃喝一辈子的啦,不, 一辈子也花不完、吃不尽啊!除了金元宝,我们家作废的金元券都成麻袋装,后 来没地方搁,都让俺给糊墙啦。”正在厨房做饭的妈妈闻听此言,顿时气炸了肺,她啪啦一声摔掉刚刚烧热的 大马勺,呼地冲出厨房,虎着四方脸恶声恶气的把姥姥唤进屋里。
“你瞎掰呼啥呀!嗯,你很怕人家不知道是不?你还让不让我好啦?我这些 工作都白干了!”妈妈铁青着脸,脖子上的青筋突起老高,她恶狠狠地把姥姥赶 进里间屋,随即又啪地一声紧紧地关上了屋门,把姥姥一直逼到墙角处。
姥姥一时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怎么,我说俺家有钱还不对了?那俺说 俺是要饭的好哇?”
“妈,你知道啥呀?这是什么时候啊?”
“什么时候,不管是什么时候,不管是谁当皇帝,都是有钱的人吃香啊?”
“妈,我不跟你说了,你没有文化,什么也不明白!”
“……”
俩人越吵越凶,姥姥气急败坏的挟起自己的小包裹:“他妈的,我不呆啦, 我回家!”
无论爸爸怎么调解都是于事无补,几乎要磨破嘴皮的爸爸最终只好躲到一边 唉声叹气。
“他妈的,这就是我他妈养的闺女!啊,你这个二狼!杂种操的!”
妈妈在家排行第二。
妈妈趴在里间屋的铺床上,呜呜呜地抽泣起来:“让她走,让她走!走了清 静!”
“好哇,X你妈的,好个二狼,走就走,没你我还活不了啦,我这辈子再也 不登你的家门!”
妈妈的癫痫病突然发作,只见她“嗷”地一声惨叫,然后扑通一下摔倒在里 间屋的地板上,僵挺挺的活象一具赅人的死尸,爸爸见状慌慌张张地把妈妈抱到 床铺上拼命掐拧她的人中。
“不用管她,全是装的!”姥姥不以为然地嘀咕道。说完,她瞅都懒得再瞅 妈妈一眼,转过身去,推开了屋门,哒哒哒地溜到楼下去。
我正爬在阳台上漫无目标的四处张望着,猛一低头,突然看到怒气冲冲的姥 姥怀里挟着她的小包裹低着头快步如飞地行走着,两条可笑的短腿迈着令人眼花 缭乱的细碎步,两只好似永远也不着地的袖珍小脚一刻不停地捣腾着,片刻之间 便没有了踪影,从我的视野里消失在石头马路的尽头。
通常情况下,妈妈的癫痫病总是在最为关键的时刻发作:与人吵架吵至理屈 词穷、穷途末路之际,便大叫一声栽倒在地吓得敌人顿时一哄而散;单位里评选 先进工作者,突然发现红通通的光荣榜上,竟然十分扫兴地没有自己的大名时, 激愤之下的妈妈就在大庭广众之下,直挺挺地倒在会议室的地板上,满场顿时赅 然,单位领导不得不进行重新调整;在课堂上,当她对颇皮的学生无计可施时, 情急之下也使用这种手段。后来的事实验证了姥姥的结论:“她全是装的!”
妈妈终于清醒过来,爸爸无微不至地将她安顿好,然后又匆匆赶往火车站去 找寻赌气出走的姥姥。
漆黑的深夜里,爸爸领着姥姥蹑手蹑脚地走进屋子里,姥姥把她的那个破包 袱丢到床铺上,二话不说,一个人静静的端坐在爸爸早已给她摆满丰盛菜肴的餐 桌旁,若无其事地再次大嚼大咽起来。
“都睡觉吧,太晚了,明天还得上班呢!”爸爸打着哈欠、一脸无奈地小声 嘟哝着。
第二天清晨,妈妈还是十分委惋地把姥姥打发回了老家,临行之际,妈妈紫 青的脸庞冷若冰霜,竞然连一句送别的话都未曾与姥姥说过。打发走总是管不住 自己嘴巴的姥姥,妈妈和爸爸便又从早忙到晚,哪怕是钻进被窝还是没有停止讨 论如何才能尽快入党的许多关键性的技术问题。
这年的初秋,妈妈和爸爸终于如愿以偿,面对着鲜红的党旗,双双举起了拳 头,流下了一串串激动不已的热泪。
“都木!”妈妈拉着我的手,拎着沉重的包裹,找到我的都木老师:
“都木,我参加了工宣队,明天,我们要下基层做宣传鼓动工作,也不知道 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儿子没人照看,你看看,这样行不行啊,把我儿子放到你 家住几天,你帮我照顾照顾,怎么样啊?”
“好哇,” 都木老师非常爽快地答应道:
“×老师,没说的,你就放心地把你的宝贝儿子放到我家里吧,你就积极去 吧!”
“那,太谢谢你了!”妈妈将装着我衣服的包裹递到都木老师的手中,都木 老师笑吟吟地接了过去:
“嗨,×老师,瞅你说的,咱们俩个,还客气个什么劲啊!你尽管放心地积 极去吧,喂,” 都木老师拎着大包裹,冲我呶呶嘴:
“小家伙,帮老师把这些作业本捧到家里去!”
“哎,”我乖顺地捧起沉甸甸的作业本,跟在都木老师的身后,走进狭长的 大走廊里,昏暗的灯光,无神地映照着都木老师丰腴的腰身,都木老师每迈动一 步,肥硕的大屁股便剧烈地鼓捣一下,看得我淫心骤起,想到今后的日子里,将 与都木老师共同度过,我即兴奋,又紧张,我真担心,在色心的驱使之下,自己 会做出料想不到的事情。
都木老师因为没有住房,临时借住在学校的一间办公室里。都木老师的丈夫 是个军官,常年在部队服役,按理说,都木老师应该调到丈夫的部队去,与丈夫 共同生活在一起。可是,都木老师丈夫的部队驻扎在边远的山区,都木老师一旦 调过去就很难再回到大城市里。所以,都木老师指望着丈夫能够早日转业回到地 方上。而目前,只好两地分居。在一年当中绝大多数的时间里,都木老师都是只 身带着一个仅半岁多的小女孩独自生活。都木老师的这间屋子既是寝室又兼做她 的办公室。
“啊,” 都木老师打开房门,亲切地对我说道:
“小家伙,到家了,咱们到家了!”
我将作业本放在都木老师的办公桌上,便呆呆地坐在一边,木然地摆弄着手 指头,望着眼前这陌生环境,我一动也不敢乱动。
“哦,兰花,妈妈的小宝贝,你怎么又醒了!”
都木老师放下包裹,抱起她那可爱的小宝贝,一屁股坐到床边,开始哺乳孩 子,只见都木老师将内衣高高地撩起,两只硕大的乳房摇摇晃晃地展现在我的眼 前,看得我色心狂臊,又对都木老师想入非非起来。
“喂,小家伙,” 都木老师突然唤我道:
“去,把手巾架上的毛巾给老师拿过来!”
“哎,”
我只好中断了对都木老师的胡思乱想,拿着手巾缓步走向都木老师,都木老 师两手抱着孩子,冲我嚷道:
“快,快,来啊,帮老师把这擦擦!”都木老师呶呶嘴,示意我把乳头里溢 出的奶水擦拭掉。我迟疑了一下,尽管对都木老师的身体充满了神往,可我还是 不敢随便触摸我尊敬的都木老师。都木老师瞪了我一眼:
“快啊!”
我不敢违抗,哆哆嗦嗦地把手伸向都木老师那雪白的乳房和红晕泛起的大乳 头上,轻轻地擦拭起来。都木老师的乳房既鼓且圆,活像两只蒸熟的、白喷喷的 大馒头,泛着迷人的光泽。好色之心迫使我无法过于安份,我偿试性地轻轻地按 摸几下都木老师的酥乳,感到即柔软且细嫩,散发着微微的温热,都木老师那色 素沉着的乳晕托起大大的、深红色的乳头,汩汩地流淌着晶莹的乳汁。
我特别注意到,都木老师抱着孩子的手臂上,生出些许黑黑的细毛,我将脑 袋瓜一转,目光悄悄地移到都木老师的腋下,哇,那里的黑毛更是又长又密,散 发出浓烈的、剌鼻的异味,我感觉很是新奇,丝毫也不厌恶都木老师那特殊的气 味,我偷偷地凑近都木老师的腋窝处,深深地猛吸几了口气。
“还有这!”都木老师把孩子稍稍举起,露出柔软细腻的腹部,圆圆的脐眼 深深地陷进丰满的脂肪里,几根阴毛从衬裤里溜出来,若隐若现地展露着,把我 撩拨得心慌意乱,从而,对都木老师胯下那片神秘之地,更是着魔万分。我的手 再度擅抖起来,抓着白手巾在都木老师那肥硕的腹部来回地擦拭着,同时,我把 头部尽可能地贴近到都木老师的肚皮上,贪婪地嗅闻着她那浓烈的、充满着成熟 女人气息的体味。
“好啦,” 都木老师放下了孩子,整理一下内衣,站起身来:
“小家伙,自己玩吧,老师给你做饭吃!”说完,都木老师肥实的玉手,轻 轻地掐拧一下我的脸蛋,冲我嫣然一笑,我立刻感到无比的温暖,对都木老师不 再胆怯,也顽皮地冲她一笑。
草草吃过晚饭,我一动不敢乱动地躺在都木老师的身旁,听到她那均匀的鼻 息声,我确认都木老师已经睡熟。于是,我悄悄地翻转一下身体,将鼻孔凑到都 木老师的身旁,深深地嗅闻着都木老师那诱人的体味。慢慢地,我朦胧起来,梦 境之中,我兴奋异常,即想去抚摸都木老师的大乳房,却又不敢伸出手去,我久 久地注视着那迷人酥乳,猛然间,我一抬头,只见都木老师那双大眼睛正恶狠狠 地瞪着我,立刻把我从梦中惊醒,吓出一身冷汗。
“小家伙,天亮了,快起来吧,洗洗脸,跟老师上学去!”
#--iCMS.PageBreak--#我睁开睡眼,望着都木老师那和蔼可亲的面庞,想起昨夜的梦境,想起对都 木老师的淫邪之念,我不禁有些差愧难当。在现实生活中,都木老师可从来没有 恶狠狠地瞪过我一次,梦境里的那一幕,完全出于我对都木老师无比敬畏之情而 在暗暗作祟。其实,仔细想想,都木老师对我极其痛爱,每天,我都能在都木老 师的家里,得到一点点意外的收获:一只苹果、一根香蕉、一把奶糖、……,最 初,我不敢轻易接受都木老师真诚的馈赠。
“拿着!” 都木老师以命令的口吻说道:
“吃吧,吃吧,你看,老师这里还有许多呢,都是我生你小妹时,同志们陆 续送来的,老师不吃这些东西,你小妹太小,吃不了,放着不也是烂掉了吗!”
在都木老师即严厉而又温馨的目光逼视下,我不敢再拒绝都木老师的礼物。 每天放学后,都木老师便塞给我几个零钱让我帮她去市场买菜,回来后,我把菜 和剩下的钱交还到都木老师的手里,都木老师接过菜,却把剩下的散币塞到我的 手里:
“小家伙,这点零钱送给你了,你拿去买点喜欢吃的东西吧!”
我不敢回绝,但又不敢收老师的钱,趁老师不注意,我偷偷地放到桌子上。 都木老师一看,严厉地教训我道:
“小家伙,你给我解释解释,老师给你的零花钱,你为什么不拿,老师的钱 脏啊?”
“这,这,”我不知说什么才好,恐惧地低下头去,喃喃地嘀咕道:
“老师,妈妈说,不能随便要别人的钱物!”
“哦,你把老师当成别人啦!”都木老师站起身来,一把抓起买菜剩下的散 币,一分不少地塞到我的手里:
“以后,老师给你零用钱,你就收着,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啊,咱们班级里有 那么多同学,老师为什么不给别人,偏偏给你呢。还不是认为你和他们不一样, 你是一个好孩子。”
都木老师轻柔地抚摸着我的肩膀,一股暖流立刻传遍我的周身:
“班上的学生差不多都是附近贫民窟里的野孩子,从小缺少家教,一个个象 个活驴,教他们可是我倒了八辈子霉啊,小家伙,你千万要记住老师的话,千万 不要向他们那样。”
更使我极为感动的是,都木老师突然拿出一双崭新的球鞋:
“过来,试试这双鞋,看合不合脚。”
说完,都木老师将鞋扔到我的脚下。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都木老师给我买新鞋穿,这可能吗?我呆呆 地望着都木老师。
“瞅啥呀?快点换上吧,你看你,脚上的破鞋都快掉底啦,张着个大嘴,你 妈妈也不管你,光知道干革命,积极、入党啦!”
我脱下破胶鞋,拿起一只新鞋正欲往脚上套:
“哎呀,这双臭袜子啊,赶紧给我脱下来扔到外边去。”
我难为情地脱下又脏又破的旧袜子,赤着脚走出屋子,我把旧袜子扔进走廊 的垃圾篓里,等我重新走进屋里,都木老师已经端过一盆热气升腾的洗脚水:
“坐到那个椅子上去,把脚洗干净再穿新鞋,否则,新鞋也得变脏喽!”
我满脸羞得通红,头也不敢抬地拼命搓拭脚上的污垢。
“啪” 都木老师把一只香皂盒甩到盆边:
“别光这么搓啊,打点香皂,除除臭味!”
我拿起香皂,都木老师蹲下身来,拉拉我的衬裤,不免皱起了眉头:
“我的天啊,你妈妈多长时间没有给你洗衣服啦!”
我更加无地自容:
“运动开始以后,妈妈特别忙,我一天到晚都见不到她几回,有时,几天也 见不到!” 都木老师摇摇头,没有再说什么!
等我洗完脚,都木老师找来一双红色的袜子:
“你先穿我这双袜子吧,过几天,老师再给你买双新的!”
夜晚,我在被窝里辗转反侧,手里一直拿着都木老师那双红袜子,我舍不得 穿它,悄悄地脱下来,放到鼻子下贪婪地嗅闻着,企图从这双袜子里能够重新嗅 闻到都木老师的特殊体味。
那是一种能够使我极度兴奋并且产生奇妙快感的气味,望着都木老师的红袜 子,我便不自觉地想起她的肥脚丫以及脚趾上那细长的黑毛。啊,都木老师,我 的第二个妈妈,我什么时候才能扑进你那宽阔的、柔软的胸怀里,像跟妈妈在一 起时,尽情地品偿、把玩你那对丰满的酥乳呢?……
第二天傍晚,都木老师果然给我买来一双新袜子,同时,她又从包裹里掏出 我的衬衣和衬裤:
“小家伙,把门锁上,赶紧把你那身脏皮给老师换下来!”
我看看都木老师,她并没有出去的意思,我迟疑起来。
“你想什么呢!” 都木老师催促道:
“快点换啊!”
望着前眼的都木老师,我还是迟疑不决,我实在不好意思在都木老师的面前 脱个溜光,都木老师似乎看出了我的尴尬:
“哦,怕我看,是不是?”
我摇摇头。
“不怕,那你快脱吧!”说完,都木老师亲自动手解我的裤带,我本能地挣 扎一下,都木老师冲我笑道:
“怕啥啊,小家伙,你也知道害羞啊,如果知道害羞,就别去偷看瞎子洗澡 啊!”
荷荷,听到都木老师讥讽的话语,我臊得满面绯红,极难情地低下头去,都 木老师不容分说地解开我的裤带:
“小家伙,在老师的面前,你有啥怕羞的啊,告诉你吧,老师比你妈妈的岁 数还大呐!”
“是么,”我怔怔地问道:
“可是,老师,你的孩子为什么这么小哇?”
“哦,” 都木老师认真地答道:
“小家伙,你不懂,鲜族人少,不好找对象,如果不是你妈妈给我介绍一个 军官,老师很有可能到现在还是一个人呐!更别提什么孩子喽!”
都木老师一边与我闲聊着,一边脱光我身上所有的衣服,我立刻赤身露体地 站在都木老师的面前。都木老师和善地笑了笑,旋即端过来一盆热水:
“好脏啊,来,洗洗澡,再穿新衣服!”
我迈进水盆里,正欲抓过水盆旁边的白毛巾,却被都木老师一把夺了过去:
“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从小就是妈妈给你洗脸、洗澡!连擦屁股都是你 妈妈的事,对吧,来,老师给你洗!”
一听到尊敬的都木老师准备接替妈妈的职务给我洗澡,我即感觉很难为情, 同时,又有些受宠若惊。
都木老师开始轻柔地揉搓我的身体,我呆呆地站立着,一动也不敢动,都木 老师一边揉搓着,一边仔细地审视着我的裸体,不时地夸赞道:
“嘿嘿,小家伙,长得真是不错,细皮嫩肉的,浑身上下光溜溜的,白净净 的,……”,听了都木老师的话,我的脸蛋不知怎么搞的,热辣辣的,立刻胀得 满脸通红。突然,老师改换了口吻,继续说道:
“可,就是太脏啦,你看看这,脏得都快长□啦,好象一年也没洗过,挺好 个小伙子,脏得活象一只巴拉狗,……,”
更让我大吃一惊的事情发生了,都木老师抓起我的鸡鸡,仔细地端祥起来。 直到目前为止,我的鸡鸡除了妈妈之外,便只有林红和李湘仔细地欣赏过,连金 花都没得到这份殊荣。
今天,都木老师似乎也对我的鸡鸡发生了浓厚的兴致,你看,都木老师是如 此认真地审视着,用“目不转睛”这个成语来形容丝毫也不夸张。我偷偷地斜视 一眼都木老师,发觉握着我鸡鸡的都木老师,那端正的脸庞上也闪现出一丝妈妈 那样的、莫名其妙的欢悦之情。继而,便亦像妈妈那样,开始胡乱地往我的鸡鸡 上抹起香皂来,并且,越抹越多,而我身体其他的部位,都木老师却没有如此认 真地涂抹过。抹完香皂,都木老师便开始不停地揉搓起来。她那双充满肉感的大肥手把我的小鸡鸡抒搓得奇痒难奈,同时,一种无法名 状的、极其舒畅的快感从鸡鸡传遍全身,产生一种飘飘欲仙的幻觉,随即,便令 我失望地消散开。我低下头去,呆呆地瞅着紧握在都木老师手中的鸡鸡,立刻发 现一种奇怪的现象,原本短小瘫软的鸡鸡不知不觉地肿胀起来,鸡鸡头鬼头鬼脑 地从包皮里露出可笑的小脸,渐渐地,一种想要尿尿的感觉袭向我的中枢神经系 统,可是,我却不敢说出来。都木老师抓过毛巾把鸡鸡上的香皂擦试干净:
“记住,小家伙,你的小鸡鸡要经常清洗的,特别是包皮里边,更要彻底地 清洗,否则,很容易得病的哦。”
我仍旧沉浸在无边无际的性的幻想之中,我努力地搜寻着那逝去的、极其短 暂的、要成仙的感觉。都木老师的话把我从幻想中惊醒,立刻开始慌慌张张地换 上都木老师递过来的衣服。然后,哧溜一声,钻进了暖洋洋的被窝里。
这一夜,那种奇妙的快感搞得我魂不守舍,我用两只手摩仿着都木老师的动 作,拼命地揉搓着鸡鸡,企图让那种快感重新出现。然而,令我大失所望的是, 无论我如何努力,结果都是徒劳的。我的手都揉酸啦,鸡鸡也揉得几近麻木,可 是,那逝去的快感却一次也没有出现过。我累得筋疲力尽,不知什么时候睡死过 去。
“哧--,哧--,……”
黑暗之中,我听到一阵哧哧哧的水响声,我悄悄地睁开眼睛,借着姣洁的月 光循声望去,哇,是都木老师,她光着下身,正蹲在便桶上小解,我兴奋得浑身 剧烈地哆嗦起来,一双小色眼偷偷窥视着。我发现都木老师的黑毛畸多,并且, 又粗又长,幼儿时期,妈妈领我在浴池里洗澡的时候,女人的黑毛我可没少欣赏 过,可是,像都木老师这样长着又厚又长的黑毛的女人,到目前为止,我还没看 到过。由于都木老师的黑毛甚多,将小便遮得密密实实,只有两条大肉片,在月 光的映照之下,若隐若现,其他的便什么也看不见,全是一片模模糊糊的漆黑。 这更勾起我强烈的好奇心和莫名的神秘感。
都木老师小解之后,重新回到床上,很快便又传来微微的鼻息声,而我,却 失眠了,只要一闭上眼睛,都木老师那朦朦胧胧的、黑毛簇拥的小便就浮现在脑 海中,永远也挥之不去。啊,都木老师的小便好奇特哦,让我好生向往。
我想着想着,眼前又浮现出林红和李湘的小便,我挖空心思地将都木老师的 小便与林红和李湘的小便进行各方面的、全方位的综合比较。
与都木老师的小便相比,林红和李湘的小便显得那么的稚嫩,完全没有发育 成熟,光滑细腻,一根细毛也尚未长出,两条白嫩的大腿一张,一切便就一览无 余,尽收眼底,OK了。这与都木老师的小便构成了天壤之别,这使我很失望, 我突然间又想起老姨,还有妈妈的小便,她们的小便也与都木老师的小便亦有着 巨大的差别,啊,我渐渐地喜欢起成熟女人小便,尤其像都木老师那样的小便。
那是一个有着空前诱惑力的、硕大无比的、充满了神秘感的小便。那里布满 密实的、长长的、卷曲的黑毛,仿佛是一片辽阔无垠的大草原,任我无拘无束地 遨游,在那密林深处有一处迷一般的洞口,洞口羞涩地关闭着,我大喝一声:
“芝麻,开门吧!”
伴随着我的喊叫声,洞口突然为我敞开,我的眼前一亮,不顾一切地冲进粉 红色的、爱液充溢的洞口,因激动而不停地擅抖的手指缓缓地插进洞口,然后便 快速地搅动起来。随着手指的频繁搅动,洞口继续扩张着,无休无止地扩张着, 泉水般的爱液奔涌而出!啊,爱液润湿了我的手指和手掌,我的手指越插越多, 一支、两支、三支,最后,整个拳头全部插进了洞口,……,
啊--,好爽哦!
“哦,哦,老疯子又犯病喽!”
“哈,快去看啊,老疯子又开耍了!”
课间休息的时候,从学校操场的大门口传来一片乱纷纷的嘈杂声,好奇的同 学们好似绝堤的江水,哗啦啦地涌出学校的院门,不可遏止地流淌到人头躜动的 马路上。
“老疯子,老疯子,快看老疯子啊!”同学们一边嚷嚷着,一边往人缝里面 拥挤,我也拼命地往人群中挤插着,两只手尽一切可能地拨开一层又一层、紧紧 相贴、密不可分的人群,同时,不顾一切地将脑袋瓜插进人群间的缝隙中。隔着 层层的人群,我看到一个身材高佻、面色冷峻的中年女人,在马路中央无所顾岂 地手舞足蹈着:
“同志们,广大的革命同志们,”
身材高大的中年女人穿着一套时下非常流行的绿色军装,脚下蹬着一双与妈 妈一样的绿军胶鞋,在人群中央,振臂高呼着:
“祝我们伟大的领袖、革命的导师,毛主席万寿无疆!伟大的无产阶级文化 大革命万岁,伟大的、光荣的、正确的中国共产党万岁!万岁!万万岁!”中年 女人手里挥舞着一本不知从什么地方弄来的红本本,哑着桑子、拼命地喊叫着:
“同志们,让我们投身到这场史无前例的轰轰烈烈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当 中去吧!革命有理,造反无罪!……”
“啥破玩意啊,”众多的围观者中,有人不耐烦地嚷嚷起来:
“哼哼,谁用你去革什么命啊,没意思,我说,还是来点荤的吧!”
对于围观看热闹,成年人的兴致一点也不比我们这些混混噩噩的孩子们低。 你看,他们津津有味地叉着双手站立在中年女人的周围,那憨愚的面庞、那木讷 的目光,显现着极端的无聊和最为低级的神色。为了获得更为低级的满足,许多 人毫无恬耻地提议道:
“是啊,是啊,来点热闹的,来点荤的!”
“荤的?扯大膘哇,哼哼,你们以为老娘是谁啊,老娘我可不是吃素的,老 娘什么玩意没见识过啊!”
听到众人的嚷嚷声,中年女人立刻现出一副淫邪之态:
“小伙子们,你们操过x吗?”
“没有,”
“操过,”
“没操过”
“……”
中年女人大摇大摆地站立在马路中间,交通为之堵塞,交通警察早就没了踪 影,他们都非常惧怕这个中年女人,曾经不止一次饱偿过她的苦头。有鉴于此, 每当中年女人疯性发作之时,这里的交通警察便极其配合地、非常主动地退避三 舍。众多无聊的闲散之人把疯性勃作中年女人团团围拢住,饶有兴致的挑逗着:
“喂,大姐,能不能告诉告诉我们,怎么操x啊?”
“哈哈哈!……”众人立刻轰堂大笑起来。
“小伙子们,”中年女人一听,骤然淫性勃发:
“嘿嘿,怎么操x,操,要想知道怎么操x,就得先知道x长得是个啥样, 小伙子们,你们知道x长得是啥样么!”
“不知道!”
“没见过!”
“那,你们想不想见识见识?”
“想,当然想啦!”一个身材矮胖、皮肤粗黑、满脸麻坑的青年人凑到中年 女人身旁,他是附近声名狼藉的恶少:
“大姐啊,谁不愿意操x,谁不愿意看x啊。可是,操谁,到哪去看呢?”
“唉,可怜的孩子啊,都这么大啦,还没操过x,这辈子不白活啦?别忙, 没操过x就先看看x吧。老娘这有一个。”
“哦!啊--,…”听到中年女人的话,人群顿时骚动起来,为一饱眼福, 人们你推我搡,争先恐后地拥挤着:
“哇--,女疯子又要脱衣服喽!……”
中年女人满嘴脏话连篇,让人肉麻,听得观众们不时地哄堂大笑。这些不堪 入耳的语言使围观者们的心理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每个人的脸上都毫无例外地显 现出开心的、但却是极为浅薄的笑容。
“唉,”一个愁容满面的男人拨开众人,挤到中年女人的身旁,无奈地拽扯 着她:
“别闹了,别闹了,满大街净看你耍了,回家去吧!”
“哼,”正处于极度兴奋之中的中年女人啪啪啪地打了男人几个无比响亮的 大嘴巴:
“操,滚蛋,滚蛋,你他妈的赶快给我滚蛋,再来捣乱,老娘就剁了你!”
男人捂着被扇得几近红肿的面颊冲着数也数不清的围观者们苦苦相求:
“唉,同志们,革命的同志们,散一散吧,大家散一散吧,该干什么就干什 么去吧,没什么事就回家吧,你们越看她,越围着她,她耍的就越有劲!求求你 们啦,我求求你们啦!”。
没人理睬这个可怜的男人,没有一个人愿意散去,绝望之下,男人竟然咕咚 一声跪在了马路上:
“我求求大家啦,同志们,革命的同志们,散一散吧,我给你们磕头啦!”
咕咚,咕咚,咕咚,咕咚,咕咚,……
说完,男人冲着众多的围观者,毅然决然地低下头去,泛着汗水的脑门捣蒜 般地磕撞着硬梆梆的路面,发出一阵阵令人心碎的咕咚声。“他妈的,”中年女人见状,飞起一脚将男人踹翻在地,众人毫无怜悯之心 地哈哈大笑起来。
“妈妈,”看到中年女人行将在光天化日之下脱下衣服,一个身材瘦弱、矮 小,衣着破旧的小女孩不顾一切地挤进人群,哭哭咧咧地拉扯着中年女人:
“妈妈,妈妈,别闹了,别脱啊,快,回家去吧!”
“滚蛋!”
小女孩也不知哪来的气力,竟然将正在解衣服扣子的中年女人拽扯到一个肮 脏不堪的窗台上,中年女人被彻底激怒了,失去理智的她令人不可思议地从窗台 上抓过一把油渍渍的菜刀,只见她手起刀落,无情的砍在毫无心理准备的小女孩 的额头上,顿时,小女孩的额头血流如注,她啊地惨叫一声,咕咚一下,瘫倒在 地。众围观者着实可慌了神,有人拦截住一辆汽车,把浑身血污的小女孩送进医 院。
中年女人若无其事扔掉血淋淋的菜刀,她似乎还没有尽兴,愈加放肆起来, 扯着沙哑的嗓子哼唱起走调的歌曲,没人能听清楚她唱得都是些什么玩意。中年 女人一边哼唱一边开始解脱身上的绿军装,她首先脱掉了上衣,然后,随手扔进 身旁的下水井里,接着,中年女人又开始脱衬衣,很快便裸露出一对枯黄的、干 瘪的大乳房,挂在脏黑的胸前,可笑地摇来晃去。围观者见状,兴奋到了极点:
“脱呀,脱呀,快脱呀!快点把裤子脱了呀!”
“急什么,急什么,”中年女人美滋滋地嘀咕道:
“操,脱就脱呗,来,老娘让你们好好看看,看个够,…”,说话间,中年 女人呼地褪掉绿军裤,她将裤子无所顾岂地往空中一抛,恰好,一辆汽车从她的 身旁缓缓驶过,被中年女人抛掷出去的绿军裤歪打正着地洒落在汽车的货厢里。
“哈--,”
汽车载着中年女人的绿军裤哧溜一声溜开而去,直逗得众围观者笑弯了腰。
此刻,中年女人通身上下仅剩一条小内裤:
“脱呀,再脱呀,接着脱呀,嘻嘻,磨蹭个啥呀!”众人淫邪地嚷叫着。
“哼,”
中年女人示威般地哼哼一声,然后,哧啦一声,非常爽快地拽下小内裤,呼 地抛到马路条石上,顿时,中年女人那蜡黄的小便,以及乱纷纷的黑毛无遮无掩 地呈现在众围观者的眼前,人群犹如开水锅般地沸腾起来:
“哇,哈,嘿,女疯子脱光光喽,快来看啊,女疯子脱光屁股喽!哇,哈, 嘿,……”
“操,”中年女人扒着黑乎乎的小便,声嘶力竭地嚷叫着:
“操,看呀,看呀,你们快看呀,看看老娘这玩意是啥样,好不好看,咱这 x长得才大呢,你们看呀?操”
说着,中年女人突然四仰八叉地仰躺在马路中央,挂满血水和灰土的双手毫 无廉耻地拽扒开自己的小便,得意洋洋地请众围者欣赏。中年女人肤色暗黄,略 显粗糙,俗称蛇皮身子,一般情况下,这种女人的小便不是很出色的。
中年女人继续在众目睽睽之下,无所顾岂地扯开两片极不规则的,又黑又硬 的阴唇,深红色的肉洞立刻咧开了嘴。每当疯病发作时,中年女人便脱光衣服向 众人展示她的小便,并且,什么异物都敢往里面塞,结果,她的小便遭到严重损 伤,可怜的肉洞,边缘多处被撕裂开,让人惨不忍睹。又因为居住在阴暗潮湿的 地下室里,卫生条件极差,同时,中年女人也不注意个人卫生,似乎从来也不洗 澡,更不清洁小便,一股股剌鼻的骚臭气味随风飘逸。
人们不禁皱起了眉头,无奈捂住了鼻子,但是,却没有一个人肯走开。
刚才那个恶少手里拿着一根杨树枝,嘻皮笑脸地走过去,试图将杨树枝插进 中年女人的小便。
“操,”中年女人一把拽过恶少手中的杨树枝:
“给我,让老娘自己来!”
说完,哧地一声,中年女人便痛痛快快地将杨树枝插进小便里,随即,开始 咕叽咕叽地搅拌起来。
“哈,哈,捅,捅,死劲地捅啊!”众围者纷纷拍手喝彩,喝彩之声愈大, 中年女人搅拌得愈卖力。
“喂,你看看,”人群之中,传来一阵嚷叫:
“这是什么!”
啪啦,不知是谁将一只死猫抛到中年女人的身旁,中年女人见状,立即扔掉 手中的杨树枝,一把拽住死猫,拼命地撕扯着:
“操,操,操,”
见手指撕不开烂猫皮,中年女人索性张开嘴巴,咬牙切齿地拽扯着死猫皮, 很快便让人作呕地扯下一块血淋淋的死猫皮,露出一片片滴淌着血水的死猫肉, 看得众围观者一片赅然:
“豁豁,好恶心啊!”
“哼哼,恶心啥啊,猫肉很好吃的!”
中年女人撕下一块死猫肉,不加思索地塞进嘴里,大大方方地咀嚼起来,顿 时,一串串污血溢满了口腔,顺着两腮滴哒滴哒地流淌到马路上。
“他妈的,”
中年女人突然大吼一声,腾地一下纵身跃起,杨树枝仍然夹在胯间,手里依 然抓着污水直流的死猫,同时,不停地撕扯着死猫肉往嘴里塞,只见她飞快地冲 进学校,再次叉开双腿仰躺在学校操场上。众人一步不离地尾随着赤身裸体的中 年女人跑进了学校操场,又不知是谁扔过去一只空啤酒瓶,中年女人丢开被她撕 扯得七零八落的死猫,把杨树枝条从小便里拔拽出来,拣起空啤酒瓶恶狠狠地往 小便里塞捅着。
无奈的男人再也不忍目睹这此情此景,他再也无法忍受这样的生活,他彻底 地绝望,无声无息地钻进地下室。
第二天,我们获知,那个无地自容的男人,亦就是中年女人的丈夫,当天夜 里,找来一根麻绳,悄悄地了结了自己。
这场轰动一时、惊心动魄的场面因时间的消逝而被人们渐渐地淡忘下去,人 们又开始重新寻找新的可以剌激神和感官的事情。
学校也恢复了正常,朗朗的读书声响彻整个怪物般的楼房。
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
下课的铃声再度响起,我飞速地溜出教室,跟在同学们的屁股后面,钻过破 板杖,找到一处低矮的窗台坐下来。
出于好奇,我转过身去悄悄地向室内张望。
地下室的西侧墙边放置着几块大木板,几个蓬头垢面的孩子猪仔般蜷缩在木 板上,一个个像条小虫子似地在早已看不出本色、多处裸露着棉花的破被絮里蠕 动着。积满油污的、脏水四溢的地面中央摆放着一张缺条腿的破饭桌,上面乱七 八糟的扔着碗筷、食物残渣……。
“你看什么?”
一声严厉的喝斥打断我的观察,不久前大闹校园的中年女人不知什么时候站 在我的身后,她的嘴里嚼着玉米面饼,嘴角挂着玉米面渣,赅人的大眼睛充满了 敌意:
“你,看什么呢?”
“我,我,……”
我登时惊恐万状,吓得魂飞魄散,中年女人那些惊天动地的场面在我的脑海 里一一闪而过。现在,我侵犯了她的家,我找不出合适的理由作出圆满的解释, 心里只有一个可怕的想法:这个高大的、无情的女疯子将会如何处置我?
“你妈是不是xx老师?”
“是!”我因极度的恐惧而木然地点了点头。
“哼,我认识她,她人挺好的,你赶快走吧!下回可别到家乱看了,不然, 我可真的就不客气啦!我家有什么好看的?嗯,”
我彻底地忘记了自己是怎样离开那扇破窗户的,从此以后,我再也不敢靠近 那扇破窗户,一个见到那个身材高大的中年女人,便悄悄的躲得远远的。
轰轰烈烈的政治运动无情地涤荡着一切,不仅涤荡着爸爸、涤荡着妈妈、也 涤荡着我的都木老师、更涤荡着我以及我的同学们。尤其是我的同学们,经过这 场运动的洗礼,他们的胆量一天一天地膨胀起来,自主性剧增,再也不惧怕都木 老师,根本不再把她的教鞭放在眼里。
“革命无罪!”
“造反有理!”
“老师算个屁!”
“……”
每天上课时,教室里都是一片乱纷纷、闹嚷嚷,象是无数只讨厌的苍蝇在嗡 嗡地怪叫着,将都木老师讲课的声音彻底淹没,任凭都木老师敲折教鞭也是无济 于事。最后,都木老师气得把教科书一合:
“今天自由活动啦!”
“哈,”
这正合同学们的心愿,我们呼啦一声,像一群冲出笼子的小鸟,眨眼之间便 消失得无影无踪。
班级里最顽皮者非奶奶x莫属,就是这个奶奶x,在我上学的第一天里,把 我的文具盒偷偷地扔到马路边。奶奶x身材矮小、皮肤黝黑铮亮,大酱块般的四 方脑袋上长着一对细小的老鼠眼。让我极其费解的是,他从来也未认认真真到看 过哪怕是一页书,可却是一个天生的近视眼,无论看谁都迷缝起小眼睛,混浊的 眼珠阴险、狡滑地转动着,总是给人一种不安的感觉,不祥的预兆。
他那咧开的、既大且长的嘴巴里露出两排东倒西歪的黄板牙,有一颗上门牙 不知什么原因变成为半截。奶奶x的衣服永远都是皱皱巴巴的,并且很不合身, 宽阔的裤裆里能够塞进一头肥壮的仔猪。奶奶x的大脑里那点仅存的智慧已经全 部毫无保留地倾注到如何捉弄他人、取笑他人上面,从中寻找到乐趣,获得低级 的、原始的、邪恶的快感。
奶奶x捉弄起人来手法繁多,花样百出,常常让人瞪目结舌,叹为观止。奶 奶x把条帚偷偷地悬在教室的门板上,上课铃声响过,毫不知情的都木老师推门 而进,那根条帚便不偏不倚,正正好好地砸在都木老师的额头上。恼怒的都木老 师心里十分清楚这又是奶奶x搞的恶作剧,她无可奈何,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 只能自认倒霉。在此之前,都木老师首次遭到奶奶x捉弄时,曾用教鞭狠狠地把 他狂抽一顿,奶奶x的脸上、胳膊上、肩膀上、后背均被都木老师凶狠、狂暴地 教鞭抽得青一块紫一块,后脑勺还鼓起一个可笑的大血包。
第二天,奶奶x的几个哥哥怒气冲冲地闯进教室找都木老师兴师问罪:
“哼,看你是个女人,哥们好男不和女斗,今天先警告你一声,如果下次再 敢打我的老弟,我们可就不客气啦!”
几个哥哥向都木老师发出最后通谍,然后,骂骂咧咧地扬长而去。那天放学 后,都木老师躲在屋子里哭得极其伤心,第二天上课时,眼睛依然红肿着。
当都木老师转过身去在黑板上写字时,奶奶x悄悄地溜到讲台前把她的教案 偷走,扔到暖气沟里。
“谁干的,这是谁干的?啊!”都木老师声嘶力竭地大吵大嚷。
没人应声,学生们静静地坐着,看着气急败坏的都木老师,活象是在看耍猴 戏。看到奶奶x如此戏弄都木老师,一团怒火在我的胸中燃烧起来:小兔崽子, 不用你美,有机会我一定好好地教训教训你,让你偿偿我的厉害,给我尊敬的都 木老师报仇雪恨。
我尊敬的都木老师,因惧怕奶奶x那几个粗野的哥哥而不敢制裁他。可是, 血气方刚的男老师却不吃他这一套,上体育课时,怒不可遏的体育老师对搞恶作 剧的奶奶x大打出手,直打得他口鼻出血,双眼红肿。第二天一大早,奶奶x的 哥哥们把那位体育老师堵在教研室里拳脚相加,惊惶失措的女教师们急忙把校长 找来,等校长风风火火地赶到,奶奶x的哥哥们早已拍拍打痛的双手扬长而去, 校长所能够做得到的,只有搀扶着遍体鳞伤的体育老师去医院治疗。
出了这种事情,都木老师更是心有余悸,对学生们干脆放任自流。
奶奶x不但与都木老师作对,还模仿着大人们搞运动的样子,在同学们之间 相互挑拨,拉帮结派,四处树敌。奶奶x最大的对立面是林大庆,两个派别时常 发生械斗,各种凶器应有尽有,看了让人生畏,甚至还有自制的土枪,有时正在 上课,两派同学便莫名其妙地大打出手,教室里顿时乱作一团,课桌、椅子到处 横飞,胆小的女同学吓得发出刺耳的尖叫声。一场恶战结束后,奶奶x非常荣幸 地被打掉两颗门牙,这使他的形象更为滑稽可笑。奶奶x一伙败下阵来,狼狈逃 窜,临走时,奶奶x抹了抹脸上的血污,对林大庆说道:
“奶奶x的,有种的你就等着!”
“哼,你有什么了不起的,我怕你,孙子才走呐!”
浑身上下充满了英雄气慨的林大庆果真没走,一直等到放学,他在课堂上以 胜利者自居,耀武扬威、好不得意。可是,第二天,传来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林大庆放学后,正坐在炕上吃饭,几个陌生的壮汉冲进屋子里,二话不说,三把 二把便将其死死地按倒在土炕上,然后,用自制的火药枪击穿了林大庆的右眼。
“让他们闹,”都木老师则兴灾乐祸、非常解恨地对我念叨道:
“让他们闹,让他们打,这回可好,眼睛打瞎啦,也消停了啦,我看林大床 他以后怎么找对象!”
无论是穷凶极恶的奶奶x那一派,还是被击穿眼睛的林大庆那一派,除了热 衷于打斗,搞恶作剧亦是他们的最爱,相互之间心照不宣地比试着,看谁做的更 为精彩、更为出人意料,更为独出心裁。
放学后,他们又偷偷摸摸地潜回教室里,将自己的大便排泄在书桌里,第二 天早晨,毫不知情的同学把书包放书桌里一塞,立即粘满奇臭无比的粪便,搞得 一塌糊涂,教室里充盈着令人窒息的粪便味,再也不能正常上课。都木老师唉声 叹气,带领着学生们捂着鼻子无可奈何地清洗课桌。一个星期一的上午,当我背 著书包走进教室时,突然发现窗户上的玻璃一块不剩地被全部击得粉碎。
这种恶劣的破坏行为已经发生过不止一次,校长再也拿不出钱来购买玻璃, 只好雇来工人用木板把窗户钉死。教室里的电灯安上一个便被打碎一个,校长索 性不再安装。同学们只好在昏暗的、地下室般的教室里读书学习。
这些劣迹斑斑的恶少们不仅互相殴斗,破坏校舍,更恶劣的是竟肆无岂惮、 不择手段地调戏污辱女同学,许多漂亮的女同学成为他们骚扰的目标。每当他们 把都木老师捉弄得恼羞成怒地离开教室之后,所有的女同学都有可能遭到这帮家 伙们的戏弄。他们在众目睽睽之下嘻皮笑脸地将脏乎乎的臭手伸进同桌女同学的 内裤里,胡乱地抠摸起来,弄得女同学羞愧难当,哇哇哇地尖叫着。
女疯子的大女儿也是我同班同学,长相犹如其疯癫母亲的翻版:肤色暗黑、 枯黄,活象冰冷僵挺的毒蛇皮,腰身雍肿,周身都是多余的赘肉,不具备一丝一 厘妙龄少女的芳容,同学都称呼她谓“大老娘们”。
班级里任何人都看不起她,谁也不把她放在眼里,仿佛她的存在完全是多余 的。都木老师亦是如此,有一次正在上课时她在下边冲着一个男同学傻笑,被都 木老师发现,满腔的怒火正苦于无处发泄的都木老师把她叫起来回答功课,她跟 奶奶x一样,什么功课也不会,连自己的姓名都不知道如何书写,都木老师的提 问对她来说犹如听和尚念经,或者说是对牛弹琴,她一言不发,象根木头似地一 动不动地钉在那里。
“滚出去!”都木老师没好气地大吼一声,她依然咧着嘴傻笑着走向教室大 门,她推开教室大门身体刚挪将出去,“扑”地一声放了一个很响很响的臭屁, 满教室的同学顿时轰堂大笑,继尔,一股奇臭无比的气味扑鼻而来。
“人家都说,响屁不臭,臭屁不响,可是,傻x娘们这个响屁真是臭上了天 啊!”奶奶x一边扇着课本,一边嚷嚷着。
由于智力欠缺,傻x娘们成为所有男同学玩乐取笑的对象,她也很高兴让男 同学们玩弄她,有的时候男同学已经玩得腻烦,再也不愿睬理她。她最惧怕的人 当然是奶奶x。奶奶x命令她走到教室前,褪下腿子,俯下身去,将屁股高高地 向上翘起,将肮脏的小便完全暴露在全体同学面前,然后,那些顽皮的男同学接 二连三地走过去用手里的铅笔塞进她的小便里,胡乱地搅动起来。
“嘿嘿嘿,嘿嘿嘿”她非常兴奋地淫笑着,黑黄、粗糙的小屁股随着铅笔的 抽插不停地扭动着。
林红因其容貌格外出众,更是首当其冲。
“你看人家林红多漂亮,还得是知识分子家的孩子啊,好看,真好看啊!” 奶奶x一脸淫邪地凑近林红:
“来,我的娇小姐,让我看看你的小x长得什么样,嫩不嫩!”
林红生性刚烈,一脸怒气地把奶奶x推搡到一边,奶奶x打了一个趔奶奶:“操,奶奶x的,装什么装,敢打老子,奶奶x,我,”奶奶x再次凑到林 红的身旁,恬不知耻地拽扯着林红的裤子,林红纵声喊叫起来:
“邪门,你干什么,你干什么啊!”在奶奶x的拽扯之下,林红的小手本能 地、却是徒劳地捂着裤子。
面对此情此景,我不禁怒火中烧,我永远都坚定地认为:林红是我的女人, 无论是谁,敢对她无理取闹,都是我绝对不能容忍的,谁若是戏弄我的女要,我 要跟他们拼命。
“你他妈的干什么?”我呼一声从座位上站起来向奶奶x冲过去。
“哎呀,奶奶x的,”奶奶x听到我的吼叫声,转过头来,恶狠狠瞪着我:
“奶奶x的,小x崽子,有你什么事啊,你找死啊!”
“放开她,她是我家邻居!”
“呵呵,你家邻居咋的啦,老子想摸谁就摸谁!”
奶奶x不再理睬我,继续对林红动手动脚,我一步迈过去,紧紧抓住奶奶x 挂满油污的衣领恶狠狠将其推搡出去。
“奶奶x的,好小子,想跟哥们练一练,是不?”
奶奶x恼羞成怒向我扑来,我们两人立刻扭打在一处,满教室里翻滚起来。 打架,我在宿舍楼里没少跟那些不很友善的伙伴们操练过,历经千锤百练,吃尽 了各种苦头,我多少还掌握一些基本的要领。并且,奶奶x身材比我矮小许多, 所以,一对一地单打独斗,他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很快便被我打得只有招架之 功,找不到还手的余隙,我死死地抓住奶奶x乱蓬蓬的脏头发,一记记坚硬的、 带着满腔愤怒的拳头重重地落地他的头上、身上,我一边打着,心里一边恨恨嘀 咕着:这一拳,是为我尊敬的都木老师报仇的,这一豢,是给林红出气的。
“操,奶奶x的,你们都他妈的瞅着干个X啥啊,上啊,奶奶x的,给我 上啊!”穷途末路的奶奶x开始求助于他的死党。
很快,奶奶x几个最为要好的伙伴纷纷参加到混战中来,我渐渐难以招架, 脸上、鼻子上多处被划破,衣服也被撕裂开,……
“你,这是怎么搞的啊?”
看到我这般狼狈之相,都木老师满脸疑惑地地问道。
“老师,奶奶x欺服林红,我实在看不过去,就跟他们打起来,他们人多, 我一个人打不过他们!”
“嗨!”都木老师一边翻出新衣服,一边皱着眉头嘀咕道:
“奶奶x是全校有名的小流氓,谁都不敢着惹他,连老师都怕他,你还敢跟 他打架,你能打得过他么,奶奶x有好几个又凶又狠的哥哥呐!”
都木老师无法理解我的心情,我怎么能够让自己心爱的林红被奶奶x无端地 欺侮呢?保护林红是我一个男子汉责无旁贷的责任。我奋不顾身的壮举立刻得到 林红的赞赏,我俨然成为林红心目中救美的大英雄。
林红满怀深情地向我扑来,紧紧地拥抱住我,樱桃小嘴滋润着我伤痕累累的 脸颊,给我一记终生难忘的香吻。
好虎难敌群狼,与这群家伙们对打我显然不是他们的对手,只能扮演吃亏挨 打的难堪角色,我决定找个机会暗中狠狠地收拾奶奶x一番。下课后,我偷偷爬 上顶楼的了望窗,发现死敌奶奶x正在楼下的排水坡上弹玻璃,我在走廊里找到 一块碎砖头,恶狠狠地向下抛去,只听“哎呀”一声惨叫,奶奶x捂着脑袋瘫倒 在地、痛苦不堪地翻滚起来,其它的同学见状,惊慌失措地喊叫起来:
“不好啦,不好啦,奶奶x的脑袋被打破啦!”都木老师闻讯赶来,慌慌张 张地吩咐着同学们把满脸血污的奶奶x送附近的医院。
事情让我搞严重了,我呆呆地依在了望台上。
都木老师悄然无声地我拽到她的寝室:
“这回可好,你可惹下大祸了,你胆子也真够大的,奶奶x让你打成这样, 他的哥哥能善罢甘休么?”
“可是,老师,他太坏了,捉弄你的那些事全是他干的!”
“老师知道,老师心里明明白白的,可是,谁敢惹他啊,你没看到体育老师 的下场吗?今天,我看你怎么办,等一会,他的哥哥肯定得来收拾你的。”
“我不怕,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
“哈,没想到,你倒挺有勇气的,算了吧,你不是人家的对手。等他的哥哥 来啦,你赶紧给人家认个错,服个软,兴许他们会饶了你!”
“不,打死我也不认错,我没有错!”
“操,谁啊,谁啊,”说话间,走廓里突然一片嘈杂,奶奶x的几个哥哥果 然怒气冲冲地前来兴师问罪:
“操,在哪呢,在哪呢,那个打人的小兔崽子在哪呢?……”
老师示意我别出声,她转身走出寝室:“你们干什么?”
“废话,干什么,把我弟弟脑袋打破的那个小兔崽子在哪呢?我今天跟他没 完!”
“哎呀,都是小孩子之间的事,你们这么大的人,来打一个小孩,脸不脸红 啊,好意思吗?”
“操,我不管,他在哪?快告诉!否则,我把学校给你们砸了,我这就平了 它。”
“哗啦”一声,一块玻璃被打碎,我再也不能这样缩头缩脑地躲在都木老师 的屋子里,我狠下一条心,死掉又能如何!于是,我果敢地拉开房门:“我,是 我,是我打的,我在这呐!”
地八子的哥哥显然刚刚喝过酒,他瞪着血红的眼睛,手里握着一根粗长的大 木棍:“好小子,有种,你给我说说,为什么要打我弟弟?”
“这里没法说,咱们找个地方,我慢慢地告诉你,然后,随你怎么收拾我都 可以,就是打死我也认了!”
“呵呵,行,行啊,就冲你这句话,我看你还是个爷们,走,跟我走!”
我跟着他们走出大楼。
“不行啊,你可别去啊,……”都木老师惊呼起来,跑过来拉住我的衣袖。
“没你事,一边去!”奶奶x另外一个哥哥生硬地将都木老师推到一边,险 些没把都木老师推倒在冷冰冰的地板上。
奶奶x的哥哥们把我推搡到他们家那间陈旧不堪的,行将坍塌的破房子里: “说吧,你好好给我解释解释!”
“大哥哥,你弟弟在班级里什么坏事都做,捉弄老师,欺诲男同学,调戏女 同学,林红是我家邻居,我们从小在一起长大,你的弟弟总是调戏她,大哥哥, 你说,我能答应嘛?我们两个人就为这事,经常打架,你的弟弟不讲理,一对一 打不过我,就让他的朋友一起上,一起打我,你们说,这合理么?是一个男子汉 作的事嘛?没办法,我只能偷偷地下黑手啦。我知道你们在这一带很厉害,名声 很大,谁都怕你们,我也豁出去啦。我的话说完啦,你们愿意怎么收拾我就怎么 收拾好啦。……”
“嘿嘿,”
奶奶x的哥哥们听完我的话,沉吟片刻:“小兔崽子,你说的都是真的 吗?”
“我要是撒谎,就不是人!”
“嘿嘿,没想到,你倒挺血性的啊,那个女孩一定是你的相好吧,哈哈!”
“我们是朋友,很好的朋友,我不能看着她被别人欺侮!”
“可是,小兔崽子,你当面打不过人家,也不能在背后偷偷下毒手啊,这可 不是男子汉的行为啊!”
“那,那,那我一个人怎么能够打得过他们一伙人呢?”我努力地辩解着。
“算啦,算啦,小哥们,你认识我吗?
(我摇摇头)……我可认识你,我小 时候也是在那所学校上的学,你妈妈是我的老师,她教过我!她是个先进教师, 整天开会领奖状,是不是啊?那个时候你还很小,还穿着开裆裤从阳台上往下尿 尿呢。……其实,我这么大个人,能跟你们小孩崽子一般见识吗,只不过是想吓 唬吓唬你,震呼震呼你!今天,你小子如果不敢出来,我抓住你肯定得给你几巴 掌几脚的,但是,你小子主动站了出来,摆出敢作敢当的架式,我佩服你,有 种,将来,一定错不了。”
我悬在喉咙口的心此时总算重新落回到心窝里去了,看来,这次大难不死, 还得感谢我的妈妈啊。奶奶x的哥哥改变了说话的口吻,由当初的“小兔崽子” 改称我为“小哥们”,从中可以猜测出来,他们的怒火已经熄灭,不会对我采取 任何报复手段。
“你回去吧,记住,以后想打仗应该提前打个招呼,甩个点,可不准背手捅 一刀子,那么干可不是个爷们哦!”我低垂着脑袋,默默地走出奶奶x的家门,迷迷茫茫地回到都木老师的卧室 里,满面愁容的都木老师瞪着惊异的眼睛:“你,回来了?”都木老师将我拉到 床边,满含深情地问道:“他们没打你吧?”
“没有!”
“我不信,他们真的没有打你?”
“老师,真的没有,我们讲和啦!”
“嘿嘿,讲和了?你们讲和了?这倒让老师觉得挺意外的啊!”都木老师拉 着我的手,久久地注视着我,我难为情地低下头去,避开都木老师那热辣辣的目 光。屋子里立刻沉寂起来,死亡一般的沉寂起来,只有墙壁上的挂钟不知好歹、 嘀嘀哒哒地发出让人心烦意乱的响声。
突然,老师一把将我搂进她那宽阔的怀抱里:“好孩子,你是一个好孩子, 从上学的第一天起,老师就看出来你是一个好孩子,一个很有血性的好孩子!你 可给老师出了一口气,好样的!”
说完,都木老师紧紧地抱住我的额头,深深地、长久地亲吻着我的面庞、嘴 唇,我立刻陶醉在无法形容的幸福之中,这是都木老师对我的英雄壮举的最好回 报。
在都木老师的热吻之下,我的鸡鸡躲在内裤里蠢蠢欲动起来。我的手不自觉 地抚摸着老师那滑腻的面颊,老师肥硕的身体微微地颤抖起来,两只浑圆的巨乳 压迫着我的胸脯,我感觉到都木老师的心脏在剧烈地、怦怦地抖动着,同时,身 不由已地、低沉地呻吟起来。
我激动地咧开嘴巴,都木老师滑润的舌尖立刻乘虚而入,与我的舌头在温暖 的口腔里幸福地相会,紧紧地拥抱在一起,我的鸡鸡再也无法自制,毅然决然地 勃兴起来,我渐渐地产生一种希望排尿的感觉。
我的性兴奋刚刚达到极点,都木老师却令人无比失望地推开我,她一脸愁容 地叹息道:“唉,不可能啊,没办法啊,……好孩子,上课去吧,将来你一定会 有出息的!”
我恋恋不舍地离开都木老师,坚挺无比的鸡鸡仍然没有丝毫瘫软的迹象,都 木老师的热吻给我留下不可磨灭的幸福回忆,而“不可能啊,没办法啊,……” 却是话中有话,但是无论如何,这一长吻令我久久难忘,使我无比幸福,我象是 一只欢快的小鸟飞出了都木老师的卧室。
三天之后,奶奶x脑袋上裹着纱布走进教室,径直来到我的座位前,我抬起 头来看看他,他没有作声,久久地注视着我。整个教室里顿时沉静下来,同学们 谁也不敢出声,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聚焦到我们两人身上,大家都在预测 着将会发生什么事情。
“操,”突然,奶奶x向我伸出右手,我站起身来,也将右手递过去,我们 两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嘿嘿,”奶奶x冲我阴笑道:“嘿嘿,真是不打不 成交哇,啥也别说啦,愿意跟我处个哥们嘛?”
“当然可以!”我非常地友好点点头。
从此以后,我和奶奶x果然成为了最为要好的朋友,甚至是终身的朋友。
最初,我完全是为了林红不再遭受到他的骚扰,作为权宜之计,暂时与奶奶 x以及他的那伙人为伍,但我始终亦没有完全与他们同流合污。
同时结交的还有奶奶x的一群死党,一伙无所不为的狐朋狗友:肖振清、邹 海波、徐鹏飞、大野子、主要黏。“主要黏”原名祖耀年,因为他玩扑克牌一旦 输掉便与对手没完没了地纠缠起来,不翻回赌本誓不罢休,故得“主要黏”之雅 号……等等等等,都是一些极其有趣的人,他们的故事永远也讲不完。只要有他 们存在,这个世界便永无宁日。
奶奶x虽然刁钻顽劣,但并不象我最初想象的那么可怕,那么不可救药,在 他恶迹昭彰的身上,偶尔也折射出一点点十分可爱的光茫,但这种光茫是短暂 的,极其难得一见的,当然,也就是异常珍贵的。
“我是个小偷!”奶奶x直言不讳地对我说道:“我还没上学的时候,就偷 过钱,你知道这叫什么吗?”奶奶x指着我的下衣兜。
“不知道!”我摇摇头。
“这叫平台!这个呢?”奶奶x又摸摸我的上衣兜。
“不知道!”我再次摇摇头。
“这叫上仓!”奶奶x突然摸出我的上衣兜里有钞票,顿时,眼前一亮,惊 呼起来:“啊,上仓有货!”奶奶x隔着衣服用手指轻轻地摸了摸我的钞票,然 后说道:“啊,哥们,你信不信,我已经摸出来你的上仓,啊,不,你不懂这 些,也就是你的上衣口兜里有多少钱啦!”
“什么?”我一脸狐疑地瞪着眼睛,表示怀疑:“真的么?”
“哥们,你不信?”
“不信!”
“哈哈哈,来吧,哥们把你的老本念叼念叼吧!”
我紧紧地护住上衣口兜。
“别害怕,我不会抢你钱的。哥们,你听着,你兜里有二张一元的,五张两 角的,可能还有三四张一角的,对不对!”
“厉害,厉害,你这个家伙实在是他妈的太厉害啦!”我禁不住惊叫起来, 奶奶x果然比较准确地猜中我上衣兜里的钱数,那都是都木老师平时给我的零用 钱,我一点一点地将其积攒起来。
“嗨,这算什么啊!”奶奶x不以为然地说道:“你啊,什么也不懂,什么 也不知道,太嫩啦。难道你没听说过,从我们桃源路这块地方混出来的人,哪有 不会掏兜的呀!”
我没有作声,默默地望着奶奶x,心里想:这条破烂不堪、臭气熏天、盛产 小偷的街区竟然有一个如此动听的名字--桃源路!一个无业游民、社会渣滓的 世外桃源。
“除了叫桃源路,我们这里还叫窑子街,解放前的窑子主要都集中在这一 带,我家现在住的房子就是窑子房,一小间一小间地隔开。”
“妓院?在那么肮脏的地方开妓院,谁去啊?”我问道。
“这里都是下等的窑子,主要都是面向穷人的,你要是有钱可以去日本人开 的高档一些的窑子啊!”
“你这是听谁说的啊?”
“我爸爸啊,我爸爸伪满的时候是这一片的警察,可是现在,唉,别提啦。 ……哥们,你挺有钱呢!”奶奶x很是羡慕地说道:“放学后,咱们下馆子去 吧,去国营食堂吃馅饼,怎么样?行不行啊?”
我很不情愿的点点头,尽管心里不太愿意,还是非常勉强地答应请奶奶x吃 馅饼。都木老师给我的钱,我自己一分也没有舍得花掉,而今天,却要用来请奶 奶x这个令我厌恶的家伙吃馅饼。眼下,我不能得罪他,为了都木老师、为了林 红,我只能如此。
放学后,我与奶奶x偷偷地钻进一家饭店,望着餐桌上的香肠、花生米、嫩 黄瓜,奶奶x兴奋起来:“哥们,会喝酒不?”
“还可以,能喝几杯!”
“是吗,你喝过酒吗?”
“当然喝过!”
“哈哈,好,来,再次握握手!我也非常喜欢喝酒啊!”奶奶x伸出他的脏 手。
“哥们!”我握着奶奶x的手说道:“今天这顿饭,就算我对你正式的赔礼 道歉吧!”
“哪的话啊,以后谁也不许再提那件事,咱们已经是朋友啦!”奶奶x不耐 烦的挥挥手,随即从裤兜掏出一盒大前门牌香烟,他首先递给我一支:“来,哥 们,先抽一支!”说完,奶奶x帮助我将香烟点燃,我试探着吸上一口,立刻被 灼人的烟气呛得剧烈地咳嗽起来。
“哈哈哈,不行吧,抽烟你还嫩点,慢慢学吧!”
这顿酒饭,奶奶x吃得格外开心,我如此的慷慨大方,令奶奶x十分满意, 对我倍加佩服。我从此再也不畏惧他,厮混到最后,位置发生了可笑的调换,我 可以任意斥责奶奶x、役使奶奶x,甚至可以毫无顾岂地破口大骂:“奶奶x, 我X你妈!”而奶奶x呢,为了能够得到我的钞票,只好忍气吞声,有时实在忍 受不下去,便一肚子怨气地嘟囔道:“我的好哥们,你这是干啥呢,还分不分大 小王啦。”
“当然要分大小王啦,现在,我是大王!你就甘心情愿地做我的小王吧!”
“好好好,操,我做小王,我做小王,我听你的,我听你的!……”
他时常把作业本往我的书桌上一丢:“帮哥们写写!”
考试的时候,他把我的同桌赶走,坐到我的身旁抄袭我的答案,有时干脆让 我给他写答卷:“这玩意写起来太累人了,我的手都写疼啦,你帮我答吧,我先 谢谢你啦!”
“你总是说谢我,谢我,尽玩嘴,别总嘴上说谢啊,没有实际行动,想谢我 就来点实在的吧!”
“操,哥们,”奶奶x非常大方地说道:“别忙啊,等我有钱的时候,一定 好好地请你吃饭店!”
奶奶x并不是永远都是身无分文的,他有许多搞钱的鬼点子:向怯懦的同学 生硬地索要钱财;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堆废铜烂铁转卖给拾荒的老头;徘徊在商场 里,看准机会顺手牵羊;奶奶x还有一个特别值得一提的生财之道--赌博。
奶奶x的手指即粗且短,做起活计来十分笨拙,然而,如果他的手里是五十 四张扑克牌,那却又是另外一番景象,他粗短的手指快速地、极其娴熟地翻弄着 扑克牌,直看得你眼花缭乱。旋即,奶奶x将码好的扑克牌往桌面上一放:“抓 吧!”嘿嘿,你就抓吧,任何一张象样的好牌也不会抓到你手上,再看看他的手 里,清一色全是大牌。
“这还玩个什么劲啊,干脆把钱都给你算啦。”,我将抓到的一手乱牌气急 败坏地丢到桌面上。尽管奶奶x是个近视眼,看书写字一双厚眼皮几乎贴到书本 上,而一旦耍起扑克牌来,他的眼睛似乎突然明亮起来,任何人甩出去的任何一 张扑克牌都逃不过他那双老鼠般细小的近视眼。最后,我只好甘拜下风,再也不 敢与他赌扑克牌。
“哈哈哈,服了吧,哥们!”奶奶x得意地奸笑着,手里继续不停地哗啦哗 啦地摆弄着扑克牌:“来,你就拜我为师吧,我教你怎么错牌、怎么码牌,包你 把把都能抓到最好的王牌!”
“我不学,这算什么玩意啊,旁门左道,雕虫小计!”
奶奶x的牌技我始终没有学到手,我压根就没想学。成年以后,麻将牌在全 国风行开来,奶奶x很快就把麻将牌彻底玩透,日臻娴熟,几乎达到炉火纯青的 程度。他能默记住所有码完的麻将牌,然后打出自己希望的骰子数,时常抓完牌 便可将其推倒搞出天和的大番。
“哥们,打牌的说道那可多了去啦,如果你想赢钱就得找个合作的人,对方 想要什么牌,从眼神里,举止间便能猜测出来,有时还可摆弄手指来传递信息, 我按住这个指头,做成这种样子,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我摇摇头。
“这是暗示合作者我想要六筒!懂吗?”
“不懂,我不想懂!”……
经过一番费尽心机的努力,在将钞票骗到手之后,奶奶x便开始肆意挥霍起 来:吃、喝、嫖、赌无所不为,直到将所有的钞票消化得分文不剩,然后,再次 煞费苦心寻觅新的能够来钱的途径。
奶奶x骗人钱财不择手段,捉弄起人来心黑手辣,令人侧目。但是他却能烧 制出一手绝好的美味佳肴,这是我永远也做不到的。
有时,我被他灌得酩大醉,搞得满地板都是呕吐物,一片狼籍,奶奶x二话 不说,非常真诚地将我搀扶到土炕上,安顿好后,小心奕奕地脱掉我的衣服,将 一杯热水放置在我的身边等到我清醒之际饮用。接着,奶奶x又拾起我那件溅满 呕吐物的脏衣服,毫不嫌弃地清洗起来,奶奶x自己一贯不修边幅,而给我洗涤 过的衣服却异常整洁、干净。第二天,我偷偷地摸摸口袋里的钞票,分文不差。
“你挺够朋友啊!”我对奶奶x的行为表示出由衷的赞赏。
“哥们,什么叫哥们啊,什么叫朋友?这就是哥们,这就是朋友!”
我点点头,表示赞同。
“亲戚有远近,朋友有厚薄!”奶奶x继续说道。
“那么我算是你的哪一种朋友呢?厚有多厚,薄有多薄啊!”我问他。
“哥们,你是我新结交的朋友,照比肖振清、邹海波、主要黏他们这些人, 你永远都差一层!”
“这是为什么?我赶不上他们,我不够意思吗?”
“不,不是那个意思,你这个人相当大方,但是,我想说的是,肖振清、邹 海波、主要黏都是我的光腚娃娃。如果到了关键时刻,比如你们为点什么事情打 起来,我会毫不犹豫地站在他们的一边!这是我处朋友的原则!”奶奶x是这么 说的,也是这么做的。我永远都是他第二等级的朋友。
奶奶x以及他的那些光腚娃娃们,因受不良的家庭环境的薰陶,生性放荡不 羁,法律、道德在他们的头脑里、心目中永远都是苍白的,不具备任何约束力。
有一次,马路上有一位老人正埋头推动着一台载满面包、香肠、饮料的手推 车,此路段乃是一处漫长的陡坡,老人累得满头大汗、非常艰难地往陡坡上推着 不堪重负的手推车。奶奶x一伙见状,立即围拢过去,纷纷伸出手去协助老人将 车子推上陡坡:“学习雷锋,老大爷,来,我们帮你推!”
“一、二、三,使劲啊,快使劲啊!”
“啊,好孩子,好孩子,谢谢你们!”老人无比感激地千恩万谢着。
“不用谢,不用谢,学雷锋做好事嘛!”
说话间,几个人早已迅速地将车子推上陡坡,老人深深地喘着粗气,掏出手 巾擦试着额头上的汗水,等他转过身来再看他的手推车时,登时把老人气得脑门 直冒青烟,这些小雷锋们正在陡坡上疯狂的搬弄手推车里的面包、食品、饮料。
“干什么,”老人惊呼起来:“干什么啊,你们这些不要脸的东西,小偷, 小偷,快抓小偷啊!”
“快跑!”奶奶x怀里抱着成捆的面包,冲着伙伴们大喊一声,几个小雷锋 立即作猴狲之散状,四处奔逃。
“哥们,走,今天我请客!”一个休息日,奶奶x邀请我去火车站。
“到那里干什么啊!”
“去了你就知道啦!”
我们一伙人吵吵闹闹地挤上一辆公交汽车,奶奶x的左臂上挂着他那件脏乎 乎的蓝上衣,扶着拦杆向车厢深处走去,一对老鼠眼阴险狡诈地窥视着车厢里的 乘客,最后,停在一个四十多岁的穿着,白衬衣的中年男人身旁。
“哎啊,你们看,外面这是怎么啦!”奶奶x一声怪叫,立刻将车厢里那些 好看热闹的乘客们的目光全部引向车外,奶奶x的右手在左臂上衣的掩护下,悄 悄地伸进正扭转着脑袋向车外四下张望的中年男人的口袋里,继而,十分麻利地 将到手的钱包转移给身后的主要黏,主要黏接过钱包,迅速离开奶奶x,依到车 门口。
奶奶x的几个哥哥正聚拢在火车站宽阔的街心广场上,用三张扑克牌玩弄戏 法骗人钱财,奶奶x邀来几个伙伴为其助阵。他佯装不认识自己的哥哥,挤进人 群掏出方才偷来的钞票:“来,我押中间那张!”奶奶x的哥哥则煞有介事地掀 起中间的扑克牌,是个红心老K。
“啊,我赢啦,我赢啦!”奶奶x雀跃起来:“给钱,快给钱!一赔三。”
奶奶x的哥哥非常顺从地掏出赔款。
众人见状,跃跃欲试。一个身着灰色大衣、戴着近视眼镜的年青人亦产生了 参赌发财的欲望,从他那过于笔挺而又极其粗俗、浅薄的装扮上,奶奶x以及他 的哥哥们非常准确地猜测出,此人一定来自于附近的小县城,并在当地多多少少 是个有头有脸、志得意满的小人物。
年青人从灰大衣的里怀掏出一张钞票准备下注,奶奶x凑过脸去,冲着那个 年青人说道:“哥们,押这张,押这张,听我的,就押这张,保证没错!”年青 人正在迟疑之际,奶奶x一把夺过年青人的钞票,丢在一张扑克牌上。
奶奶x的哥哥再次掀起扑克牌,黑心小7,很不幸,年青人赌输了。
“都怪你,我还没看准你就让我押,……”年青人埋怨着奶奶x,心有不甘 地又掏出一张钞票来。
“押这张,你押这张,绝对没错!”奶奶x又将年青人的钞票夺过去抛在扑 克牌上,不用说,钞票当然又溜进奶奶x哥哥的腰包。
终于有一次,年青人真真切切地看准了红心老K 的位置,啊,机会来了。
“别动,别动,谁也不准动牌,我就押那张,我这回要多押,多押!”说 着,年青人继续从怀里往外掏钱。
“快点啊,你到是快点啊,来,我看看,你还有多少钱,全他妈的押上,保 管他都赔不起!”奶奶x一边说着一边把头凑近年青人的口袋,同时,遮住年青 人的视线。“你过去,别挡着我啊!”年青人没好气地推搡着奶奶x,此间,奶奶x的 哥哥早以乘机作完手脚,迅速将扑克牌的位置进行重新调整,结果,孤注一掷的 年青人输得身无分文。
“都怨你,都怨你,我自己的钱你凭什么给我乱押。”输红眼睛的年青人死 死地抓住奶奶x的衣领:“你赔我,你赔我,今天你不赔我,我跟你没完。”
“干什么啊,啊……”年青人正与奶奶x纠缠得难解难分,突然,从小胡同 里闪出一人,他大喝一声:“你们在干什么!”我循声望去,原来是奶奶x的大 哥,就是那天喝完酒准备收拾我一番的那个人。他挤进人群:“啊,好哇,你们 聚众赌博,都别走!跟我上派出所!”
年青人以为他果真是位主持公道的警察,终于找到了救星:“同志,他们合 伙骗我的钱!”
“你是干什么的?”奶奶x的大哥狠吸一口香烟,冷冷地问道。
“我是××县的,来这里出差,正赶上他们摆扑克,就看看热闹,可是,这 个人非得让我押钱,结果把我的钱都输光啦。”
“啊,××县的,××县的就牛x呗!就可以参与赌搏呗。”
奶奶x的大哥扔掉烟蒂,挥起一拳重重地击打在毫无防备的年青人的脸上, 年青打了一个趔趄,眼镜滑落到马路上。没容他缓过神来,奶奶x的大哥一步冲 上去,按住他的脖子:“走,到派出所去!”说完,他恶狠狠地将年青人拖出人 群,冲着派出所的方向走去。而奶奶x的另一个哥哥以及奶奶x,还有他的伙伴 们早就溜到路边的饭店里美滋滋地数点起钞票来。
“哥们,来吧,喝酒吧!”奶奶x兴高采烈地对我说道。
“你们可真够厉害的,”我对这伙人的精彩演技叹为观止:“你们可真会表 演啊,简直可以拍成电影啦!你们都是出色的一级演员!”
“嗨,你啊,太嫩,什么也不懂!”奶奶x不无得意地微笑着。
“什么也不懂!”这句话总是挂在奶奶x的嘴上,确实,他们的所作所为, 我永远也弄不懂!
酒足饭饱之后,我们漫无目地、东倒西晃地徘徊在熙熙嚷嚷的大街上,奶奶 x却独自一人转进一条狭窄的胡同里。
“你干什么去啊!”
“找个马子给我的新哥们玩玩啊,我早就答应请他的客啦!”
我一听,顿时不知所措:“奶奶x,我X你妈!”
“哎啊,哥们,我花钱给你找马子,到头来你却骂我!”奶奶x一脸不悦地 说道。
“他又喝多了吧!”肖小力说道。
“你不想弄个马子玩玩嘛,以前都是你请我吃饭,今天哥们有钱啦,我请你 玩马子,说,干脆点,玩是不玩!”
我摇摇头。
邹海波凑到奶奶x耳边悄声嘀咕一番,奶奶x会心地点点头,然后,再次对 我说道:“哥们,我知道,头一次玩马子,你一定不好意思,这我明白,这样吧, 咱们回家去玩,马子哪没有哇,找个认识的多好哇,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懂 吗?你啊,什么也不懂!”
主要黏、邹海波、肖小力以及奶奶x的哥哥很快消失在潮水般的人流里,我 与奶奶x借着酒兴,竟连公交车都忘记乘坐,一路步行到奶奶x的家。这是一栋 低矮潮湿的,深深陷入泥土里的破房子,一步迈屋门仿佛置身于阴冷的地窖里。 屋子里灯光昏暗,陈设简陋,发散着浓烈的异味。黑乎乎的土炕上蜷缩着一个呆 头呆脑的白痴,身上裹着一件油黑锃亮的破棉衣,我分辩不出这个人是男的还是 女的。
“这是谁?”我呆呆地瞅着土炕上的怪物,问奶奶x道。
“我姐,傻子,咱们别理她!”
奶奶x的傻姐姐笑嘻嘻地望着我,见我坐在炕边,立刻向我身旁蹭过来,随 着距离的接近,一股让人窒息的气味阵阵袭来。我急忙站起身来远远地躲开她。
奶奶x很不耐烦地往炕里推着他的傻姐姐:“别乱动,往里边去,快点,往 里边去,你什么也不能碰,听到没有?”说完,奶奶x用手指指电灯的开关: “特别是这个东西,你更不能乱动!”
奶奶x的父亲正在阅读一卷过期的报刊,见我们进来,非常和善地向我点点 头:“你们可别再打架喽,要好好玩!啊!”
奶奶x的白痴姐姐一年之后,死于一场自己酿成的火灾之中。
土炕的尽头,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太太正在往嘴里扒拉着米饭,看到我,疑惑 地问道:“他是谁家的孩子?”
“他家不住在附近,人家是知识分子的孩子,他的爸爸是工程师,妈妈是我 们学校的老师!人家住楼房!”
老太太闻言,疯狂的嚼咽突然嘎然而止,慌慌张张地向我这里爬过来。一双 昏花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我,好似在欣赏着一只稀有动物。
“去,去,去,有什么好看的啊!”奶奶x推搡着老太太,然后引领着我走 进他家的后院。
这是一处宽阔的院落,在繁华的大城市里能有如此之大的院落真是令人无比 羡慕,如果将地八子家破旧的房屋重新翻建在院落中央,我敢肯定,那绝对是无 与伦比的豪华别墅。
从破房子的后侧门走出去是一处繁茂的葡萄架,硕果累累的、青紫色的圆葡 萄十分调皮地向下低垂着,挑动着人们贪婪的口涎。走过葡萄架,放眼望去,院 落里栽植着品种繁多的蔬菜。在院子西侧紧靠着墙边的地方有一个大菜窑。
“来,哥们,下去,快点下去啊!”奶奶x催促着我。
“豁,好大的地窑啊!”我望着防空洞般坚固异常的、配有电灯的地窑惊呼 起来。
“嗨,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啊,这是日本鬼子挖的,不仅可以贮藏食品,打 仗时,还可以用来做防空洞。”
“哦,那你们家的房子也应该是日本鬼子建的啦!”
“当然,可是,年代太久啦,破得都要倒啦!”
我非常好奇地视察起偌大的地窑,奶奶x则一脸淫笑地冲着我说道:“哥 们,今天我发了一笔意外之财,我的哥哥更走运,狠狠地宰了一个外县来的山驴 x!我已经派主要黏去找小穆那臭骚x啦,你们两个好好谈谈,处个铁子吧!”
奶奶x谈起女人极其下流,坦露出一种毫不掩饰的最为原始的淫欲。我们刚 刚和解时,他指着后排座位上的一个女同学冲我说道:“你看,你看没看到那个 小骚x,她已经跟李彬这个啦!”奶奶x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比划着露骨的性交动 作。
他指给我的那个女同学叫穆亚玲。她的父亲是个残疾人,双腿已经痿缩到根 部,还严重地驼背,他的身下垫着一块厚木板,两只手掌上各撑着一块木板,一 点一点地向前挪动,我和奶奶x都无法想象他是如何与媳妇性交,并且生下众多 子女的。
为了生存,重残的父亲用两只胳膊当腿,每天艰难地爬到马路边摆一个小小 的糖果摊维持着一家人的生计。几十年前,政府绝对不允许百姓有任何的商业行 为,穆亚玲的父亲能够正常营业完全缘于政府的特殊照顾,而穆亚玲的爷爷,一 位留着古典式的花白胡须的老人,则带领着两个稍大一些的孙女终日沿街拾荒, 班级里同学们都瞧不起穆亚玲,骂她是“拣破烂的”!
“办一下给她三分钱!”奶奶x继续说道。由于奶奶x添油加醋地不断张扬,整个班级的同学们都知道了此事,李彬并 因此而荣幸地得到一个绰号“三分钱一咕嘟!”,而实际上到底有没有此事,谁 也搞不清楚。
我正思忖着,穆亚玲已经不知什么时候钻进地窑里来,奶奶x顿时喜形于 色,神秘地冲我说道:“哥们,她来啦!你们谈谈吧!”
“奶奶x,你让主要黏找我有啥事啊!”穆亚玲犀利的目光扫视着幽暗的地 窑,异样的眼神落在我的脸上。
穆亚玲是班级里有名的小辣椒,名副其实的穆桂英,敢与男同学单打独斗, 她非常凶狠地抓住男同学的衣领,然后麻利地褪下鞋来毫不留情地猛击对方的头 部。她身材丰硕,肤色暗黄,喜欢留着一头男孩子般的齐耳短发。她长着一双迷 人似的大眼睛,看你时,雪亮的目光咄咄逼人。
“明知故问,你说找你干啥,我的哥们想跟你处个铁子,办你一下!”奶奶 x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比划着性交的动作。
穆亚玲脸色顿时绯红起来:“去,去,去,下流的家伙,就知道办,办,办 的!”她再次注视着我,冲着奶奶x说道:“他怎么跟你到这来啦!”
“他为什么不能来呢?他也是我们的哥们啊!”
“他是新来的插班生吧,他妈妈是老师,哼哼,老师的孩子也不学好哇!”
穆亚玲的一番话把我搞得无地自容,我的头脑旋晕起来,不断地膨胀着,因 自己的无耻而倍感羞愧,汹涌的血脉冲向面颊,我的手轻轻地按摸着热浪翻滚的 脸,突然,我回转过身,向地窑外面爬去。
“哥们,干啥去,干啥去!”奶奶x喊叫起来。
“咯咯咯!”穆亚玲爽朗地大笑道:“咯咯咯,他不好意思啦!”
“你啊,你啊!”奶奶x气急败坏地埋怨着穆亚玲。
我与奶奶x一伙打成一片,越混越熟,愈陷愈深,已经蜕变为一个十足的小 流氓、小无赖,从前,文质彬彬的我再也寻觅不到踪影。
最为下流、粗俗的脏话非常自然地从我的嘴里冒出去;尚属少年的我一次能 痛饮差不多一市斤老白干;我可以一鼓作气吸掉一整盒奇辣无比的雪茄烟,牙 齿、手指早已被劣质的烟丝薰成黄黑色;在最为陌生的女人面前,我最后的一丝 腼腆早已荡然无存,我可以非常自然地对其作出最为下流的动作;……奶奶x对 我刮目相看,而同学们对我却是侧目而视。
同学们对我的疏远与鄙视我根本不放在眼里,更未装在心上,我渐渐地感觉 到都木老师对我的态度发生了微妙的变异,这使我内心极其不安,我有一种不祥 之兆--都木老师已经不再喜爱我。或许都木老师根本就不喜欢我。
“小家伙,你过来!”
一个星期六的下午,正坐在床上哺乳孩子的都木老师话音极其冷淡地向我呼 唤道。我循声转过身去,眼睛刚好与都木老师那严厉的、可怕的脸色对视到一 处,我胆怯地低下头去,缓步走到床前。
“你出息啦,快成小流氓啦,谁也惹不起你啦!”老师讥讽道。
“老师,我,……”
“我是怎么告诉你的,嗯?不要与那些野孩子混在一起,没有好处,早晚得 学坏。可是,你又是怎么做的?”都木老师把长长的、色素沉着的大乳头从孩子 的小嘴里抽出来,厉声吼道。
“老师,老师,我,我虽然与他们在一起,可是什么坏事也没有参加啊!” 我绝望地狡辩着。
“什么也没做?你撒谎,你认为老师不知道吗,是不是?”都木老师圆瞪着 寒光四射的眼睛:“早就有人向我反映,你们越闹越凶,事情越做越花花,你等 着,等你妈妈下基层回来的时候,我一定把你这些好事告诉你妈妈,让你妈妈好 好地收拾收拾你。”
都木老师的一番话顿时把我吓出一身冷汗,啊,难道那些事情都木老师全都 知道啦,看来,我的死期快到了!
“你想怎么办吧,想不想好啦!”都木老师皱着眉头,不停地揉搓着大乳 房。
我把头深深地埋在胸前:“老师,他们干的坏事,我可从来没有参与过!我 是这么想的,要想当个作家,就得深入生活,体验生活,这是许多大作家说过的 话,高尔基也是这么说的啊。”
“啊!”都木老师冷笑道:“哎呀,你可挺会解释的啊,体验生活,偷东 西、骗人、挂马子,这也叫体验生活?想不想体验体验怎样杀人放火啊?”
“老师,我,我,……”我无言以对,一脸惭愧地呆立着。
“唉!”都木老师痛苦叹息着,语气突然和缓起来:“你过来,帮老师把奶 水吸出来!这个败家孩子最近总是不好好吃奶,涨得我好难受哇!”
我抬起头,惊恐地望着都木老师,脚上好似粘上胶水,一动也挪不动。
“想什么呢?快点过来啊”看到我迟迟不肯过去,都木老师发起脾气来: “怕什么啊,嗯,你没吃过你妈的咂吗?”
我努力平静一下自己慌乱、烦燥的思绪,尽量使之回归到对都木老师的爱恋 之情的正常轨道上来。
啊,多么难得的机遇啊,这岂不就是我对都木老师表达爱慕之情的天赐良机 吗?我还犹豫个什么呢?哥们,上吧,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想到此,我异常 镇定地走向都木老师,仿佛走向一头涎垂许久的猎物,如今,这头曾经令我可望 而不及的猎物向我发出投降的信息,准备服服帖帖地心甘情愿地做我的俘获物。 我敢肯定,只要稍加努力便可以轻而易举地将其擒获。
我低俯到都木老师热血沸腾、春情荡漾的胸部,无比自信地叼起都木老师坚 挺的乳头,含情脉脉地吸吮起来。很快,一股股浓烈、热气灼人的奶液流淌到我 干涸的口腔里,我贪婪地扭转着强劲的舌根,将都木老师粗壮的乳头死死地缠绕 住,你跑不了啦,我属于我啦。
“啊,啊,……快啊,快点,再快点,老师的奶子涨得受不了啦!”
都木老师的手轻柔地按压着我的头颅,忘情地呻吟起来,这是幸福的呻吟、 满足的哼唱。
“这个,再吸吸这个。”
我的一双手紧紧地按住都木老师的乳房,手指不停地抚弄着都木老师雪白、 细腻的皮肤,大口大口地吞咽着甘甜的乳汁,都木老师那独特的混合着乳液的体 香流进我的鼻息,传遍我的周身,产生一种无以言表的快感。
“唉,不可能啊,没办法啊,……”这句令我莫名其妙的话再次从都木老师 的嘴里自言自语地流淌出来。
都木老师抱着我的头,温情地望着我,我抹抹满是奶液的嘴唇,呆呆地望着 老师。
老师放下内衣,站起身来,从抽屉里抓起一把五颜六色的糖果:“拿着,这 是进口的,朋友送给我的。”
我接过糖果。
都木老师俯下身来,抱住我深深地亲吻着我:“好孩子,听话,啊,好好学 习文化知识,长大了一定会有用处的!”
待续喜欢的类型,有情节,顶个,回头在看!#--iCMS.PageBreak--#一个微风和煦的休息日,我终于回到离别月余的、温馨无比的家。我首先激 动万分地登上我的乐园--小阳台,扶着高高的栏杆,俯瞰着眼前无比苍凉的、 哀伤的景色。
我掏出一团小纸片,非常熟练地拧成一个又一个小巧的降落伞,然后心满意 足地抛下楼去,徐徐的微风吹拂着小小的纸片在空中欢快地飞舞着,活象是一只 只小燕子无比幸福地自由自在地飞翔着。
望着渐渐远去的小纸片,我骤然萌生一种羡慕之情:唉,我什么时候也能像 小纸片那样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地飞翔呢?
我的目光久久地目送着缓缓而下的小纸片,直至扬扬洒洒地飘到楼下的空地 上。一群小伙伴吵吵嚷嚷地聚集在院子里,正专心致致、极其投入地抛掷着闪闪 发光的玻璃球。他们紧紧地围拢在一起,一双双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四处翻滚着 的玻璃球,那一颗颗浑圆的小脑袋瓜正好位于阳台的正下方。
哼,你们玩得好开心哦,好高兴啊,好自由啊、好自在啊,到处乱跳、四处 乱窜。看着叽喳喊叫的小伙伴们,我准备做点什么,拿他们开开心。
做点什么呢?我的目光无意之间,溜到阳台西侧一个狭窄的排水孔上,望着 细长的排水孔,我突然灵感勃发。
我悄悄地解开裤带掏出鸡鸡,非常满意地冲着排水孔撒了泡黄澄澄的尿液, 尿液顺着细长的排水孔缓缓流淌下去,嘿嘿,由尿液形成的小水流不偏不倚、正 正好好全部嘀哒嘀哒地浇在了正在埋头玩耍着的小伙伴们的脑袋瓜上。
“怎么回事,下雨啦!”小伙伴们莫名其妙地摸着浇满尿液的脑袋瓜,当他 们抬起头来看到继续从我家阳台上流淌着的尿液时,立刻明白了一切,他们因愤 怒而发出一阵阵恶毒的咒骂声:“操,小×崽子,有种的,你下来!”
突然,从狭窄的石头马路尽头,变魔术般地飘浮起一片片耀眼夺目的彩旗, 并且很快便形成一条不可阻挡的巨浪翻腾的洪流滚滚而来,颇有淹没整个城市之 势。
这股洪流中汇集着表情严肃、情绪热烈、激动异常的绿色人群,他们均是一 身戎装,袖管高高地挽起露出惨白的衬衣,人人的胳膊肘上都扎着一块鲜红色的 袖标,每个人的手中都紧紧地握着一个我家大皮箱里盛装着的那种形状各异但却 极其精致的小红本,人人将小红本高高地举过头顶,不知疲倦地挥舞着,同时声 嘶力竭的叫喊着:
“打倒刘少奇!”
“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万岁!”
“毛主席万岁!万岁!万万岁!!”
“……”
一辆大卡车缓缓驶进人群,在其最顶端,悬挂起一幅巨大的红色标语,上面 写着:“横扫一切牛鬼蛇神,誓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
哗啦一声,车厢板被人放置下来,我定眼一看,光溜溜的平板上,站立着一 群衣裳褴褛、头发蓬乱、垂头丧气的男女,身后则是几个持着钢枪的壮年人,没 好气地推搡着那些倒霉蛋。
“啊?”望着汽车平板上那群倒霉蛋,我不禁惊叫起来:“那个人,不是金 花的爸爸,金大炮吗?那个人,不是李湘的爸爸,卡斯特罗么?”
凶神恶煞的大蚂蚱纵身跳上大卡车,递给金大炮、卡斯特罗等人一人一张大 纸牌,同时,命令他们将手里的大纸牌高高地举过头顶,每张被举起的大纸牌子 上都书写着他们的尊姓大名,更令人赅讶万分的是,有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 脖子挂着两只破胶鞋,污黑的、长长的头发给剪得乱七八糟,活象小人书里的青 面女恶鬼。
悬挂在大卡车上的高音喇叭哇啦哇啦地吼叫起来,义愤填膺地列举出令这些 人莫明其妙的罪状。
这些个惊魂落魄的可怜虫们渐渐坚持不住,金大炮试图放下手中的牌子,缓 解一下酸痛的双膊,这一缺乏考虑的贸然行动立刻招来车下愤怒的人们更为严厉 的辱骂声。一个怒不可遏的青年人跳上卡车,狠狠猛踢着金大炮,踢着踢着,他 感觉到还是不解恨,继尔又扇了他一记大耳光。
“嘀嘀,嘀嘀,……”一辆吉普车冲进人群,车里的人往外抛撒着雪片似的 宣传单。哇,真热闹啊,铺天盖地的纸片在茫茫的人海中飞快地飘浮着,好家 伙,这伙人怎么跟我一样,也喜欢玩这种耍纸片的游戏啊。
吉普车一边继续散发着宣传单,一边停靠在大卡车的前面。从车箱里缓缓爬 出几位年岁很大、白发苍苍的老年人,有的人已经谢了顶,光溜溜的秃脑袋在阳 光的映射下非常可笑地闪着剌眼的光泽,这些老者试图说服大家放过卡车上那些 可怜的、长时间地高举着大纸牌的人们。
但是,很显然,这些老者们的请求没有得到满足,他们遭到了断然拒绝,甚 至有一个大块头冲上前去一把揪住那个谢顶的老人,一边骂骂咧咧着,一边伸出 了赅人的铁拳。秃顶老头在其他老者的帮助下,终于挣脱开大块头,他惊惶失措 地钻进车箱里,在一片片嘈杂的叫骂声中,吉普车艰难地爬行着,很快便被众人 围裹得水泄不通。
人们抓住车门高声喊道:“一、二、三!”
“……”
轰隆一声,无路可逃的吉普车在震耳欲聋的喊叫声中痛苦地颤抖着,很快便 被掀了个四轮朝天,车箱里的老年人狼狈不堪地爬出来,立刻遭致众人的拳打脚 踢,一个个抱着脑袋四处乱窜。
“扑哧”一声,不知是谁往车箱里扔了一把火,吉普车顿时熊熊燃烧起来, 一瞬间便浓烟滚滚、火光冲天,污浊的空气里夹裹着剌鼻的焦糊味。
从吉普车里逃出来的那几个老人继续遭到众人的穷追猛打,一个中年女人在 众人的围追堵截之下终于被打翻在地。许多人一拥而上撕扯着那个女人的衣服, 女人的上衣很快就被扯得稀烂,两只白嫩嫩的大乳房颤颤惊惊地呈现在众人面 前,可能是这对大乳房的剌激,众人的积极性愈加高潮起来。
他们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女人的裤子连同三角裤衩一并撕得粉碎,然后顺 手扬抛到石头马路中央,可怜的女人赤身裸体地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一时间, 羞得她不知是用双手捂住坦露在众目睽睽的小便,还是捂住被抓扯得伤痕累累的 面颊。
远处,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潮水般地涌过来一群举着彩旗的人流,很显然,他 们也是赶来凑热闹的。
两伙人流终于在石头马路上相遇,他们横眉立目地对峙着,此起彼伏地相互 谩骂着,这边敲锣,那边就打鼓,这边搞大合唱,那边就挂起高音大喇叭播放最 高指示。两伙人流就这样非常可笑地僵持着、对峙着。
突然,迟来的那伙人流非常迅速地闪开一条整整齐齐的人缝,我举目望去, 呵呵,这伙人流在最为关键的时候亮出了手里的王牌:一辆由拖拉机改制而成的 样子极其滑稽可笑的装甲车耀武扬威、气势汹汹的从人缝里一路怪叫着冲向对面 的人流,在装甲车的最上方还有一挺不知从什么地方搞来的轻机枪!
威力无穷的装甲车把敌对的一方逼得步步后退,一个头戴钢盔的射手把轻机 枪高高地举向空中,然后扣动了板机。
“哒哒哒……,哒哒哒……,”
“……”
剌耳的机枪声把这场闹剧推向了最高潮。“陆陆,快,快,快下来!”听到剌耳的枪声,正在厨房里忙碌着的妈妈不 顾一切地冲进屋子,喊叫的声音几乎变了调:“陆陆,快下来,你不想活了。” 我晕头转向地从阳台跳到屋子里,耳朵被枪声震得嗡嗡乱叫,我还没站稳脚跟, 妈妈一把将我按倒在凉冰冰地板上,而姐姐,早已哭哭涕涕地溜到床底下。
良久,妈妈才胆战心惊地站起身来,慌慌张张地扒到窗台处:“散了,散 了,终于散了!”妈妈转过身来,表情严肃地对我说道:“陆陆,我告诉你,以 后,再也不许上阳台了,外面正在搞武斗,到处乱打枪!”
叭--,叭--,叭--,妈妈正振振有词地告诫着我,屋外又响起清脆的 枪声,我们又哆哆嗦嗦地趴回到地板上。
“这样,比较安全一些,”傍晚,参加完运动的爸爸满面疲惫地回到家里, 听到妈妈的述说,爸爸老练地拽过一床旧棉被,又让姐姐找来一把铁钉子,然 后,爸爸拎着铁锤,站在椅子上,叭叭叭地将旧棉被牢牢地钉在窗户扇上:“好 喽,这样就安全一些了!”
第二天早晨,我正整理著书包,妈妈苦涩着脸,对我说道:“得了吧,陆 陆,你不用上学了,武斗了,学校已经停课了!”
嘿嘿,这倒挺好,我最讨厌上学,可是,我却想念都木老师:“妈妈,那, 我的老师呢?她不上班了?”
“老师,”妈妈答道:“都下乡了!唉,”妈妈叹了口气:“你爸爸也得下 去,明天就得走!”
我放下书包,乘妈妈不注意,偷偷溜出家门。我首先来到李湘家,想询问一 下她的爸爸卡斯特罗是因为什么事情惨遭揪斗。可是,李湘家的房门紧紧地闭锁 着,任凭我敲酸了手指头,也是无人应答,失望之余,我又溜到金花家。
“金花,”我轻轻地推开金花家的房门,金花和她的妈妈呆呆各自坐在木椅 上。“金花。”我蹑手蹑脚地走到金花身旁,正欲张嘴说些什么,吱呀一声,金 花家的房门又被人推开,大蚂蚱与另外两我不认识的个中年男人面孔阴冷地走进 屋来,金花的妈妈慌忙迎接出去。我的目光无意之中与大蚂蚱对视到一处,他恶 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然后,冷冷地哼一声:“哼--,”
“快请进,快请进!”
金花的妈妈堆着苦涩的笑脸,把大蚂蚱几个人让进里间屋,然后,重重地关 上屋门,我隐隐约约听到一阵轻轻的锁门声。没过多长时间,屋子里便传来金花 妈妈低沉的呻吟声以及木板床吱呀吱呀的响动声,我心里好生纳闷:金花妈这是 干么?这种哼哼叽叽的声音,只有妈妈与爸爸在一起做那事的时候,才会听得到 的。
我和金花面面相榷。“他们又玩我妈妈啦!”金花附在我的耳边,悄悄地对 我说道,眼眶里噙着几滴泪水:“陆陆,妈妈为了不让爸爸被批斗,就陪着那几 个革委会的干部玩,昨天晚上,那几个人在我家住了一宿!他们轮流玩我妈妈, 把妈妈玩得直喊累,昨天夜里,我被妈妈的喊声惊醒了几好回,后来,干脆睡不 着啦!我听到妈妈说:饶了我吧,我实在是太累啦,腿都抬不起来啦!”
我们这栋宿舍楼每间屋子的房门上都有一扇小窗户,金花家房门上的小窗户 贴了一张旧报纸,有几处已经破损。我搬过一把椅子,蹑手蹑脚地登上椅子从报 纸的小破孔向屋内窥视。
屋子里三男一女四个人均脱得精光,个个赤身露体,每个人的小便处都附着 一层浓密的黑毛。
金花妈妈仰面躺倒在木板床上,她也是朝鲜族人,可是,身材却没有我的都 木老师那么丰满、那么壮硕,但是,皮肤比都木老师细白一些,黑毛没有老师的 浓密,但是有些乱纷纷的,毫无规则地布满整个小便,连肛门的四周也长出许多 黑毛,金花妈妈的阴唇很小,深深地隐藏在阴阜里。
一个身材魁梧,壮得象头大公牛似的男人咬着牙,兴致勃勃地抽插着金花妈 妈的小便,他的力量很大,每当双腿撞击到金花妈妈洁白的大腿内侧时,便发出 清脆的、叭叽叭叽的响声。同时,他的手掌不停地抓挠金花妈妈的黑毛,金花妈 妈痛苦地咧咧嘴,眉头紧锁,她不敢大声喊叫,怕外屋的女儿金花听见。金花妈 妈伸出手去,企图推开那只抓挠黑毛的大手,却“啪”地一声被打了回去。
大蚂蚱骑在金花妈妈的脖颈处,把他那只瘫软的X插在金花妈妈的嘴里。 我曾偷听到大人们谈论起大蚂蚱时,说他是个阳痿,看来的确是这样,无论金花 妈妈怎样给他吸吮,他的X却总是非常失望、无法勃起。
另外一个身材矮小的男人,坐在床边吸着大前门香烟,一脸淫态地欣赏着金 花妈妈的裸体,有时还伸过头去仔细审视着X是如何频繁出入的金花妈妈的小 便的。过了一会,他扔掉烟蒂,推了推那头大公牛:“你先歇歇,来,让我玩一 会!”
大公牛很不情愿地把粗大的X从被捣捅得一塌糊涂的金花妈妈的小便里抽 了出来,矮个子立即走马上任,他端起金花妈妈的两条大腿,扑哧一声把他那根 细小的、包皮很长的X捅进金花妈妈淫液横溢的小便里。
大公牛一步跳到木板床上,拍了拍大蚂蚱光溜溜的肩膀:“你先下去抽根烟 吧,让她给我也啯啯!”
大蚂蚱站起身来,摸着始终也没有勃起的X,垂头丧气地下了床。
大公牛嘻皮笑脸地把粘满分泌物的X插进金花妈妈的嘴里,金花妈妈皱了 皱眉,拔出X,试图用手擦拭一下。大公牛哪里肯依,不容金花妈妈擦拭,再 次恶狠狠地塞进金花妈妈的嘴里:“尝一尝吧,这是你自己的味道,怎么样,好 不好吃?”
金花妈妈正皱着眉头很不情愿地给大公牛吮吸着X,矮个子突然凑了上 去,一把推开大公牛,那根细小的X还没送到金花妈妈的嘴里,粘乎乎的精液 已经喷涌而出,溅在金花妈妈的脸上、嘴唇上、脖颈上。金花妈妈伸出手刚想擦 拭,大公牛按住她的手,再次将X塞进她的嘴里,并把她嘴唇上的精液往嘴里 抹。
此情此景,看得我心惊肉跳,心率加快,如果不是嘴巴太小,我的心脏肯定 会从嘴里蹦跳出来。而金花则低声地抽泣着,纤细的小手频频地抹着红肿的眼 睛。
金花妈妈出卖肉体给那几个造反派头头,任其蹂躏,虽然使自己的丈夫暂时 躲过了灾难,不再被揪斗。可是,夫妻之间的关系却发生了严重的危机。每当金 花爸爸想起自己的女人被他人肆意轮奸,自己的女人在他人面前,作尽了世上所 有的下流事情,心上就好似扎上了几把锋利的尖刀。男子汉大丈夫,沦落到这个 份上,还有什么意思,并且自已的政治问题并没有完全了结。
一天深夜,金花爸爸毅然决然地选择了死亡,他用家里锋利无比的手术刀割 开了自己的大大动脉,鲜红的血水一直流淌到对门林红家的小走廊里,吓得我好 时间再也不敢登林红的家门。
金花爸爸死后不久,金花妈妈用一根麻绳在厕所里悄悄吊死。我亲眼看到金 花妈妈被装进塑料袋里,被几个男人生硬地拽扯到楼下,咕咚一声,扔进大卡车 里。
几天之后,金花的舅舅赶来把金花领走,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看到过金 花,再也抠摸不着她那紧紧绷绷的小便。“唔--,唔--,唔--,”
阴森可怕的走廊里再次传来卡斯特罗那近乎绝望的呜咽声,妈妈自言自语地 嘀咕道:“卡斯特罗又犯病了!”
“妈妈,”我悄声问妈妈道:“李湘的爸爸怎么啦?为什么被批斗啊?”
“跟金大炮一个样,顺嘴什么都说,该说的也说,不该说的也说。本来他家 的成份就不好,这一乱说,还能有他的好哇,李湘的妈妈为了划清界限,跟他离 了婚,带着李湘回老家了,没准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呜--,呜--,呜--,”
真是祸不单行,我们可怜的卡斯特罗因管不住自己的嘴皮子,屡次三番地被 揪斗,李湘的妈妈又离他而去,意志本来就极其脆弱的卡斯特罗,根本无法承受 这一连串的打击,我们的卡斯特罗工程师神经彻底崩溃了。
他赤裸着上身,哭哭涕涕地满走廊乱跑,跑够了,跑累了,便在雪白的墙壁 上信手涂鸦,很快,一部比毕加索还要毕加索的惊世赅俗之作横空出世,卡斯特 罗久久地盯着自己的大作,嘴里则语无伦次地嘟囔着:“什么啊,什么啊,这都 是什么啊!……”
嘿嘿,连你自己都不知道画的是什么,别人又怎么能看明白呢?
完成大作之后,卡斯特罗工程师乘兴跃上走廊的窗台,他一脚踢开破窗户 扇,象《列宁在一九一八》里的马特维耶夫那样纵身跳下楼去,嗨!这个卡斯特 罗啊,做起事情来,总是颠三倒四,丢东忘西的,这不,纵身跳楼之前,为什么 不非常响亮地大吼一声:“瓦西里!”,就这么匆匆忙忙地跳了下去、不声不语 地跳了下了去,真是美中不足,让我好长时间还为他感到莫大的遗憾。
咕咚一声,楼房微微颤抖了一下,卡斯特罗工程师登时摔得脑浆迸裂,乌乎 哀哉!
妈妈再也不允许我到走廊去玩耍,我自己也不敢去了,并且,走廊里再也看 不到一个小伙伴的身影,每天早晨,妈妈便拎着沉甸甸的大铁锁,对姐姐说道: “大傻子,”妈妈的面色还是那么的冷漠、语气严厉地叮嘱着我可怜的姐姐: “你别光顾着自己玩,你可要看好陆陆,不要让他到处乱爬乱摸,如果他有个三 长两短的,我打断你的腿,听到了没有?”
“嗯,”姐姐无比胆怯地点了点头,待妈妈啪地一声将房门锁死后,姐姐则 摇身一变,像个小大人似地站在我的面前喋喋不休起来:“小弟,不许摸这个, 这是电源插座,摸了会电死的!”
“陆陆,你干啥呢,哎呀,我的妈啊,你怎么能拧煤气开关啊,那样,咱们 都会被薰死的啊,快过来,快过来,你老老实实地坐在这看姐姐给你跳皮筋!”
“……”
姐姐不容分说地把四处乱串的我按在凉冰冰的木椅子上,然后,她从抽屉里 拽出那条多处断裂的,不知系着多少个接头的破皮筋,姐姐将皮筋的这一头挂到 床腿上,然后再将另一头系在木椅子腿上,接下来便有来到去地瞎蹦乱跳起来, 一边跳着,嘴里还一边叽叽喳喳地哼唱着我听得耳朵都磨起了硬茧的老旧歌谣。
我对跳皮筋这种只属于女孩子的游戏从来不感兴趣,我呆坐在木椅子上,闲 极无聊之下便中了邪似地啃咬着已经舔啯得又红又肿、充溢着酸腐气味的大姆 指。
“姐姐,”我一边舔啯着手指头一边央求姐姐道:“姐姐,别跳啦,咱俩玩 一会摸瞎子吧!”
“不玩,”跳得满头大汗的姐姐没好气地摇晃着那个扎着两根羊角辫的小脑 袋:“不玩,不玩,不跟你玩,你总玩赖,总是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地掀起毛 巾看我藏在哪里啦,我不跟你玩!”
“哼,不玩就不玩呗!”
我气鼓鼓地扑通一声平展展地趴到地板上,然后又哧溜一声像条泥鳅鱼似的 钻到了黑漆漆的、脏乎乎的床铺底下.我瞪着眼睛以一个探险者非常专业的目光 在床铺底下仔细地搜寻着,企盼着能够找到一些可以寻开心的玩具。
我伸出手去在积满灰土的地板上胡乱地摸索着,哦,这是什么,他妈的,这 不是妈妈早已穿开了帮的破皮鞋吗,滚,一边去吧。嗯,这又是什么,嗨,这不 是爸爸的游泳裤吗?
咦,爸爸的游泳裤咋扔到床铺底下啦,休息日的时候,爸爸为了到湖里去游 泳,曾经挖地三尺地找寻他的这条游泳裤,可是说什么也没找到,气得他抓耳挠 腮,而妈妈则站在一旁兴灾乐祸地说道:“活该,找不到就别游去啦,游泳有什 么好玩的啊,难道你不知道,前几天,三楼的老于是怎么死的吗?不就是因为游 泳淹死的吗!”
嘿嘿,我终于恍然大悟,这一定是妈妈干的好事,为了阻止爸爸不再去湖里 游泳而发生料想不到的意外事故,妈妈趁爸爸不注意,偷偷地把他的游泳裤塞到 了床铺底下。
望着手中的游泳裤,我决定帮助妈妈继续把爸爸的游泳裤隐藏下去,于是, 我咬了咬牙将手中的游泳裤狠狠地塞进了妈妈的那只破皮鞋里。
做完了这件事,我心满意足地扭转了一下身体,啪,我的脑袋不慎撞到了什 么东西,我调转过头捂着隐隐作痛的脑袋定睛一看,呵呵,在我的眼前非常意外 地摆放着一只沉甸甸的大皮箱,我伸出手去轻轻地推了推,哇,好重啊,我按奈 住无比兴奋的心情,悄悄地绕到大皮箱的后面,然后运足气力双手同时推动,哗 啦一声,大皮箱终于被我从床铺底下给推了出来。
我兴奋异常地从床铺底下钻了出来,一把掀开大皮箱,姐姐一脸惊愕地望着 我:“小弟,你又干什么呢,你又瞎翻腾个什么啊,看把屋子折腾的,到处乱七 八糟的,等妈妈回来的时候,又得揍我啦!”
我置姐姐的警告于不顾,尤如发现宝藏似的一头扑到大皮箱上,这是什么? 啊,原来是一本又一本印刷精美、装帧考就的毛主席语录,我对这些玩意丝毫不 感兴趣,我一股脑将成堆的裹着红塑料皮的、大小各异的红宝书统统掀翻到地板 上,然后继续在大皮箱里胡乱翻找。
哦,这又是什么?这不是爸爸和妈妈的结婚照吗,嘿嘿,爸爸年青的时候可 真英俊洒脱啊,梳着铮亮的大背头,笔直挺括的中山装上别着一支闪闪发光的英 雄金笔,而浓妆艳抹的妈妈则穿着一件光彩夺目的花旗袍无比温顺地依偎在爸爸 宽阔的肩膀上。
当啷啷,哗啦啦,我的手突然触碰到一堆坚硬的什物,发出一阵清脆的响 声,我低下头去仔细地瞅了瞅,我的眼前顿时一亮,在大皮箱的最底层,摆放着 一枚又一枚造型优美、精雕细琢的毛主席像章。
姐姐也被这些令人眼花缭乱的、光芒四射的毛主席像章深深地吸引住,她俯 下身来轻轻地拿起一枚大如菜碟的毛主席像章,试图挂在自己瘦弱的胸脯上,而 我则抓起一把铁制的、瓷制的、玻璃制的、大小各异的像章一枚接着一枚地挂在 了胸前,继尔又拣起一本红通通的毛主席语录,学着大人们的样子,在屋子中央 非常卖力地挥舞着,同时又疯狂地蹦跳起来:“毛主席万岁,毛主席万岁,毛主 席万万岁!”
姐姐握着那个菜碟似的大像章再次跳起了破皮筋:“毛主席万岁,毛主席万 岁,毛主席万万岁!”
“……”
“梆--,梆--,梆--,……”
我与姐姐正跳得起劲,身后的暖气管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随即便发出一阵 紧似一阵的脆响,这是楼下那位长着白毛女般的头发,骂起人来咬牙切齿的小脚 老太太在发出抗议,严重抗议我和姐姐因蹦跳而震动了楼板从而搅醒了她的美 梦。
“梆--,梆--,梆--,……”
“呜--,呜--,呜--,……”
听到那剌耳的响声,玩兴正浓的姐姐先是茫然地一楞,继尔便一脸无奈地扑 倒在冰冷的水泥地板上绝望地抽涕起来:“呜--,走廊不让去,阳台不让上, 皮筋也不让跳,我还玩什么啊,呜--,呜--,呜--,……”
走廊,哦,走廊,我突然想起来了,姐姐呜咽之中挤出的这句话让我立刻想 起了那条给我和整个宿舍楼里的小伙伴们带来无穷快乐的大走廊,想起了我们终 日在铁栏杆上猿猴般地爬上爬下的情景。啊,好痛快啊,好快活啊。可是现在 呢,我被妈妈无情地反锁在屋子里,过着度日如年的生活。
“姐姐,”我的胸前仍然挂满可笑的像章默默地走进厨房,我抓起两块冷慢 头又抱起了糖罐子,我悄悄地走到姐姐身旁:“姐姐,别哭啦,不让跳就不跳 呗,来,咱们吃慢头吧!”“不吃,不吃,我要跳,我要跳皮筋!”姐姐冲我发起了犟脾气,我不再理 睬她,一个人坐到桌子上大口大口地啃起了硬如石块的冷慢头,然后又一勺接着 一勺地往嘴里塞着凉冰冰的白砂糖。
“你就知道吃,吃,吃,你是猪哇!”看看天色渐渐黑沉下来,哭红了眼睛 的姐姐机械地从地板上爬起来,她一边整理着被压得皱皱巴巴的衣服,一边脸色 冷漠地教训着我:“小弟,天快黑啦,妈妈快要下班啦,你还不赶快把这些东西 收拾起来,等妈妈回来,看你把家折腾这个样子,不得揍死我啊!”
“嗯,”我答应一声,非常不情愿地扔掉冷馒头,然后慢吞吞地踱到大皮箱 旁,在姐姐的帮助下我顾头不顾尾地将红宝书和大像章胡乱塞回到大皮箱里。
“哗啦”房门轻轻地响动起来,姐姐呆呆地说道:“妈妈回来啦!”
我就这样,与姐姐一起,终日被妈妈反锁在屋子里,糊里糊涂地度过一个又 一个无聊的一天又一天,每天我都条件反射般地企盼着妈妈开启房门时发出的, 哗啦哗啦的声音。
又是一个可恶的早晨,我知道妈妈又要将我和姐姐反锁在屋子里,度过那漫 长如年的一天,我一边系着扭扣一边瞪着无神的双眼,怔怔地望着妈妈手中那把 极其可恶的钥匙串,心里恨恨地诅咒着。
“该大死的,你给我听着,……”妈妈一面摆弄着钥匙串一面冷冷地对姐姐 说道:“现在外边很乱,昨天半夜你没听见楼下到处都在打枪吗?你们俩个可千 万不能到阳台上去玩,听到了没有,嗯?外边有什么热闹也不能爬窗户看,听到 了吗,嗯?”
妈妈一边说一边用尖细的手指点了点我的脑袋瓜:“你要是敢出去看热闹, 一不小心就会被子弹打碎脑袋的。你们自己在屋子里好好地玩,饿了厨房里有馒 头!听到了没有,嗯?好啦,时间不早啦,我得上班去啦!”
哼,妈妈,你说的倒是挺好听的,你上的什么班啊,学校早就停课了,学生 都在家里闷着呢,这件事可是妈妈你自己亲口跟我说啊,妈妈,你就明说得啦, 你不就是要参加什么革委会,想成为积极分子,往上爬吗!
说完,妈妈拎起小皮包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屋子,她开始准备锁门啦。
“哎,×老师啊,我有点事,把林红放到你家吧!”杨姨拉着林红的手,对 妈妈说道,我顿时兴奋起来,能够与林红反锁在一间屋子里,我多少还算有点幸 福感。
“行啊,来吧!”妈妈爽快地答道:“行啊,把他们都放在一起吧,这也是 个伴啊!”妈妈把林红推进屋子里,然后,咔嚓一声,将房门紧紧地锁死,末 了,她还非常让我气愤地轻轻的拽拉几下大锁头,看看是否锁紧。
“姐姐,”一分钟也闲不住的林红问姐姐道:“咱们玩点什么啊,跳皮筋 吧!”
“跳吧,跳吧,”我表示赞同,讨好地把姐姐的皮筋拽出来递到林红的手 中:“你们玩跳皮筋吧,我来当裁判!”
“不行,”姐姐不停地摇晃着脑袋:“不行,不行,楼下的老太太不让跳, 一跳她就敲暖气管,晚上下班的时候还要上来找妈妈告状,然后妈妈就,就,就 打我!”
“那,那,那咱们玩点什么呢?”我突然兴奋地提议道:“姐姐,咱们玩摸 瞎子吧!”说完,我已经将一条白毛巾握在了手心里,我伸出右手冲着林红嚷嚷 道:“来,黑黑白,谁输就蒙谁的眼睛!”
“去,”姐姐一把夺过我手中的白毛巾:“摸瞎子也不能玩,咱们在楼上到 处乱跑,楼下的老太太还得敲暖气管子,晚上还得找妈妈告状,我还得挨揍,感 情妈妈从来不打你啦!”
“姐姐,”林红掏出一把花花绿绿的塑料绳:“姐姐,咱们玩翻绳吧,这用 不着四处乱跑,不会惊动楼下那个老太太的!”
“好哇,我最愿意玩翻绳啦!”
于是,我们三个人脱掉鞋子翻身上床紧紧地围拢在一起,饶有兴致地玩起翻 塑料绳的游戏,可是,我从来没有玩过这种游戏,做起来难免笨手笨脚,结果, 一次又一次地把塑料绳乱七八糟地纠缠在一起。
“你真笨!”林红一边吃力地整理着打了死结的塑料绳,一边毫不留情地教 训着我:“笨蛋,看你把这绳子弄成啥样啦,不会翻就别瞎翻,一边呆着去,看 我们是怎么翻的!”
“哼,”我不服气地转过身去,赤着脚跳到地板上:“不让翻就不翻呗,谁 愿意翻那破玩意咋的!”
“哈哈哈,太好啦,你看,姐姐,这个图案多好看啊!”
“真漂亮,林红,这是谁教给你的啊?”
“妈妈,是妈妈,是妈妈昨天才教会我的!”
“哇,又是一个漂亮图形,咱们应该给它起个什么名字呢!”
“……”
两个小女孩越翻兴致越浓,完全沉浸在游戏带来的欢乐之中,她们你一言, 我一语,像两只无忧无虑的小燕子似的欢声笑语着,四只纤细灵巧的小手你来我 往地穿插着淡粉色的塑料绳,令人无法想像地变幻出一个又一个使我眼花缭乱、 羡慕不已的精美图案。
羡慕之余我又嫉妒起来,为了引起她们的注意,为了让她们知道我的存在, 我决定作点什么,可是,我又能作点什么惊天动地之举,才能引起她们的关注 呢?无意之中,我发呆的目光突然停滞在桌子上那台收音机上,我悄悄地拧动了 开关。
“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嘿,就是好,就是好,就是好,就是好,……”
顿时,一股股强烈的、震耳欲聋的、发散着浓烈火药味的、歇斯底里的、声 撕力竭的吼叫声以不可阻挡之势在静谧祥和的屋子里,原子核分裂般地爆炸开 来,整个屋子剧烈地震颤着,窗框和门框阴阳怪气地吱吱乱叫着,强烈的声浪呼 哧呼哧地撞击着我的鼓膜,两只耳朵登时嗡嗡作响。
“哎呀,你干什么呢,还不快点闭了它!”林红慌慌张张地扔掉塑料绳,两 小手死死地捂住耳朵,她皱着秀眉冲我大声喝斥道:“快点闭了,我的耳朵都要 震聋了!”
“你干啥啊,是不是又想把楼下的老太太吵醒啊!”姐姐奋不顾身地跳下床 来,咔嚓一声不容分说地关闭了发疯般吼叫着的收音机。
“那,我玩点什么啊!”我百无聊赖地嘀咕道:“你们玩翻绳,又不带我, 那,我玩点什么啊!”
“玩打仗!”林红跳下床来哧溜一声跑到厨房里拎起了一把大条帚:“来, 我陪你玩,咱们玩打仗!”
“好哇,”我立刻乐得合不拢嘴:“好哇,好哇,我最愿意玩打仗啦,谁跟 我一伙,林红,你跟我一伙吧!”
“哼,”林红小嘴一撅:“想得美,谁跟你一伙啊,男孩跟男孩一伙,女孩 跟女孩一伙!”
“可是,”我顿时傻了眼,整个屋子里只有我一个男孩啊:“林红,就我一 个男孩啊!”
“那你就自己一伙吧,谁让你愿意玩打仗啦!”姐姐冷冷地说道。
“开始喽,小心!”正当我感到势单力孤之际,林红手中的大条帚已经毫不 客气地向我袭来,我手忙脚乱地躲避着。
我们三个人模仿起马路上大人们天天玩的、十分剌激的、非常有趣的武斗游 戏,林红挥舞着大条帚,姐姐抡起了她的破皮筋,而我则操起了托布把,三个人 就这样在屋子里兴致勃勃地搞起了武斗。
性格泼辣的林红首先向我发起凌厉的攻势,条帚把雨点般地落在我的头上、 背部、胳膊上。姐姐也不甘示弱,那重重地落在我脊背上的破皮筋,给我留下深 刻的印象。
望着心爱的林红和尊敬的姐姐,我手中的托布把迟迟不肯挥舞过去,是啊, 男子汉,大丈夫,怎么与女孩子一般见识,打女孩子算是什么本事啊,想到此, 我举着托布,仅仅招架着,决不回手,可是,两个女孩却丝毫也不领情,继续猛 烈的攻击着我。
渐渐地,我再也招架不住两个女孩的强大攻势,手中的武器--托布把被林 红缴获。失去武器的我捂着脑袋落荒而逃,我慌不择路地跑到了里间屋,把床单 挂在晒衣绳上,然后抱着头躲在后面,企图以此抵挡住两个小女孩的疯狂进攻。 林红很快就把床单挑落到地板上,已经无处躲藏的我,此时唯一的出路就是钻到 床板底下去。
“你投降不投降!”此刻,林红握着原本属于我的武器,那只长长的托布把 狠狠地指着我那冒汗的鼻子尖:“你服不服?”
“服了,林红,我服了!”我上气不接下气地回答道。
“投降不投降?”
“我投降,我投降!”
“缴枪不杀,快点把手举起来!”姐姐带着胜利者无比自豪的微笑,命令我 道。
“我投降,我举手!”
我垂头丧气地从床底下爬出来,在两个女孩叽叽喳喳的嘲讽声中无可奈何地 举起了双手。
“靠到墙边那去!”林红继续在我面前挥动着那根托布把:“靠到墙边那 去,我们要把你枪毙掉!”
“别,别,”我急忙央求道:“别啊,别枪毙我啊,我不是已经投降了 吗!”
“反革命都要枪毙的!”林红的态度异常坚决。
“别,别枪毙我,林红姐,”我立刻改变了口吻,异常讨好地称林红为姐 姐:“林红姐,别枪毙我,我,我有宝贝送给你!”
“哦,”林红最喜欢我称呼她为姐姐,这样的称呼可不是每天都能听得到 的,只有在我有求于她的时候,为了达到目的,我才不得不称呼她为姐姐。
“好吧,”林红的态度有所改变:“那就留下你一条狗命吧,你有什么宝贝 啊,还不快点拿出来,给我看看!快,快点拿出来!”
“是,林红姐,你等着,我这就给你取来!”
我放下双手,再次钻到床铺底下,将昨天发现的那只大皮箱呼哧呼哧地推了 出来,我非常乖巧地在林红面前打开了皮箱盖:“林红姐,你看,我有这么多的 宝贝啊,你喜欢哪个啊,你喜欢哪个就拿哪个吧!随你便拿!”
“哎哟!”林红扔掉托布把,低头看看了豁然敞开的大皮箱,脸上显出了失 望之色:“就这个啊,我还以为是什么宝贝呢!”
“林红姐,你看!”我抓起一枚毛主席像章在林红的眼前展示着。
“哼,”林红则不以为然地嘀咕道:“就这玩意啊,我家也有,我家还有夜 光的呢!”
“什么夜光的?”我转过头去问姐姐:“姐姐,啥叫夜光的,好玩吗?”
“好玩,就是,就是,……”
“嘿嘿,”林红抢过姐姐的话茬:“笨蛋,连夜光像章都没见过,告诉你 吧,戴着那种像章在黑天里走路,就比如在咱们那黑乎乎的大走廊里时,像章能 发出非常非常耀眼的光芒,这回你知道了吧,笨蛋!”
“哦,这是什么!”林红从箱底拽出一捆五颜六色的报纸和画册:“是画 报,来,咱们歇一会,看看画报吧!”
说完,林红抱着沉甸甸的画册再次跳上床铺,我们小心奕奕地解开扎捆着报 纸和画册的卷绳,哇,一幅幅花花绿绿的、令人头晕目眩的彩色画面立刻映入眼 帘。我们兴奋异常地翻腾着,年长一些,见识广一些的姐姐和林红争先恐后地给 我讲解着,尤其是好为人师的林红,她指着一幅幅画面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这个长着大鼻子的家伙是赫鲁晓夫,是个老苏修!”
我低下头去,看了看林红用手指不停在点划着的老苏修赫鲁晓夫,哇,好赅 人啊,赫鲁晓夫露出长毛的大鼻子比紫茄子还要长,骇人的大嘴巴里伸出两枚令 人生畏的、能把人撕得粉碎的大獠牙;而狰狞丑陋的美国大兵,额头上贴着硕大 的狗皮膏药,手里握着一颗可怕的、可以把地球炸烂的原子弹;最为滑稽可笑的 当属刘少奇,他吐着血红色的、滴着鲜血的狗舌头,四条腿走路,屁股后面还托 着一条长长的大尾巴,不伦不类。紧随其后的,是一条张牙舞爪的美女蛇。
“它是王光美!”林红指着青黑色的美女蛇对我说道:“她是刘少奇的老 婆。”说完,林红顺手从地板上拣起一根刚刚吃完的冰糕棍问我道:“陆陆,你 看,这是啥?”
“冰糕棍呗!”我一面欣赏着画报,一面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那,你能把它撅折吗?”说着,林红把那根冰糕棍塞到我的手里。
“哼,这还不好办,你看!”方才被林红打得屁滚尿流,败退到床板底下, 最后,非常可耻地举手投降,现在,如果我连一根冰糕棍还撅不折,我还是不是 一个男子汉啊?
“啪!”无辜的、可怜的冰糕棍被我无情地拦腰撅为两段,我带着得意的微 笑把被腰斩的冰糕棍送到林红眼前,不停地摇晃着:“林红姐,你看,冰糕根让 我撅折了吧!”
“刘少奇的老婆真缺德,人家拿棍,她给撅折。”
噢,这套顺口溜林红是从哪里学来的啊?我怎么一次也没听说过啊,刚才被 林红痛打了一顿,丢尽了颜面,这一次又钻进她设计好的圈套,被她无端地愚弄 一番。
“哈哈哈,你是王光美,你是刘少奇的老婆!……”林红泛着红晕的脸蛋 上,显露出无比愉悦的笑容,她欢快地跳跃起来,姐姐则捂着嘴巴跟着林红哧哧 哧地轻声讥笑我。
唉,今天是什么日子啊,我咋这么倒霉,老天爷,我到底得罪谁了?
每当我们在一起玩耍时,林红总是想尽一些办法取笑我、挖苦我,仿佛不这 样做,她就不快乐、玩得不尽兴似的。
我和姐姐终日被妈妈无情地反锁在牢笼般的屋子里,过着毫无意义的、度日 如年的生活,我对这种死囚般的生活已经彻底厌倦,望着似乎永远都停滞在天空 中的那面如死灰的太阳,我搞不明白自己活着是为了什么。
我每天所能做的事情除了吃饭、睡觉,再就是舔吮早已被舔吮得又红又肿的 手指头,或者是钻到床铺底下,怒气冲冲地翻腾着几乎被扯烂的废旧书刊,以及 叮当做响的毛主席像章。
就在我那脆弱的神经行将崩溃之际,一贯对我的悲惨遭遇视而不见的老天 爷,突然大发慈悲地赐给我一位圣母般的秀美少女,从而把我从绝望之中拯救出 来。
“嫂子!”一位丰华正茂的少女,拎着简朴的、但却极其整洁的行装,莫名 其妙地推门而入,在我朦朦胧胧的记忆之中,我感觉到她似乎是我的姑姑,以前 曾经来过我家,正在厨房里愁眉不展地忙着烧饭的妈妈,看到这位从天而降的少 女,顿时喜出望外:“芳子,哎呀,芳子来啦!”
“嫂子!”美丽的少女俨然以房间主人的目光环视着凌乱不堪的屋子:“我 哥给家里去了信,说他在山沟里劳动锻炼,家里没人照顾,我妈就让我来了!”
“哦,”妈妈说道:“好啊,好啊,太好了,唉,你哥哥被单位派到五。七 干校,劳动锻炼去啦!家里就我一个人,真要累死我啦!”
“唉,”少女闻言,立刻拧紧了秀眉:“一个念大书的人,除了写字、画 图,从来没有干过农活,我哥哥他能吃得了那个辛苦吗,他会干什么活啊?”
“没有办法啊,入了党,就得积极,只好主动提出干校锻炼锻炼!回来了, 好提干啊!”
“嗨,我真是弄不明白,你们一天到晚都忙乎些什么啊,正经的工作放着不 干,整天就想着运动、运动,连作梦都想着运动,家里的事情一点也不管,你看 看,啊,这屋子是怎么搞的啊,乱七八糟的,哪里还象个过日子的样啊,简直跟 猪圈差不多!”
“陆陆,”妈妈拽着少女的手臂冲我和姐姐说道:“你们的姑姑来啦,快过 来,都过来,还不快点叫姑姑啊,快叫姑姑啊,你们这两个笨嘴的玩意啊,真不 懂事!”
“姑姑好!”
“姑姑好!”我和姐姐怯生生地叫道。
“你瞅瞅,你瞅瞅!”望着蓬头垢面、破衣烂衫的我,少女姑姑一脸不悦地 冲着妈妈开了腔:“嫂子,你瞅瞅,你瞅瞅,你光顾着在单位里积极啦,看把孩 子弄得,哪还有个人样啊,就跟没爹没娘的野孩子似的,唉,……”
“芳子啊,”妈妈狡辨道:“芳子啊,你哥哥他不在家,这家里家外的就我 一个人,我还有病,身体不好,哪能顾得过来啊!哎哟,”说着说着,妈妈突然 哭丧着阴沉沉的脸庞,一只肥手煞有介事地按在了额头上:“哎哟,哎哟,芳子 啊,我好迷糊啊!”
说完,妈妈活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呼哧一声瘫倒在床铺上,有气无力地叹 息起来:“芳子啊,你可来啦,我都要累死啦,快帮嫂子把衣服洗洗吧,家里的 脏衣服都快堆成山啦,我都没有可换的衣服啦,唉,真累啊,……”
“嫂子,你歇着吧,我来干!”
言毕,姑姑放下行装,哗地一声掀开我家那口棺材般的大红柜,然后,伸出 手去一把接着一把地将里面的破衣服、脏裤子、烂袜头一股脑地拽出来,抛撒到 地板上,继尔又掀掉所有早已失去本色、揉搓的满是皱纹的大床单,落满尘土的 地板中央立刻堆起一座五颜六色的小山丘。
望着眼前这座异味四溢的小山丘,姑姑转身走进了黑漆漆的厨房:“我的妈 妈哟,这还叫厨房啊,这地方还能做饭啊,到处都是油乎乎的,摸哪哪粘手哇! 好家伙,这锅里的饭都馊啦,我的大侄和大侄女可是怎么吃下去的呢,竟然没吃 坏肚子,真是老天爷养活啊,唉,傻子睡凉炕--全凭时气壮!”“芳子啊,”仰躺在床铺上的妈妈假惺惺地说道:“你刚下火车,先歇歇 吧,这些脏衣服明天再洗吧!”
“嫂子,没事,我不累!”
风尘仆仆地赶到我家的姑姑,一下火车便忙碌起来,姑姑有着永远也做不完 的家务活,在我童年的心目中,可爱的姑姑已经成为我家完全免费的、却又非常 尽职尽责的小保姆。
姑姑正值十八岁的豆冠年华,浑身上下充满着少女那迷人的勃勃生机。姑姑 中等身材,体态略微有些发胖,肤色稍显黑沉,她梳着一对乌黑闪亮的粗辫子, 方方正正的圆脸上镶嵌着一对不很出色的,但却非常慈祥和蔼的大眼睛。
多少有点让我遗憾的是,姑姑的两腮非常可笑地向外突起,但是,如果从另 外一个角度来审视姑姑的两腮,这种缺憾似乎给人一种端庄安祥的美感,反正我 自己是这样认为的。
无论是从身材上还是从容貌上来品评,我圣母般的姑姑均没有达到窈窕淑女 所应具备的那种极其刻苛的标准。但是,在我的心目中,姑姑永远都是世界上最 美、最美的女人,因为我评价美女的标准绝对绝对不是只局限在一张漂亮的脸蛋 上,如果只有漂亮脸蛋才可以称得上美女,那我认为她不是美女而是一只冷冰冰 的花瓶。
姑姑最为出色的地方,最令我折服的地方是她那绝对超一流的女红,任何人 一经欣赏过姑姑精心裁剪缝制出来的衣物,均无一例外地发出由衷地啧啧赞叹之 声。
只要姑姑到来,只要姑姑来到我家,我和姐姐从此再也不会象囚犯一样被妈 妈无情地,终日反锁在冷冷清清的、监狱般的屋子里;只要姑姑来到我家,我从 此再也用不着上顿下顿地啃食着那比石块还要坚硬的冷馒头,并且,姑姑不仅仅 只给我和姐姐烹调可口的饭菜,同时,还为我的女伴林红热饭盒;只要姑姑来到 我家,她便一步不离地陪伴着我和姐姐在宿舍楼的院里子,自由自在地尽情玩耍 ;只要姑姑来到我家,我从此再也用不着穿那些扯掉半截袖子、缺少钮扣、撕开 裤裆的脏衣裤;我爱姑姑,她给予了我母亲般的呵护,而这正是我目前最为缺少 的,同时也正是我最为渴望的。
自从轰轰烈的运动开始之后,妈妈对我完全失去了兴趣,全部身心、精力都 投入到运动中去,使我陷入一种绝望的失落之中。姑姑的及时到来,便我从姑姑 的身上,重新寻回了昔日的、充满母爱的幸福生活。
姑姑虽然身材较胖,可是做起家务活来手脚却让我无法相信地麻利,你看, 姑姑拽过一把木椅子,非常灵巧地爬上高高的窗台上,一只手抓着暖气管,另一 只手一刻不停地擦试着挂满尘土、已经折射不进一丝阳光的玻璃窗。
哇,姑姑爬高的本领原来比我还要高超啊,羡慕之余,我突然为姑姑担忧起 来,望着站在窗框上的姑姑,我非常害怕她稍不留心,会失足跌落到楼底下去, 就象前不久那个纵身跳到楼下去的卡斯特罗,也就是中国的“马特维耶夫”那 样。但是,姑姑以她那敏捷的、无可挑剔的机敏动作证明了我的担心完全是多余 的。
擦拭完玻璃窗,姑姑又将两把木椅子叠架在一起,然后象个杂技团的演员似 的,拎着一把长条帚非常轻巧地爬上木椅子,清除掉棚顶上那一块又一块让人生 厌的灰蛛网;打扫完天棚,姑姑又将沉重的大木床掀个大肚朝天,将拥塞在床铺 低下的碎纸片、破罐头瓶、饼干盒等等垃圾杂物一扫而光;最后,姑姑将厨房碗 柜里面目皆非的锅碗瓢盆全部翻腾出来,进行彻底的清洗,无论是碗柜、铁锅、 杯盘还是碗碟,凡是经过姑姑的巧手一番眼花缭乱的擦试之后,立刻放射出耀眼 夺目的光泽,一个个露出喜滋滋的笑容。
经过姑姑秋风扫落叶般的拾掇,我家原本杂乱无章、布满灰尘的屋子,得到 了彻底的改观,所有的物品摆放得井井有条,明亮的窗户闪烁着令人赏心悦目的 光芒。
“大侄啊,快把你的破衣服脱下来,你看看,这衣服脏得都有臭味啦!”话 音刚落,姑姑已经不容分说地开始剥掉我身上那散发着异味的脏衣服,然后,将 刚刚晒干的,折叠得方方整整的衣服一一给我换穿上:“你瞅你弄的啊,嗯,跟 个要饭花子差不了多少,简直就象一个没有妈妈的孩子啊!”
我亲爱的姑姑哇,看你说的,还像什么啊,其实,我现在就是一个没有妈妈 的孩子啦!
我亲爱的姑姑的到来,使好吃懒做的妈妈心花怒放,她从此完全彻底地从繁 重的、琐碎的家务活中挣脱出来。
“芳子,把这个给我洗洗!”妈妈天天都要换下一堆又一堆的脏衣服,丢到 水盆里,姑姑那双细嫩的手掌抓握着一件又一件永远也洗不完的衣服,姑姑的额 头滴淌着如流的汗水,湿漉漉的衣物与木制搓衣板频繁地碰撞着,发出一阵阵让 我无比心疼的、又让我心烦意乱的咔咔声。
“芳子,把这个也我给洗洗!”
姑姑这边还没有洗完,妈妈又将一堆脏衣服丢进了洗衣盆,甚至于自己换下 来的内裤也让姑姑给她洗。
姑姑坐在厨房里,像个机器人似地揉搓着成山的衣服,而妈妈则无比悠闲地 仰躺在刚刚铺垫上新床单的、软绵绵的、散发着香粉气味的床铺上,一边津津有 味地品尝着浓茶,一面漫无目标的翻看着报纸。两只赤裸着的肥脚掌得意洋洋地 相互擦摩着,发出诱人的哧哧声,看得我色心骤起,一对眼睛死死地盯着妈妈的 白脚掌,真恨不得抱将过来,肆意啃咬一番。
我悄悄地溜到妈妈身旁,撒娇地将手伸进妈妈的酥胸里,妈妈挪移一下身 子,以便我的抓摸,她爱怜地按揉着我的头发:“陆陆啊,你奶奶家人口多,” 我依在妈妈的怀里,美滋滋地抓摸着妈妈的豪乳,妈妈慢声细语地说道:“你奶 奶家的粮食不够吃,你姑姑到咱家来,你奶奶家里可以省下一张嘴,农村人可能 吃啦!”
豁--,听到妈妈这番无情无意的话,我突然讨厌起她了,我一把松开妈妈 的酥乳。
“我可对得起你奶奶,我每年都给你奶奶家邮钱,还有许许多多的食品和衣 服,没有我们,你奶奶家的人早就饿死、冻死啦!”
我从妈妈的怀里溜出来,我站起身来,默默地走出妈妈的屋子,我再也不想 听妈妈的疯言疯语。
除了让姑姑没完没了地洗涤她的衣物,我那极其刁钻、苛刻的妈妈更热衷于 让手红高超的姑姑给她缝制新衣服,每当发薪的时候,妈妈便一头钻进商场里发 疯般地将一块又一块各种颜色的布料塞进她的手拎兜里,然后兴冲冲地跑回家 来:“芳子,”妈妈把布料啪地一声甩到姑姑的眼前:“快,给我做件新衣 服!”
姑姑放下其他的活计,默默地坐到缝纫机前,开始专心志致地给妈妈剪裁和 缝制新衣服,经过一天的精心缝制,当姑姑将倾注着全部心血而完成的出色作品 交给妈妈时,妈妈还未穿到身上试一试,便突然阴沉起可怕的脸庞,将新制缝出 来的衣服往床铺上重重地一摔:“芳子,你这是咋搞的啊,你咋忘啦,我不是跟 你说过,我不喜欢这种样式的衣服吗!”
“哦,”姑姑俯下身去拣起衣服二话不说,再次坐回到缝纫机旁:“嫂子, 你别生气,我忙乎忘啦,如果你不喜欢,没相中,那我就重做!”
“姑姑,我的妈妈,她太不讲道理啦,好端端的衣服为什么非得要拆掉重做 啊,这多累人啊!”妈妈不在家的时候,我恨恨地对姑姑说道。
“唉,她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呗!随她去吧!谁让哥哥给俺娶了这样一个嫂 子呢?”
“是的,姑姑,我妈妈不好,她很自私!”
“大侄啊,别说你啦,你的妈妈她心里没有任何人,包括你的爸爸,虽然说 是两口子,可你的妈妈一点也不知道挂念你爸爸,记得你妈妈刚和你爸爸结婚的 时候,我第一次来你家,你妈妈烧了一条鱼,她一个人把鱼肉吃个精光,只剩下 一堆鱼骨头放在盘子里,我对她说:嫂子,为什么不给我哥留点鱼肉呢?你猜你 妈妈是怎么说的?”
“她是怎么说的啊,姑姑!”
“你妈妈她说:芳子,你哥他爱吃鱼骨头。唉,当时我一听啊,那个气啊, 就别提啦,你知道鱼肉好吃,谁不知道鱼肉好吃,谁爱唆啦鱼骨头啊,你的妈妈 啊,真是世上少见啊,简直比西太后还要邪乎哇!”
“姑姑,妈妈总是欺侮你,你为什么还要给她做饭、洗衣服,做衣服,一天 到晚不停地干这干那啊?”我突然想起妈妈背着姑姑对我讲的那些让我非常气愤 的话。
“唉,傻小子,还不都是为了你!你以为我愿意住在你们家啊,我吃不上饭 啦?”
“为了我?”听了姑姑的话,我顿时莫名其妙起来。“对,大侄啊,你不知道,这都是为了你啊,你奶奶心疼你,听说城里很 乱,整天的武斗,你妈妈和你爸爸又装积极,没有时间照顾你,你奶奶急得连觉 都睡不好哇。担心你没人照顾,吃饭没人给热、衣服破了没人给补,所以就打发 我来照看照看你!唉,我可算是找到好差事喽!”
“奶奶!”听到姑姑的话,我心里暖洋洋的,又想起奶奶那慈祥的面容以及 临别时那涟涟的泪水:“奶奶,奶奶,奶奶为什么想我啊!”
“废话,奶奶想你,都要想疯喽,可是,她有许多活要干,没有时间坐火车 来看你,奶奶是非常非常地想你啊,有的时候一提起你,她就鼻涕一把泪一把地 哭哇、哭哇!呜呜呜,……”说着说着,姑姑非常好笑地学着奶奶的样子,擦抹 着眼睛:“唉,我的大孙子,我的大孙子啊,呜呜呜,……”
奶奶,我对奶奶并没有太深的感清,这可能是奶奶很少来我家的缘故,相 反,我对爷爷倒是情感极深,爷爷每年都要到我家,他待我极好,我要什么他便 给我什么,说句实在话,在爷爷面前,我很幸福,我一点都不惧怕爷爷,甚至还 敢大摇大摆地爬到他的脖子上去。
我望着飞针走线的姑姑,一脸茫然地问道:“姑姑,奶奶为什么要哭呢?”
“想你想的呗!”
“姑姑,奶奶咋这么想我呢?”
“唉,这个傻小子啊,”姑姑突然伸出热乎乎的手掌轻轻地拧了一下我的脸 蛋:“你这个傻小子啊,什么也不懂,你是奶奶的大孙子啊,奶奶能不想你吗, 嗯,你知道吗:老儿子,大孙子,那可是老太太的命根子啊,奶奶能不想你、疼 你吗?”
噢,原来是这样,我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作梦也没有想到,在这个世 界上,还有人会这般无比痴迷地、无比执着地想念我,疼爱我,并且,为我而哭 鼻子。
“大侄啊,”姑姑继续说道:“等到过春节的时候,姑姑领你回老家过年 去,到时候你就看到奶奶啦!”
“姑姑,奶奶好吗?”我怔怔地问道。
“嘿嘿,”姑姑一边认线一边说道:“好不好,等你看见就知道啦!”
“可是,姑姑,”我对姑姑说道:“妈妈不让我去啊,妈妈,”
“哼,”姑姑坚定地说道:“她不让去,那不好使,这次,我可是下定了决 心,说什么也要把你接回老家去看看,让你认祖归根,你是我们老家的后代,怎 么能忘了祖宗呢。我先来软的,跟你妈妈好好地商量,如果她软的不吃,我就跟 她玩横的,别看姑姑总是迁就她,让着她,那是我不喜欢跟她一般见识,真的把 我惹火了,有她好瞧的!”
“可是,姑姑,你有爷爷厉害吗?”我喃喃地说道:“妈妈很怕爷爷,可 是,上次爷爷来的时候,妈妈就是不让我回老家,还没到年龄,就把我送到了学 校,结果,爷爷没有把我接走!”
“嘻嘻,”姑姑笑了笑:“你爷爷最重男轻女,你妈妈对你爷爷有点意见, 生你姐姐的时候,你妈妈让你奶奶给带,你奶奶是同意了,可是,你的爷爷说什 么也不肯,说:如果你给我生了一个大孙子,我一天都不用你管,从小给你带到 大。这事,你妈妈一直耿耿于怀,生了你以后,可能是故意跟你爷爷沤气,说什 么也不让你回老家,更不用你奶奶给带。”
嘿嘿,原来是这么回事啊!爷爷为什么会这样重男轻女呢,一个有鸡鸡的男 孩难道就那么宝贵吗?想到此,我又自豪起来,我有一个小鸡鸡,所以,我是那 么的了不起,我是爷爷、奶奶和妈妈拼命挣夺的稀世珍宝!
妈妈不仅让姑姑左一件右一件地给她自己缝制新衣服,还来者不拒地将单位 里同事们的衣服、宿舍楼里比较要好的邻居们的衣服大包大揽地拿回家来让我可 怜的姑姑给裁制,籍以让同事们以及邻居们领她的人情,从而达到借花献佛的目 的。
望着越堆越高的各色布料,我可爱的姑姑毫无怨言,更没有表露出半点的为 难之色,她终日默默地埋头缝制那些永远也缝制不完的衣服。看着大木柜上那小 山丘般堆积着的布料我都为可怜的姑姑感到头疼,而姑姑那端庄秀美的脸庞上却 毫无惧色。
她极有条理地、一丝不苟地,一针一线缝制着,那精益求精的认真劲就象是 一个艺术家对待自己的艺术作品。一件件精美绝伦的艺术品从姑姑的手中魔术般 地变幻出来然后又被借花献佛的妈妈心满意足地送到她为了买好的同事及邻居手 中,一片片赞叹之声响彻在宽阔的大走廊里,从此,姑姑高超的缝剪技艺在整个 宿舍楼里家喻户晓,受到人们的由衷赞赏。
如此一来,求姑姑缝制衣服的人越来越多,姑姑也就越来越累。看着她飞针 走线地一件接着一件地缝制着各种款式的新衣服简直比我玩游戏还要轻松、还要 愉快,当做得兴起之时,姑姑竟然忘情地哼唱起优美流畅的歌曲,遗憾的很,我 怎么也听不懂她唱的是些什么歌、哼的是些什么词。
夜晚,我和圣母般的姑姑同睡在一张木板床上,享受着一种从妈妈那里永远 也寻觅不到的,极其特殊的温暖,经过一天毫无休止的劳作,疲惫不堪的姑姑睡 得很沉很甜,发出轻轻的、幸福的鼾声。
可是,每当我翻动一下身体,变换一种睡姿,姑姑立刻便会使我无法想象地 清醒过来,不厌其烦地整理着被我折腾得乱纷纷的棉被角,十分谨慎地将被我蹬 踢到脚下的棉被重新覆盖到我的身上。
沉睡之后的我时常会做出一件令人极其难堪但却又无可奈何的、无法抑制的 事情来:尿床。唉,在这里把自己这段如此光辉灿烂的历史讲出来可真有点让我 无地自容啊。
每次尿床,我都会不可避免地遭至妈妈一番毫无情面的贬损,弄得我十分难 堪。可是,当我在姑姑身旁发生这等尴尬之事时,姑姑会悄悄地将此事给我隐瞒 起来,把我的那幅杰作--画满地图的大床单悄悄地塞到床板底下去,等妈妈上 班后,姑姑再偷偷地把我的大作,掏出来在我的眼前顽皮地晃过来晃过去:“嘻 嘻,这是谁干的好事啊,嗯?”
我惭愧地低下头去,灼热的脸蛋能烤熟鸡蛋,姑姑爱怜地拍拍我的脑袋瓜: “大侄啊,脸红什么啊,没事,姑姑这就把它洗干净!”
说完,姑姑已经将被尿液浸透的大床单扔进硕大的洗衣盆里然后坐到小方椅 上咔咔咔地揉搓起来。为了防备我旧病复发,每天晚上临睡前,姑姑都要督促我 把尿排净再上床睡觉,深夜,姑姑预感到我应该到了排尿的时刻,她悄悄地爬起 来轻轻拍打着我的额头:“哎,哎,哎,大侄啊,醒一醒,醒一醒,快点起来尿 尿吧。”
“嗯,嗯,我困,我困啊!”
“来,大侄啊,尿完尿再接着睡!”
姑姑一边说着一边温柔地把依然睡意朦胧的我搀扶住,拎起早已准备在床边 的小痰盂,然后一把掏出我的小鸡鸡,嘴里还不停地轻声嘘嘘着:“大侄啊, 尿,尿,快尿,快尿哇!”
我最为可亲可敬的姑姑,没有一个地方与妈妈相同,造物主仿佛故意将这两 个截然不同的女性放在我的面前让我品评谁好谁赖、谁是谁非,于好吃懒做的妈 妈正好相反,姑姑在饮食上没有任何特殊的嗜好。
“芳子啊,今天咱们吃什么?”妈妈问姑姑道。
“什么好吃赖吃的,能填饱肚子就行呗!”姑姑不以为然地回答道。
“哎呀,这几天我的胃口不太好,嘴里没味,不知道吃点什么好,芳子,你 去市场买菜吧,你想吃什么就买什么吧!”
妈妈将买菜的竹蓝子递到姑姑的手上,姑姑捏着妈妈塞给她的钞票默默地走 下楼去,当她再次推门进屋时,妈妈接过菜蓝子仔细地察看着:“哎哟,芳子 啊,看你都买回些什么破玩意啊,这都是谁也不要的破烂菜啊!”
“嫂子,这菜最便宜,把烂叶摘掉还是可以照样吃啊,将就着点吧,现在的 日子不好过,那点工资得算计着花,别尽想着吃这吃那的啦,眼瞅着快到冬天 啦,留着点钱给孩子们买几件过冬的衣服吧!”
“哼,这咋吃啊!”在饮食上妈妈从来不肯“将就着点”,只见她哗地一声 将姑姑买回来的极其廉价的蔬菜倾倒进厨房的垃圾桶里然后一脸不悦地亲自下楼 买菜。“唉,”姑姑最反感食不厌精的妈妈,望着妈妈的背影,姑姑恨恨地嘀咕 道:“唉,就知道吃、吃、吃,……”
“喂,芳子!”妈妈突然兴冲冲地返回来:“芳子啊,太好啦,太好啦,市 场有卖猪头的啦,快,快,你快点排队去!”
“嫂子,那,那,”望着妈妈口水直流的丑态,姑姑哭笑不得地说道:“嫂 子,那玩意买回来可怎么收拾啊!”
“好弄,只要你排队给我买回来,剩下的事就用不着你操心啦,我收拾,我 收拾,我来收拾!”
姑姑在潮水般涌动着的人流中一会被捅挤到一边,一会又被推搡到别处,经 过战斗般的争夺,姑姑终于汗水淋淋地拎回一颗硕大的、滴淌着殷红鲜血的肥猪 头,妈妈乐颠颠地将沉甸甸的肥猪头放置到煤气炉上呼呼呼地烘烤起来,可是, 没过几分钟,妈妈便捂着鼻子、皱着眉头溜回到屋子里:“芳子啊,你帮我烤烤 吧,我的头一闻到油腻味就发晕,弄不好我又得犯病喽!”
姑姑冲着妈妈的背影无奈地耸了耸双肩,又摇了摇脑袋,然后信步走进了烟 雾弥漫的厨房里。
当被烟气薰呛的几乎晕倒的姑姑终于把肥猪头烘烤干净后,妈妈无比惬意地 将收拾利落的肥猪头剁成数块丢到热浪翻滚的大铁锅里,姑姑刚刚洗完挂满油渍 的脸,妈妈一面调制着油汤一面以命令的口吻对姑姑说道:“芳子,快去和点 面,一会我蒸馒头!”
只要有姑姑在,喜欢面食的妈妈从来不肯自己伸手和面,枯燥乏味的揉面工 作全部落在姑姑的身上,而妈妈所能做的只有一件事:站在姑姑的面前,一边望 着姑姑一刻不停地揉搓着,一面喋喋不休地指手划脚:“不对,不对,不应该这 样揉,应该这样揉,哎,对啦,对啦,就像我说的这样,这样,这样揉!”
可怜的姑姑在妈妈嘟嘟嘟如机关枪似的絮叨声中,额头上渗着大滴大滴的汗 水,两只有力的手掌将面团翻过来又调过去的揉着、搓着。
为了出色、圆满地完成奶奶交给姑姑的,非常艰难的照管我的光荣任务,姑 姑凭借着少女那难以想象的暴发力,做着常人根本无法完成的工作。同时,为了 能够说服妈妈,将我顺利接回故乡,认祖归根,姑姑在孤傲的妈妈前面,永远都 保持着一种不卑不亢的低姿态,有时,活像是头任人宰割的、逆来顺受的羔羊, 默默地忍受着妈妈那令人难以忍受的苛刻和刁顽。
当然,也是为了照管好我,当姑姑看到喜怒无常的妈妈在我的面前,偶然母 狼般地发作时,这头一贯温顺无比的羔羊,便会火山喷射般地爆发起来,并且, 迸发出义奋填膺的、令妈妈胆寒的怒吼之声。
宿舍楼下又骤然响起高音大喇叭剌耳的叫喊声,伴随着雄壮有力的乐曲声, 宿舍楼里的大人们,一人手中拎着一把大铁锹,在宽阔的宿舍楼院子里,甩开臂 膀,热火朝天地挖掘起来。
而我则和众多的小伙伴们不知疲倦地在缓缓堆积起来的泥土上,你追我赶地 跑来跑去,突然,玩兴正浓的我失足摔进深深的沟底,啪啦一声,我顿时被摔得 满脸血污,小伙伴们见状,一个个吓得惊惶失措,慌慌张张地跑上楼去唤来姑姑 和妈妈。看到我的惨相,姑姑毫不犹豫地纵身跳下深沟抱起我高高地举过头顶: “嫂子,快,你在上边接着,赶快把他拽上去!”
“该!活该,叫你不好好在家里呆着,整天东跑西颠!这回可好,怎么没把 你摔死啊,嗯!”妈妈一边没好气地嘀咕着,一边伸出手来,毫不客气地拧掐住 我的耳朵。
“嫂子,你干什么呢,他都摔成这样了,你咋还掐他啊?你还是不是人,哪 有你这样当妈的?”姑姑在沟下大声吼叫起来。
姑姑将满脸血污,一身泥浆的我背到楼上,妈妈阴沉着冷冰冰的脸,一声不 吭的躲进里屋,没好气地、恶狠狠地摔打着屋门。姑姑没有理睬她,牵着我的手 走进厨房给我洗去脸上的血污,我的伤口已经痛疼难忍,一经姑姑的手指触碰痛 感愈加严重,我因疼痛而不得不加大哭喊的音量:“疼啊,疼啊,好疼啊!”
看到我的痛苦之状,姑姑也情不自禁地陪伴着我一同哭泣起来,黄豆粒般的 泪水一滴接着一滴地掉落到我的脑袋上,溜进我的脖领里。
洗净脸面后,眼眶里挂满泪水的姑姑,发现我的鼻孔下面裂开一道长长的伤 口,姑姑把我到医院,鼻孔下面被医生毫不留情地缝上三针:“小朋友,以后可 别再淘气啦,摔得脸上尽是伤疤以后可怎么找对象啊,嗯!”
为了减轻我的痛感,转移我的注意力,胖墩墩的医生一边在我的鼻孔下面穿 针引线一边兴灾乐祸地挖苦着我,这块疤痕至今犹存,可是,令胖医生无比失望 的是,我并没有因为这块伤痕而打了光棍。
“还疼不疼啦?”在伤口拆线之前的几天里,姑姑每天都要这样关切地询问 我,问得我都有点不耐烦。
“不疼!”我机械地摇摇头,然后继续埋头玩耍。
“唉!”姑姑紧紧地将我抱在她那温暖的怀抱里,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头发: “唉,要是让你奶奶知道啦,一定得骂死我,骂我没有照看好你!”
“不,姑姑,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的,这没有你的事啊!”望望姑姑那愁容满 面的小圆脸,我真诚地安慰着她。
“好孩子,姑姑好喜欢你!”说完,姑姑深深、长久地亲吻起我的小脸蛋。
终于到了拆钱的日期,胖医生非常麻利地拽出两根黑乎乎的丝线:
“哈哈哈,小家伙,好啦,你的伤疤被鼻孔盖住了,没事,不能耽误你找对 象,嘿嘿,回家去吧,以后别淘气啦!”
“大侄,”姑姑乐颠颠地抱着我走出了异味剌鼻的医院,她猛一抬头看见大 街对面有一家照像馆:“大侄,咱们俩个照张相吧,让我们永远记住这一天!”
“姑姑,”我依在姑妈的怀里,喃喃地说道:“妈妈有照像机,妈妈有一个 非常漂亮的照像机,让妈妈给咱们照吧!”
“不,”姑姑摇摇头:“不用,你妈妈的照像机再好,姑姑也不希罕,姑姑 还没穷到照不起一张像的地步!”
说完,姑姑兴冲冲地跑进照相馆的大门,照像馆的老师傅、一个极其敬业的 老爷爷不厌其烦地摆弄着我和姑姑:
“嗯,这么站,哦,不行,应该这么站着,嗨,不对,不对,应该这样的, 对,这样的,好,好,别动,别眨眼,我要照啦,……”
卡嚓一声,老爷爷终于按下了快门线,一张姑姑抱着我的大相片从此成为我 堆积如山的影集里最为珍贵的藏品,每当我翻出这张照片时,望着姑姑那慈祥的 面容,我顿时百感交集,不知不觉间一滴激动的泪水渐渐地模糊了视线。
在我摔伤的那些天里,姑姑再也不跟妈妈说话,妈妈似乎也感觉到自己做得 有些过份,为了缓和与姑姑的矛盾,妈妈常常没话找话地主动与姑姑搭讪,希望 和解,而姑姑则极不情愿地应付着:“芳子,你看,我给你买了双鞋,来,你试 一试,看看合不合脚!”
“嗯,”姑姑冷冷地答道:“我手里有活,你先放在那吧,等会我再试!”
“嗨,不行,芳子啊,你马上就得试,如果不合脚的话我好赶紧去换啊,时 间长了不去,商店就不给换啦!”
“好吧,”姑姑很不自然地接过妈妈递过去的新皮鞋!
与宿舍楼里那些自命不凡的知识分子们所不同的是,姑姑非常愿意与宿舍楼 北面那些棚户区的散民们接触,极其友善地与之交谈,这些散民也非常真诚地邀 请姑姑到他们家中做客,每次应邀去做客时姑姑都要带领着我和姐姐一同前往。
我对姑姑说:“姑姑,妈妈说,那些人没正式工作、没有文化、缺乏教育、 为人粗野,他们的孩子都是很坏很坏的‘野孩子’,妈妈不准我跟他们一起玩, 我们楼里的孩子都不跟他们在一起玩,他们总欺侮我们,用带钉子的大棒子追着 我们打!”
“大侄啊,这是因为你们瞧不起人家,人家很生气。”姑姑耐心解释道:
“大侄啊,可不能随便乱叫人家的名号啊,什么叫‘野孩子’,你知道吗? 嗯?这是随便说的吗?告诉你吧,只有不知道爹是谁的孩子那才叫野孩子呢,我 们那里管那样的孩子叫‘野种’,这是骂人话,谁听了谁都会生气的,所以,你 们张嘴闭嘴地喊人家‘野孩子’、‘野孩子’,人家听了能不生气吗,能不打你 们吗?”“我看啊,那些人可比你们楼里念大书的人强多啦,他们都非常好接触,谁 也没有什么臭架子,他们的屋里随便进,我跟他们在一起很谈得来!”
姑姑很快就得到散民们的好感,她们经常在楼下仰着头大声地呼喊姑姑着的 名字:“芳子,快下来啊,到我家唠咯来啊!”
“哎,”正在刷碗的姑姑一把推开厨房的小气窗冲着楼下答应道:
“范婶啊,别着急啊,等我一会,我收拾完这就下去!”
“唉,”姑姑与楼下的散民们频频接触,妈妈对此很不满意:“芳子啊,别 理她们,你看她们都是些什么人啊,全是一个大字不识的家庭妇女,一天到晚尽 知道唠唠叨叨那些鸡毛蒜皮的琐事,没知识,没教养,就会骂人!”
可是,姑姑对妈妈的话却不以为然,依然频频地光顾于楼下的散民家里,妈 妈没有办法说服姑姑,至从发生那次有关我的摔伤事件以后,妈妈开始惧怕起姑 姑来,这使我感到很欣慰,妈妈终于惧怕一个人啦,而这个人正是我最敬爱的姑 姑。
在棚户区里,姑姑光顾最频繁的一户范姓人家,范婶有一个肤色黑沉的小女 儿,我们很快便成为好玩伴。
“咱俩玩过家门,我当妈妈,你当儿子!”当姑姑与大人们聊天时,小孩女 便牵着我的手溜进里间屋里去玩过家家。
“我不要妈妈,我凭什么给你当儿子啊?”我气鼓鼓地嚷嚷起来。
“妈妈不好吗?你不喜欢妈妈吗!”小女孩不解地问道。
“嘿嘿!”我犹豫不决地嘀咕道:“不知道,我也说不清楚,有时,我喜欢 妈妈,有时,我非常非常地喜欢妈妈,可是,有时,我又不喜欢她,有时,我特 别特别的讨厌妈妈,唉,我也搞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嗯,我也是,”小女孩赞同地点点头:“你这一说,我也想起来啦,我的 妈妈也像你说的那样,有时好,有时不好,我也是有时喜欢她,有时不喜欢她。 有一次,妈妈把包好的饺子藏起来不给我吃,我冲她要,她说:你们吃的日子在 后头呢,我和你爸已经老啦,这么大年纪啦,吃一点得一点。你想吃饺子,等以 后长大了,自己挣了钱再吃吧!”
“哦,”小女孩的妈妈,也就是那个独眼的、不给自己的小女儿饺子吃的老 太婆相中了我的姑姑:“这个姑娘太好啦,稳重、大方,手针活做得好,将来给 我做儿媳妇吧!”
什么,正在与小女孩玩耍的我听到老太太的话心里顿时深深地一震,怎么, 这个老太婆想让我敬爱的姑姑给她做儿媳妇,也就是让我的姑姑嫁给那个握着挂 满铁钉的大木棍追着我的极其可恶的男青年,这,这,这可不行,我不同意!
“不行,我是农村户口!”姑娘平静地说道,听到姑姑的拒绝的话,我心里 终于坦然起来,心里嘀咕道:对,姑姑,不要嫁给他们家,他们家不好。
“啊,哎呀,真可惜,真可惜,这么好的姑娘怎么是农村户口呢,唉,真可 惜你这个人啦,姑娘啊,农村户口那可不行啊,以后没法子找工作啊,生个孩子 也落不上户口,成了黑人。”
听了老太太的话,我却糊涂起来,怎么,一本薄薄的户口竟然具有这等让人 难以想象的巨大威力,把人生硬地分成了三六九等,持红色户口簿的是城里人, 总是自以为高于农村人一等,在可怜的农村人面前永远自我感觉良好。而持白色 户口簿的则是农村人,在傲谩的城里人面前,心里总是酸溜溜的,自感低城里人 一等,其实,他们的确低人一等,永远都是二等公民,尤如印度的贱民。
“姑姑,……”回到家里,我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在被窝里,我依在姑姑的 怀里悄悄地问道:“姑姑,你愿意嫁给那个独眼老太太的儿子吗?”我对那个曾 经殴打过我的男青年没有一丝好感,真担心姑姑会动了心嫁给他。
“嗨,大侄啊,听她说可得了,我才不干呢,城市里有什么好的,挤挤查查 的,住的房子象个鸡笼子,喘气都费劲!”姑姑的话又让我松了一口气。
“大侄啊,将来你准备娶一个什么样的媳妇啊?”姑姑温情地抚摸着我的小 脑袋瓜。
“姑姑,”听到姑姑的问话,我想了想:
“唉,金花走了,永远也看不见了,李湘也回老家,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 现在,只有林红一个人了,姑姑,看来,我,我,我只能娶林红了!”
“哈哈哈,真有你的啊!”姑姑闻言顿时仰面大笑起来:“大侄啊,你可真 够贪心的啊,又是金花,又是李湘,又是林红的,一个媳妇还不够,你还想娶几 个啊,哈哈哈,……”
“芳子,”
妈妈又在讨好非常厌烦她的姑姑,她掏出两张电影票塞到姑姑的手里:“这 是两张电影票,单位发的,演的可是新电影啊,你带路路去看电影吧!”
“嫂子,我没空,我不愿意看电影!”姑姑拒绝道。
“不,……”我急得一蹦三丈高,童年时代的我最大的爱好就是看电影:“ 不,姑姑,我要去,我要去,我要看电影,我要看电影!”
“唉,去,去,去!”为了满足我的愿望,姑姑很不情愿地放下了手中的活 计:“好,大侄,别着急,姑姑收拾收拾就带你去!”
跟姑姑看电影是最好的人生享受,姑姑拉着我的手,一面赶路一面快乐地跟 我聊天。
“哎哟,大侄啊!”
走着走着,姑姑突然俯下身来关切地问道:“累了吧,是不是走不动啦!”
“不累,不累,”为了能够看到电影,我气喘吁吁地回答道:“姑姑,我不 累,我走得动!”
“你可得了吧,你瞅你累的,好象连气都喘不上来啦,”姑姑无比爱怜地蹲 下身来:“来,大侄,爬到我的背上去,我背你走!”姑姑背起我继续赶路。
走过一段漫长的路程,姑姑亦呼呼地喘起了粗气:“唉,好累啊,大侄,”
筋疲力尽的姑姑将我放到马路边的草地上:“时间还赶趟,咱们歇一会再走 吧!”
“啊,姑姑,”我一把捏住一只正在草丛里四处乱蹦的大飞蝗:“姑姑,你 看,多好玩的大蚂蚱啊,哎哟,姑姑,它咬我!”
绝望的大飞蝗毫不客气地咬我一口,我咧着嘴将大飞蝗恶狠狠地远远抛开, 姑姑抓过我的小手轻轻地按揉着:“看看吧,被虫子咬了吧,别抓它们,会咬坏 手指的,来,……”
姑姑顺手从茂密的草丛中拔起一根嫩绿的青草然后非常娴熟地拧搓起来,一 眨间的功夫那根青草便在姑姑的巧手里变成一只极其可爱的草狗狗,姑姑顽皮地 按住草狗狗的长尾巴轻轻地点了点,草狗狗立刻小鸡捣米般地摇头晃脑袋起来, 我喜滋滋地望着姑姑手中的草狗狗,它冲着我非常可笑地又是点头又是哈腰,那 憨态之相真是有趣极啦。
“真好玩,真好玩,给我,给我,我要!”
我喜出望外地伸出手去,一把夺过姑姑那件妙不可言的艺术品。
阴霾的天空,看了让人极其沮丧,浓墨般的云朵,像个调皮的顽童,不知好 歹、十分讨厌地与冷冰冰的太阳嬉戏着,那一片又一片厚重的、不停地变换着各 种形状的浓云,不怀好意地追堵着渐渐远去的太阳,太阳那丝丝缕缕的光线越来 越暗淡、悲悲切切地哽噎着,缓缓地变成了一个冰块似的,阴冷无比的大圆般, 可怜巴巴地孤悬在冷气嗖嗖的苍穹。
淘气的浓云骤然间凝聚起来,以一个超级抽象派最为怪异的形状将大圆般彻 底覆盖住,天空顿时极其可怕地阴沉起来,整个城市在这些令人窒息的,浓浓的 云块无情地压迫之下,行将坍塌。
从天而降的狂风,伸出它那威力无穷的巨手,一面极其赅人地吼叫着,一面 在死气沉沉的城市里肆无岂惮地横冲直撞,赤身裸体的老杨树痛苦不堪地在狂风 中无奈地呻吟着,早已枯死的叶片像是用锋利的尖刀刮抹着的鱼鳞唏哩哗啦地洒 落着,继尔又低声抽泣着,漫无目标的飞向空,中去找寻它们最后的归宿。
空空荡荡的、弥漫着剌鼻尘土的马路上人迹稀少,远处有几个蹬自行车的男 人缓缓而来,在纠缠不休的狂风骚扰之下,一个个使出浑身解数艰难地与狂风周 旋着。
呜--,老驴拉磨般的有轨电车哼哼叽叽地从怒吼着的狂风中挣脱出来,一 身尘土地停靠在马路边,六七个男女乘客刚刚跳下车门便被狂风刮拽得站不住脚 跟,尤其是那个身材矮小、穿着深蓝色毛呢大衣的女人,险些被狂风掀翻在地, 她非常可笑地顺着风向一路小跑着,同时将大衣领子高高竖起,把蓬乱的小脑袋 尽可能地隐藏起来,以躲避狂风的袭击。
灰蒙蒙的宿舍楼在狂风中凄惨地颤抖着,隔壁早已是人去屋空的李湘家那扇 掀开的窗户,在狂风的百般戏弄之下呲牙咧嘴地尖叫着,时尔东摇几下,然后再 西晃一番。
“噢,好大的风啊!”望着这让人沮丧的、无比悲凉的景色,我自言自语地 嘟哝起来。“是啊,这风刮得好吓人啊,唉,冬天要来喽!”
嗯?不知是谁接过我的话茬,发出一番无可奈何的感叹,我循声望去,一张 白净的、秀气的、因稚气而充溢着纯真的孩童的小脸蛋映入我的眼睑,这是一个 与我年龄相仿的男孩,此刻,他正趴在自家阳台的栏杆上与我一样,满面愁容地 审视着眼前这落花流水般的景色。
他的容貌在许多方面酷似一个女孩子,我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碰撞到一起, 默默地对视着,他首先冲我友善地微笑起来,这一微笑,使他更象个女孩子了。
“你叫什么名字!”他非常友好地询问道。
“陆陆!”我立即予以答复,同时亦报以友善的微笑。
“我叫孙逊,到我家来玩吧!”
“好哇,你等着,我这就过去!”
我与最要好的朋友孙逊,就这样在阳台上相识了。
孙逊住在我家的西侧,位于林红和金花家的中间,如果不是在阳台上不期而 遇,我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那扇终日紧闭着的大门里还住着一户人家。
孙逊的爸爸名叫孙德宏,亦是上海人,但普通话说得可比同样也是上海人的 杨姨要出色得多。
他的容貌在所有方面都与他的同乡阿根叔完全相反,无论脸上的肉还是身上 的肉都是非常圆滑的、疏松的,好似缺少筋骨,没有一点阿根叔那种刀割般的棱 角,孙逊爸爸的头发也是卷曲着的,形成一个又一个永远也数不清的、非常可笑 的小圆圈,可是,他的头发却稀疏得可怜,其顶部已经裸露出一片十分难堪的、 寒光闪烁的淡黄色头皮。
他说起话来也是圆圆滑滑的、委委惋惋的,从不肯得罪任何一个人,哪怕是 在走廊里迎面走过来一个谁都不放在眼里的毛孩子,他也报以和蔼可亲的微笑, 然后真诚地问候一声:你好啊,小朋友!
孙德宏的学历在单位里是最高的,跟我爸爸一样,孙德宏也曾在苏联留学、 工作过,能讲一口流利的俄语。
象他这样的高级知识分子,至今能够安安生生地、太太平平地与妻小终日厮 守,享受着无比温馨的天伦之乐,默默地打发着腥风血雨的时日,这在整个宿舍 楼里极其鲜见,这可能是唯一的例外。
我们的高级知识分子孙德宏在单位里不肯加入任何组织,绝对不参与任何一 个派系。他是那种树叶落下来都怕砸碎脑壳的人;他是那种事不关已,高高挂起 的人。如果孙德宏是一个农民,没有读过汗牛充栋般的书籍,那么,他一定是个 三亩地两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似的非常合格的、极其典型的中国式的农民。
每天清晨,孙德宏用过简单的,但却是地地道道的沪式早餐后,他便蹬上那 辆令整个宿舍楼的居民都无比羡慕的永久牌自行车,去单位公干,下班后,我们 的高级工程师换上便装,扎好洁白的小围裙非常投入地溜到厨房里,为娇妻爱子 烧制可口的、但却很不合我胃口的精美晚餐:“小朋友,吃吧,这可是正宗的上 海风味啊,你好好偿偿!”
我的高级工程师大朋友,非常热情地把他刚刚烧好的菜肴推到我的面前,盛 情难却,我不得不抓过筷子在这位可爱的大朋友那慈祥的目光下,心不在焉地品 偿着他那超人的厨艺,早已习惯于东北口味的我,对味道怪异的上海菜肴显然很 不适应。
“怎么样,好吃吧,荷荷!”
“好吃,好吃!”我一面咽药般地咀嚼着,一面违心地应承着。
“荷荷,”听到我嘴不对心的赞赏,我的高级工程师大朋友立刻乐得合不拢 嘴:“好吃吧,那就再偿偿这个吧!”
说完,我的大朋友孙德宏工程师非常自信地将另一盘冒着滚滚热气的菜肴推 到我的眼前,没有办法,我只好继续咽药。
用过据说是正宗的上海晚餐后,我的高级工程师大朋友孙德宏便开始孜孜不 倦的向他的宝贝子,也就是我的小朋友孙逊传授他那满腹、但却早已没有用武之 地经纶,如果有我在场,当然也就不可避免地与孙逊一起,接受他真诚的教诲, 这使童年时代的我受益匪浅,我应该永远感谢这位高级工程师大朋友孙德宏。
“儿子,这个字念什么?”
“孙!”孙逊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对,好儿子,好记性,陆陆啊,这个字你认识吗?”工程师大朋友将笑脸 转向了我,我草草瞅了瞅:“张,姓张的啊!”
“……”
“好啦,”
我的大朋友打了一个哈欠,看了看腕上闪烁着晶莹光泽的上海表,他轻轻地 合上了又厚又沉的大字典:“时间不早啦,应该上床睡觉啦,来,孩子,爸爸已 经烧好了热水,咱们洗脸、洗脚,睡觉吧!陆陆,”
他把永远带着微笑的圆脸转向我,同时,伸出手来轻柔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小朋友,太晚啦,你应该回家睡觉啦!”
“叔叔再见!”
“小朋友再见!”
在那个动荡的年代里,吃饭、工作、下厨、教育孩子已经是我的高级工程师 大朋友一成不变的生活轨迹。他有许许多多贵重的藏书,统统塞进几只硕大的木 箱里,并用手指般粗大的铁钉狠狠地封死,然后高高吊挂在小走廊的棚顶上,他 已经不敢再去触碰这些书籍,就象老鼠不敢触碰猫爪一样,那将使他遭至灭顶之 灾,好多人已经为此吃过大亏,有的甚至丢掉身家性命,这一点他比谁都清楚。
他的妻子姓苏,我称她为苏姨。
她是吉林市人,生长在美丽的松花江畔,苏姨身材适中,体态丰满,却一点 也不显得臃肿,极具贵妇人那种孤傲的高雅气质。
她的皮肤细白滑腻,雪白之中透出迷人的微红。然而,她所拥有的仅仅是一 副姣好的容貌而已,她没有任何学历,她也不需要那个,苏姨坚定地认为:女人 只要有一副出色的脸蛋就万事OK啦。
苏姨不仅生着令许多女人既羡慕又嫉妒的出色容貌,同时更热衷于不厌其烦 地修饰自己的美丽,尽一切可能地使之锦上添花,从而达到更高的、炉火纯青般 的境界。
只要苏姨在家里,便没完没了地梳洗打扮,秀美的长发刚刚洗过一次,不出 半小时不知为什么又要再次重新梳洗。苏姨对着梳妆台的明亮无比的大镜子一丝 不苟地描画着两片光艳的朱唇,经过一番极其费时的涂抹,似乎已感满意,便久 久地伫立在镜前如痴如醉地孤芳自赏着。
突然,苏姨两道柳叶眉令人费解地拧锁起来,迷人的容颜可怕地阴沉起来, 只见她抓起洁白的毛巾毅然决然地将朱唇上的口红擦试得干干净净,不留一丝痕 迹,然后,苏姨又拿起另一种颜色的口红,重新开始耐心的描画、描画,然后又 是一番自我陶醉的自我欣赏着。
苏姨的梳妆台是她温顺的丈夫从遥远的上海千里迢迢带回来的,据说是她的 婆婆曾经使用过的。小巧玲珑的梳妆台造型非常精美,一个紧邻着一个的小抽屉 看得我眼花缭乱,我悄悄地拉开其中一个小抽屉,哇,好家伙,里面塞满了各式 各样的口红和指甲油,相比之下,妈妈那些质量低劣的口红,以及非常廉价的雪 花膏,在苏姨超级商场般的化妆品前真是自惭形秽,扔到垃圾箱里也毫不足惜。
苏姨是我们这个宿舍楼里为数不多的几个公认的大美人之一。但是,较之于 气质更为高雅,不喜欢浓妆艳抹的杨姨来说,我总是感觉到,苏姨的美丽在某些 方面还欠缺点什么,那么,苏姨到底欠缺点什么呢?
苏姨的丈夫,也就是我的高级工程师大朋友孙德宏对她那可是恩爱有加、百 依百顺,当苏姨心情舒畅时,便轻柔地、半撒娇似地呼唤着:“德宏啊--!”
“哎,……”
听到妻子那娇滴滴的、柔麻酥骨的呼唤,孙德宏立即放下手中正在忙着的家 务活,活象一只深得主人宠幸的哈巴狗,欢快地、乖顺地拥到爱妻的跟前,点头 哈腰地唯唯诺诺着:“亲爱的,什么事啊?”
“来,德宏啊,”苏姨甩了甩刚刚梳洗好的一头乌黑的披肩秀发冲着我的大 朋友妩媚地问道:“德宏啊,怎么样,这个造型怎么样啊?”
“好,好,”我的高级工程师大朋友像老妈子似的弯腰弓背地奉承着,突然 ,他感觉到有点什么问题,便怯生生地嘀咕道:“亲爱的,这个发型好倒是挺好 的,不过,不过!”
“怎么啦,什么不过不过的啊,”“不过,不过,有点太,太,太那个啦, 亲爱的,现在可是非常时期啊,你留着这样显眼的发型,有些不太妥当吧!”
“哼,”苏姨闻言,一分钟之前还是满脸扬溢着幸福微笑的秀脸,突然从晴 转阴,她瞪着雪亮的大眼睛冲着奴才般的丈夫咆哮起来:“少废话,这事用不着 你管,我愿意留什么发型跟运动有什么关系,瞅你那个熊样,怕这怕那的,连喝 水都怕呛死,你啊你啊,一辈子也不能有大出息啦!”#--iCMS.PageBreak--#我可怜的大朋友顿时成为苏姨的出气筒,她那两条刚刚描画完的柳叶眉陡然 横竖,抹着厚厚口红的嘴唇爆豆般地骂声不绝:“他妈的,你个废物,干啥啥不 行,吃啥啥不剩!老娘为你操透了心,没有我,你早就进牛棚喝稀粥去啦,没准 还得进劳改场呢。哼哼,”苏姨悄悄地扫视我一眼,腥红的小嘴一呶:“呶,陆 陆他爸爸不是下放了吗!哼哼,没有老娘!你,也得劳动改造去!”
我的大朋友孙德宏高级工程师一句话也不敢反驳,呆呆地低垂着可笑的、闪 着剌眼光芒的圆脑袋,木然地躲在床角,显现出一副活脱脱的可怜虫之相。
苏姨在单位里可是个不甘寂寞的风流人物,有关她的风流韵事传闻很多,成 为人们茶余饭后闲聊时必不可少、津津乐道的话题。
人们都说是她在造反派头头面前使出了浑身解数,不惜作出任何牺牲,当然 也包括肉体上的牺牲,从而保护了自己的丈夫、我的大朋友孙德宏高级工程师免 受冲击,得以苟且偷生。
是啊,在这个处处充满着凶险、人吃人、人骗人的肮脏世界里,为了生存, 人们已经顾不上那么许多,除非他已经活得不耐烦啦。
与孙逊接触不久,我便感觉到,孙逊待人极其傲慢,尤其在我的面前,他更 是狂傲得让我常常难以忍受,但我还是以自己都无法想象的耐力忍受了下来。挖 苦我、教训我、捉弄我,已经是孙逊生活中最为重要的一个组成部分。在我的面 前,孙逊总是坚定地认为高出我一等:“哼,”孙逊一脸不屑地冲我嘀咕道:“ 我爸爸是上海人,我们家是上海人!”
上海人,上海怎么啦!林红的爸爸、妈妈都是上海人,林红也很孤傲,亦是 一有机会便挖苦我,教训我、捉弄我。可是,林红从来不在我的面前摆大架子, 更不提什么、什么上海人的。看到孙逊那高高在上的可笑样子,我心中暗暗嘀咕 道:哼,你妈妈苏姨是地道的东北人,你顶多应该算是半个上海人,嗨,既使你 就是纯粹的上海人,又有什么值得比别人高傲的呢?
但是,我的小朋友,我最亲近的知音--孙逊可不这样认为,他坚持认为自 己就是纯粹的、百分之百的上海人。在他的眼里,整个宿舍楼里的人,都统统是 乡巴佬,只有他自己才称得起是个上等人,是贵族:“你看看他们吧,都是些什 么家伙,嗯,穿得破衣烂衫的,一说起话来妈啊、妈啊的满嘴都是脏话、粗话, 简直太下流啦!”
这是孙逊对宿舍楼里其他小伙伴们的总体评价,有鉴于此,孙逊在整个宿舍 楼里几乎没有、或者说根本就没有非常要好的小伙伴。孩子们同样也看他不起, 不跟他在一起玩耍:“嘿嘿,你瞅他那个样子吧,说话慢声细语的,穿着只有女 孩子才可以穿的衣服,活像一个小娘们!”。
“你嘛,还可以,比他们强得多!”
这是孙逊经过一番认认真真的考察之后,给我下的定语,这使我在孙逊面前 非常自卑的心理,多少得到一点可怜的安慰,说句心里话,我之所以愿意与傲谩 的、目中无人的孙逊耍在一处,其不可告人的目的便是:与孙逊接触我能够获得 许多意想不到的文化知识,从而充实了我使童年时代行将荒芜的心田。
为了从孙逊那里获取我迫切需要的、文化上的营养,对于孙逊怪僻、傲谩、 自我陶醉、孤芳自赏,我全部默默地忍受下来,从而使我们之间终于建立起一种 牢不可破的纯真友谊。
孙逊的父亲学问高深,而在那个混乱的年代却全然没有任何用武之地,百无 聊赖之中便将自己渊博的知识传授给心爱的宝贝儿子。
孙逊又将这些知识在与我玩耍之中自觉或者不自觉地输入到我的脑海里,这 是一件对我非常有益的事情。在这里,我必须说句老实话,是孙逊以及他的爸爸 启蒙了童年的我。
“你看你,手也不洗就拿馒头吃,脏不脏呀!”孙逊眼里带着鄙视,象个小 大人似地教训着我:“你们北方人就是不讲卫生,你看看一楼老于家,哪有在屋 子里养鸡的啊,嗯,臭得都没法进屋,我总是纳闷,他们一家人是怎么在那样的 屋子里吃饭睡觉的呢!”
做工考究的写字台上放着一台精致的收音机,传出嘹亮、震耳欲聋的歌声:
“文化大革命就是好!……”
“好,好什么好哇!一天到晚什么正经事也不干,除了开批斗大会就是游行 吵架,所有的东西都给砸坏了!”
“孙逊,你可别瞎说啊,这话传出去可会挨斗的啊,你这么小不得把你打死 啊,难道你忘了,你家的邻居,金花的爸爸是怎么死的,还有,李湘的爸爸,卡 斯特罗是因为什么跳的楼吗?”
我一面真诚地警告着我的小朋友,心里一面暗暗地想道:孙逊的这些话,一 定是他的爸爸嘀咕过的,然后,传进他的耳朵里。我从来没有在家里听过爸爸和 妈妈说过一句文化大革命不好的话,真的,我敢向毛主席保证,一句也没有。
“陆陆,我只是跟你随便说说,咱们俩不是好朋友么?你能出卖朋友吗,你 能当被人最看不起的叛徒吗!”
“不能,那多不够意思啊。”我俨然像个立场无比坚定的革命烈士似地回答 道:“我可不当叛徒,你没看电影吗,叛徒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最后都被枪毙 啦,”说完,我用手指笔划着自己的太阳穴:“啪--,啊,我死啦!”
我模仿着电影里叛徒们可耻的下场,缓缓地仰躺地冰凉的地板上,孙逊女孩 般娇嫩的小脸蛋顿时微微一皱:“你瞅你,装死就装死呗,还往地板上倒啥啊, 地板多脏啊,你的衣服白洗啦,再说啦,水泥地板很凉,会得关节炎的,你啊你 啊,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明白,唉,……你可怎么办呢,真拿 你没有办法!”
孙逊继续深有感触地叹息道:“唉,陆陆,你知道吗,我爸说,咱们中国如 今在世界上臭得要命,哪个国家都不愿意理睬咱们,简直都快成狗不理啦!”。
我的老天爷,我这位可亲可敬的大朋友,表面上看是个唯唯诺诺的老好人, 在单位里对任何人都是低声下气,点头哈腰,可背地里他似乎什么都知道,嗨, 还似乎个什么,他就是什么都知道哇,从我爸爸的嘴里,可从来没有说出过这些 让我心惊肉跳的话来,从爸爸的嘴里冒出来的话永远都与收音机里喊出来的一个 样,就是一个字:好!好!好!……
写字台靠着暖气的一侧有一个柜橱,那是属于孙逊个人所有的,他拉开柜橱 小门,骄傲地向我炫耀着他那一本又一本令我直流口水、崭新的、包装精美的、 散发着油墨清香的小人书。
我伸出手去、兴奋不已地翻腾着:《童年》、《在人间》、《我的大学》、 《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青年近卫军》,……
“啊,《童年》,”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一本小人书,里面精美的图画看得我 心花怒放:“哇,原来,高尔基,不,谢廖莎,小时候长那是这个样子!”
“哼哼,”
孙逊则一把将其夺过去,让我好不失望:“你看过《童年》吗?”
“看过,不过,是大书!”
同样是在苏联学习、工作过,爸爸却不像孙德宏那样,对苏联有一种极其浓 厚的、非常真诚的感情,在我的孙德宏大朋友家时,收藏着大量苏联艺术作品。 而《莫斯科郊外的晚上》更是孙逊的妈妈最喜欢哼唱的歌曲,几乎挂在了嘴上, 但只能在温馨的卧室里偷偷地、声音极低地哼唱。
“这些可都是老毛子的玩意啊,全是老苏修的书哇,他们是老毛子!”
与我的大朋友孙德宏完全相反,我的爸爸对苏联人可没有任何好感,当然, 家里也就没有这么多的苏联文艺作品,爸爸的书籍都是我永远也看不懂的马列着 作、毛泽东选集以及堆积山的《红旗》杂志,一提苏联,爸爸便恨恨地对我说: “老毛子最他妈的不是个物,占了我们中国好多好多的土地,八。一五光复的时 候他们在中国尽调戏中国女人,还把中国工厂里的机器全都搬回到他们家去!”
想到此,我表情郑重地提醒着孙逊:“孙逊,爸爸对我说,老毛子最坏,他 们总想打咱们,还要往咱们这扔原子弹呢?”说着说着,我猛然想起家里画报上 赫鲁晓夫那狰狞的形象,这愈发加深了我对苏联的憎恶和恐惧。
“嗨,你啊,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知道!”孙逊振振有词地反驳我道:“ 人家苏联人真要想打咱们的话,那早就把咱们给打扁喽。你知道个啥呀,老毛子 最厉害!谁也打不过他们,当年的拿破仑让他们给打败了,希特勒也让他们给打 败了,人家一直打到了柏林,现在,那里还有人家的军队呢,苏联周围的小国家 全归他们管。”“他们的战马好象挺厉害的,并且非常多!呼呼呼地往前冲!”孙逊的话使 我不由得想起了电影《列宁在一九一八》里面的一个镜头,于是我学着瓦西里的 样子抓起写字台上那把光滑的钢板尺:“同志们,为了列宁,前进--!”
“你可得了吧!”孙逊一脸不屑地望着在地板上狂跳不止的我:“你啊,什 么也不懂,什么也不知道,告诉你吧,战马那玩意现在已经用不上了,早就过时 啦,现在打仗得用原子弹了,苏联人有的是原子海,海啦,如果他的原子弹全部 点响的话,嘿嘿,能把地球炸个希巴烂,你一个小小的中国算个什么啊!”
“那,那,那怎么办呢,那我们不是全都死了吗?”
“往地道里钻啊,钻到地道里也许还能活!”
苏联人是好还是坏姑且不论,孙逊收藏的《童年》、《在人间》、《我的大 学》这三本小人书却深深的触动了我童年那稚嫩的心灵,尤其是《童年》,在结 识孙逊之前,我被爸爸和妈妈强迫着,捧着《童年》小说,生硬地死啃,由于年 龄甚幻,根本无法读懂,而孙逊那图文并茂的《童年》,则让人一目了然,我看 了一遍又一遍,百看不厌。
看完了《童年》之后,我彻底改变了对苏联人的看法,我没有成为孙逊的叛 徒,却成为爸爸的叛徒,我从此成为了亲苏份子,如痴如醉地沉迷在高尔基以及 苏联大作家那令人热血沸腾的文学作品里,特别是高尔基的那三本书,启蒙了的 我,我已经永远将其珍藏,时常翻出来细细地品味着、反复地阅读着,每读一遍 都会油然产生一种无法形容的亲切感,仿佛再次回到那无比难忘的童年时代。
这三本书教会我如何去生活,使我树立起自己的人生观和价值观。
而孙逊的小人书,只准我在他家与他共同阅读,却不肯让我拿回家去慢慢地 欣赏。我最喜欢高尔基的《童年》,屡屡央求孙逊容我将此书拿回家去好好地细 嚼慢咽,为了达到这一目的,我从言语中流露出如果不肯借书给我就不再与其要 好的意思:“孙逊,把这本书借给我拿回家去好好看看吧!”
“不行,我怕你给弄坏啦!”
“孙逊,如果你,你不借给我,那我,我,我就不跟你玩啦!”
“嗯,”听了我的话,孙逊白净净的脸蛋顿时阴沉起来,他默默地望着我, 我也默默地注视着,看来,孙逊不太愿失去我这个朋友,只见他很不情愿的、极 其痛心地拿起那这本书:“你拿去吧,拿回家看去吧!”
“谢谢你!”
可是,孙逊依然放心不下他的宝贝小人书,第二天便溜到我家向我索要:“ 你看完了吧,还给我吧!”
当孙逊从我的手里接过他的小人书时,他小心奕奕地捧著书仔仔细细地审查 着终于完甓归孙的小人书:“你看,这个地方让你给弄脏了,这页怎么给折了, 哼,也就是你吧,别人我谁也不能借。”
孙逊一家人对苏联的特殊感情在潜移默化中传染到我的身体里,流淌到我的 血液中,直至今日我仍然无比执着地偏爱俄罗斯的文艺作品。
孙逊最引以自豪的是他家的那台老式留声机:“你看,知道这是什么吗?”
“啥玩意啊!”我伸出手去便掀开了留声机的盖子。
“别,”孙逊非常严厉地推开我的手掌:“你可别瞎弄啊,如果弄坏啦,我 就让你赔,过来!”
说完,孙逊俯下身去从床板底下抽出一张唱片,他一脸神秘之色对我说道: “咱们可得小声点啊,可千万不能让我妈妈知道啊,如果让她知道啦,我可会挨 打的啊。”
孙逊望着手中的唱片似乎自言自语地嘀咕道:“妈妈说这种东西反动,是黄 色的,不能随便放!”可是,孙逊的嘴里虽然这么说着,但还是不由自主地把唱 片放到了唱盘上。
“嘘,陆陆,咱们得小声点听,让别人听到就得去报告喽。那咱们可就完蛋 啦!”孙逊一边说着一边轻轻地转动着电唱针。
很快,从留声机里飘逸出一首优扬悦耳的、与收音机里所播放的、与造反派 们整天高喊着的完全不同的、彻底背道而驰的旋律--《蓝色的多瑙河》,整间 屋子立刻弥漫在无比欢畅的、令人赏心悦目的圆舞曲的曲调之中。哇,这是我有 生以来第一次听到过的如此轻柔和暖的曲调,我很快就陶醉其中:“这曲子哪里 反动啊,怎么一点也听不出来哪里下流哇”。
“嘘,”孙逊冲着我摆摆手:“你小声点,小心点!”
说完,胆怯的孙逊唯恐招至祸端,卡嚓一声便无情地将留声机关掉,屋子再 次沉寂起来,意犹未尽的我呆呆地望着突然哑吧起来的留声机,心里说不出是一 种什么滋味,就像是一枚甜蜜无比的糖果,刚刚放进嘴里还未完全含化便被人无 情地掏出去扔到楼下。
“孙逊,再放一会吧,多好听啊!”我发自内心地央求道。
“好吧,”最会吊我胃口的孙逊又换了一唱片,这次,从留声机里传出来的 是风格独特的印度歌曲《流浪者》。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和孙逊伴随着节秦明快、欢畅之中流露着淡淡忧伤的歌曲在屋子中央忘情 地欢蹦乱跳起来,嘴里“啊啊啊”地叫个不停,卡嚓一声,我正跳得起劲,孙逊 又令我无比懊恼地关死了留声机。哼,无可奈何的我心里恨恨地嘀咕道:等我有 钱的时候一定自己买一台留声机,到时候我愿意怎么听就怎么听,愿意听什么就 听什么。
每次摆弄这台留声机,我和孙逊都仿佛是在进行着一场冒险行动,即兴奋又 紧张,充满了剌激性。当然,孙逊总是在我陶醉其中的时候,毫不留情地卡嚓一 声关死留声机从而达到吊我胃口的目的。
还没上学的孙逊不仅认全了常用汉字,并且,他的素描技法也令我羡慕的直 流口水,在孙逊床铺边的墙壁上悬挂着他的几幅相当出色的代表作:“陆陆,” 孙逊指着他的大作向我炫耀道:“你看,这是我画的,怎么样,好不好啊?”
“好,”我傻呆呆地奈赞道:“好,好,真是太好啦,画得跟书上的一个样 啊!”望着孙逊一脸的得意之色,我继续说道:“孙逊,你教我画画好嘛?我做 你的徒弟!”
“行啊,”我的要求正合好为人师的孙逊之意,从立即拉开抽屉:“给,这 是你的笔和纸,咱们开始上课吧,今天讲第一课:怎样画线条!”
我接过小朋友孙逊老师递过来的笔和纸放到桌子上在他喋喋不休的教训声中 开始没完没了地画各种直线、曲线、粗线、细线。
“哎呀,不对,不对啦,你的笔拿的不对,应当这样,你看我!”
收徒之后的孙逊异常兴奋,他握着铅笔开始滔滔不绝的给我讲课:“哎呀, 你怎么用左手画画哇,啊,这可不行啊,以后一旦你出了名,人家看见你用左手 画画,一问:谁是你的师傅,你说是:孙逊教我给的,嘿嘿,那岂不让我丢尽了 脸面?告诉你,你一定要给我改正过来,否则,我就不教你这个徒弟啦!”
“好,好,好,”我诚恳地回答道:“我一定改,一定改,”嘴上虽然这么 说着,可是,只要孙逊不注意,我还是偷偷摸摸地用左手画素描。
在孙逊手把手的教导下,我的绘画技能得到意想不到的提高,经过一个阶段 的不懈努力,我终于完成了一部自己非常满意的作品,我成功地临摩了小人书《 童年》中的一副画--高尔基的外祖父搂着高尔基教他认字,我也学着孙逊的样 子,把自己的大作悬挂在床头每天都要美滋滋地欣赏一番。
孙逊拥有两本极其精美的素描教材,是一位名叫哈定的人编著的,我不晓得 这位可敬的哈定先生是何方人士,但他所编著的这两本书却把我喜欢的爱不释手 ,尤其是书中那一幅幅美妙绝伦的世界名画看得我赏心悦目:《蒙娜丽莎》那诱 人的眼睛、《最后的晚餐》里使人生厌的犹大、《大卫》那充满着男子汉刚阳之 气的身躯、《维纳斯》莫名其妙的断臂……
这些让人着迷的名画使我感觉到这个世界是伟大的,人生是幸福的。非常遗 憾的是孙逊总是无情地阻止我翻动这两本书:“别乱翻,好好的书都让你给弄脏 啦!”
尽管孙逊总是不很公平的对待我,我从未表示出强烈的不满,但是这一次, 他阻止我欣赏这两本书,却深深地剌伤了我的心,使我不思饮食,夜不能寐。我 认为孙逊不是阻止我欣赏那两本书,而是在阻止我追求幸福、完美的生活。我暗 暗发誓,一定要得到那两本书,就象我一定要得到人生的幸福那样。在这里,我可以非常自豪地告诉诸位:最终,我如愿以偿,我不但能翻弄这 两本书,并且彻底地得到了它、永远地占有了它,就像我彻底地得到了人生的幸 福,并且永远占有了这一幸福那样。这两本书被我珍藏至今,并且将永远珍藏下 去,这是对幸福的永远珍藏。
事情经过是这样的,少年以后,我买到一本《说文解字》的书,孙逊看后立 刻对这本书发生了浓厚的兴趣,但却苦于无钱购买:“真羡慕你啊,你哪来的钱 买这么贵重的书籍啊!”
“那还用问吗,老师给我的呗!”我无比自豪地回答道,望着孙逊一眼不眨 地抚摸着这本书,感觉到他已经喜欢上这本书,我灵机一动:“孙逊,如果你喜 欢这本书,咱们可以交换一下!”
“是吗,”孙逊顿时喜出望外:“有什么交换啊,你说!”
“孙逊,用你那两本素描书换我这本《说文解字》,怎么样,你干不干?”
“这,”孙逊先是迟疑起来,可是,他很快便点了点头:
“行,我同意,来,拉勾!”
“好,拉勾上吊,一百年不再要!”
孙逊非常爽快跑回家去把他那两本宝贝塞到我的手里“给你,”然后,他喜 滋滋地捧起那本《说文解字》:“好啦,咱们的买卖就算做成啦!”
捧着这两本素描书,我的双手微微颤抖,心里暗暗想到:哈哈哈,我的阴谋 终于得逞了,我终于得到了你,我的宝贝,我得到了幸福!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一个狂风大作的早晨,我还没 有起床,屋外突然响起震耳欲聋的防空警报声。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顿时,房间里可怕地沉静了起 来,窗框和门框在超强噪音的振捣下,吱吱吱地怪叫着,正忙着烧饭的姑姑捂着 耳朵,茫然地望着妈妈,妈妈慌慌张张地拽过外衣:“芳子,快,战备演习了, 快,快给陆陆穿上衣服,下楼,钻地道。”
“哎”姑姑闻言,急忙掀起我的被角:“大侄子,快起吧,没听妈妈说么, 防空演习了”“不好啦!”走廊里一片嘈杂:“不好啦,不好啦,老苏修的大飞 机要来轰炸喽!”
“快跑!”姑姑一只手拉着我,另一只手拽着姐姐,跟在妈妈的身后,稀里 糊涂地走出房门,跑到楼下,伴随着剌耳的、此起彼伏地盘旋在城市上空的防空 警报声,姑姑背起我,拉着姐姐,混杂在潮水般的人流中,很不情愿地钻进那条 刚刚竣工的、潮湿的、狭窄的、污浊的空气能将人活活窒息的坑道里。坑道的顶 部挂着一串暗淡的白炽灯泡,眨巴着无神的、昏昏欲睡的眼睛。越往坑道的深处 走去,呼吸越加困难,我恐惧到了极点,紧紧地搂着姑姑的脖子。
“妈妈呢?”我问姑姑道:“姑姑,妈妈呢?”
“妈妈,妈妈,”姑姑答道:“妈妈没下来,我听人说,她在上面搞组织动 员工作!”
“姑姑,我好害怕啊!”
“大侄子,别怕,一会咱们就出去!”姑姑强打精神地抚慰着我。
“妈妈,这里不好玩,我要出去,我要出去,呜呜呜!”不知是谁家的孩子 大声地哭喊起来。是啊,我也深有同感啊,的确,这里很不好玩。透过孩子的哭 闹声以及叽叽喳喳的低语声,我隐隐约约声到马路上有汽车驶过的声音。
“哼哼,这叫什么地道哇,嗯,挖得离地面这么近,连过车的声音都能听得 到,如果老苏修的飞机真飞来了,往下丢炸弹,哼哼,炸弹根本就用不着爆炸, 咕咚一声掉下来,光当地这么一砸,就能把这地道砸给塌喽!”这是身后的阿根 叔在悄声地发着牢骚,身旁的杨姨闻言,顿时秀眉紧锁,没好气地用胳膊肘,顶 了顶多嘴多舌的阿根叔:“哎呀,好好呆你的得了,瞎白虎个啥啊”。
杨姨的警告绝非多余,这是一个祸从口出的非常年代,说话定要谨小慎微, 否则便会受到无情的打击。
“唉,我只是随便说说啊!”
“那也不行,让人听到怎么办?”
“……”
杨姨正与阿根叔嘀咕着,突然,坑道顶部那串昏暗的电灯泡,全部莫名其妙 地、尤如断了气似的熄灭掉了。
“哎呀,这是怎么搞的啊,什么也看不出见啦!”
黑漆漆的坑道里霎时陷入无序的混乱之中,人们到处乱跑乱窜,纷纷拥向坑 道的出口,争先恐后地挤出坑道,大人们喊叫声、孩子的哭闹声,汇集成一部让 人心烦意乱的交响曲。姑姑紧紧地搂抱着我:“别怕,大侄,别怕!”
“芳子,”姑姑正胆怯地不知所措,黑暗之中,身旁的阿根叔扯了扯她的手 膊:“别慌,来,跟我们走!”
“哎,”听到阿根叔的话,姑姑终于坚定下来,她运了运气,背着我,拽着 姐姐,紧紧地尾随在阿根叔的身后。让我非常困惑的是,前面带路的阿根叔,背 着林红,拉着杨姨,并没有与其他人那样,像个没头的苍蝇似地到处乱跑乱撞。 而是信心十足地走向坑的深处。
“阿根哥,你这是往哪走啊!”姑姑悄声问道。
“芳子,放心地跟我走吧!”阿根叔则胸有成竹:“走吧,走吧,快走吧, 我知道出去的路。”
姑姑不再言语,与杨姨肩并着肩,跟着阿根叔,深一脚浅一脚地向着坑道的 深处摸索而去。我们穿过狭长的坑道,也不知走出有多远,渐渐地,前面现出一 道幽暗的光亮,阿根叔停下脚步,将背上的林红,放到湿淋淋的红砖地上,恐惧 到了极点的林红,死死地拽着阿根叔的手膊:“爸爸,我害怕!”
“别怕,到出口喽!”阿根叔拉着林红,兴冲冲地对杨姨和姑姑说道:“到 喽,到出口喽,芳子,来,把陆陆放下来,你先上去!”
“这是什么地方啊!”姑姑依然背着我,一脸迷茫地走向光亮处,我倚在姑 姑的背上,抬起头来,顺着光亮向上望去,好家伙,头顶上是一块深重的下水井 盖,我的老天爷,你可真会开玩笑啊。
“嘿嘿,”看见我怔怔地望着头顶上的下水井盖,阿根叔微微一笑,风趣地 说道:“这都是我们臭老九干的好事,一个一个呆头呆脑地挖啊、挖啊,挖着挖 着,嘿嘿,竟然挖到了下水井,领导一看,商量来商量去,最后,干脆,歪打正 着吧,就在这里设了一个秘密出口!芳子,你先上吧!”
“不,”姑姑摇摇头,将我举到凉冰冰、湿漉漉的铁扶手上:“大侄子,你 先上去吧!”
“哈,”我兴奋地抓住铁扶手,攀援,这可是我的怀身绝计,我将双脚蹬在 下面的铁扶手上,双臂一用力,极其灵巧地向上攀爬而去:“哈,真好玩,真好 玩!”
“陆陆,”阿根叔突然想起什么:“哎呀,我咋忘了,应该我先上去,把井 盖掀起来啊!”
“没事,”我回答道:“阿根叔,我有力气,我能把井盖掀起来!”
“小心,”姑姑嘱咐道:“可别砸了手哇!”
我很快便攀爬到井盖底下,我伸出只手,很轻松地将井盖推向一边,然后, 纵身一跃,跳到宽阔的石头马路上。
“哎哟,”马路上狂风大作,树叶纷飞,几个与狂风搏斗的行人,看见从下 水井里钻出来的我,登时停下了脚步:“哎哟,这小孩,你怎么钻下水井玩啊, 太危险了!”
“嘻嘻,”我顺着风势,扑通一声坐到下水井盖上,冲着几个好奇的行人, 指了指井下:“还有人,还有好几个没上来呢!”
“哦,”几个行人走到井口边,阿根叔刚好露出头来:“嗨,瞅什么啊,有 什么好奇的啊,防空演习,防空演习!”
“……”“啊--,”当姑姑满身泥土地背着我,拉着姐姐走进家门时,在遥远而荒 凉的五.七干校进行着繁重而屈辱的劳动改造生活的爸爸,非常意外地站立在屋 子里,他一身地道的农民打扮,正风尘仆仆地整理着那肮脏不堪的、充溢着剌鼻 土腥味的行李卷,姑姑喜望外地惊叫起来:“哥哥!”
“哦,芳子,”爸爸亲切地对姑姑说道:“你受累了,哥哥不在家的这些日 子,这个家,多亏你喽!”
“哥,别说那些没用的啦,”姑姑抓起一件爸爸的脏衣服:“我的天啊,这 衣服脏的,跟逃难的差不多!”
“爸爸,”我扑通一声,从姑姑的背上跳下来,跑到爸爸的身旁,好奇地盯 着他那堆纷纷、脏兮兮的衣服和物品。
“那里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原始森林,”爸爸一面整理着乱纷纷的行李卷一面 饶有兴致地给我讲述着他在大山深处那段不同寻常的比囚犯强不了多少的生活: “我们的宿舍就搭建在原始森林边缘的大山沟里,你看,……”
爸爸从破旧的军用背包里掏出一本装帧简陋、印刷粗糙的画册来,我随意翻 了翻,爸爸指着一幅模糊不清的照片对我说:“这就是我们自己建造的宿舍,你 好好看看,这堵墙可是我亲手砌的,嘿嘿,我这双只会写字画图的手可是平生第 一次干泥瓦匠的活啊,虽然累点,把手都磨出了血泡,不过,挺有意思啊!”
“爸爸,你们那里真不错啊,这山可真高啊,我什么时候才能看到真的大山 呢!”我的目光停滞在宿舍的背景那一座座连绵不绝的山峰上,爸爸摇头表示反 对:“什么不错啊,那大山有什么好看的啊,我们那里连电都没有,一到晚上到 处是漆黑黑的一片,连自己的手指头都看不见。”
“对啦,大山里的熊瞎子经常到我们的宿舍里来串门,那大熊啪嚓啪嚓只几 下便把我们好不容易钉起来的木板院墙给扑倒,熊瞎子在院子里大摇大摆地东游 西逛,把我们吓得浑身出冒冷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一到了晚间啊,谁也不敢 出去解手。”
“我们除了学习马列著作和毛泽东选集之外,还要开荒种地,自力更生,丰 衣足食嘛。我的任务是喂猪,我很喜欢这项工作,我小时候帮你奶奶喂过猪,所 以现在干起这活来非常在行、得心应手,那些个小仔猪让我伺候得又肥又壮,我 的事迹还登上了干校办的报纸呢。”
说着,爸爸又掏出一份报纸递给我,我接过来扫视一番,在第一版极其醒目 的位置上印着一片密密麻麻的文字,上面的标题则是“好猪倌”,标题旁边还有 一幅爸爸扎着白围裙、拎着大水瓢正在和颜悦色喂猪的白描画。爸爸不仅给我带 回这这张对他有着深远意义的报纸,同时还还给我和姐姐采集到许多原始森林里 的特产:黑木耳、黄蘑菇、松树籽、深棕色的大核桃……。
与妈妈截然相反,爸爸是个沉稳寡言且性格极其内向的人,无论心情好坏从 不随意表露出来。爸爸身材高大,方方正正的圆脸上泛着健康的淡红色,两道浓 重的眉头下面嵌着一双明晰漂亮的充满善意的大眼睛。方方正正的脑袋两侧生着 一对与众不同的大耳朵,算命先生说那是两个大谷仓,能装满一辈子也吃不完用 不尽的粮谷,因此,爸爸的乳名就称谓“大仓子”,预示着粮谷充足,终生可以 丰衣足食。
除却一对出色的大谷仓,与妈妈相反,爸爸一双漂亮的手,手掌宽阔,手指 秀长,十个指头九个斗,算命先生继续借题发挥:“九头一笸,到老稳坐!”。 的确,爸爸的晚年生活是无比惬意的,享受着高额的养老金,医病吃药全部由党 来报销。
“我死了都不用你们管,”爸爸对我说:“我的火化费都由党给报销”。
美中不足的是,爸爸肤色较深,并且影响到姐姐和我,成为我们最为显著的 特征。青年时代,爸爸家境贫寒,爷爷常年有病,并且患有不止一种疾病,终日 与装满各种药片的药罐子为伴。爸爸上面有一位大姐姐嫁给一个技艺高超的木匠 ,同样过着清贫的生活。下面还有三个弟弟二个小妹妹。
爸爸聪明好学,学习成绩相当突出,尤其是在数学方面,在班级里被冠以“ 数学大王”的美誉,老师非常喜欢他,认为将来准有出息。令人遗憾的是爸爸的 文科不甚理想,书写的汉字极其差劲,实在不敢让人恭维。爷爷和奶奶以及全家 人省吃俭用、不顾一切供养着爸爸完成了学业,爸爸最终毕业于一所名牌院校, 并且被公派到苏联继续学习。
从苏联学成回国,爸爸被分配到甘肃省的九泉钢铁厂,那个地方实在是太过 遥远,爸爸向单位领导阐明贫寒的家境以及重病缠身的父亲,终于使单位领导萌 动了怜悯之心,重新把他分配回东北。
“你最终将生活在南方!”算命先生非常自信地预言着爸爸的未来。“你可 拉倒吧,”爸爸不以为然地说道:“你净胡说,我怎么能生活在南方呢,那里无 亲无故,我跑到那里去干什么啊?”然而,命运却跟爸爸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 笑,爸爸的晚年果真就安安稳稳地生活的南方,并且是中国最南方,坐在家里的 真皮沙发上,远方蔚蓝色的海水历历在目。
每每提及此事,爸爸便无可奈何地冲着我耸耸双肩:“唉,那个早已死掉的 算命瞎子说得咋这么准呢,我的晚年果真就生活在了南方,并且不能再往南啦, 再往南就是大海啦”爸爸对妈妈那可真是百依百顺,无论妈妈所做的事情正确与 否,爸爸均事事迁就她、姑息她。爸爸之所以如此,他有一个非常充分的理由, 他怕妈妈犯癫痫病。
不仅如此,爸爸还教导我们也必须以他为榜样:“你们什么事情也不要反驳 你的妈妈,她说什么你们都得听着。”
“她说鸡蛋是树上结的,你们就附合她说:对,鸡蛋就是树上结的,还长着 把呢!”
对于爸爸这种让人哭笑不得、荒唐透顶的谬论,我始终置若罔闻,我永远坚 持着妈妈的癫痫病是故意装出来的这一坚定的观点,直至今日年愈古稀的爸爸终 于翻然悔悟,但为时已晚:“你没说错,你妈妈的癫痫病真是装出来故意吓唬我 的,我上了她的当,她用这种手段骗了我一辈子!”
当姑姑不在时,所有的家务活均由爸爸一个人承担,他非常满意这种工作, 也极其胜任这种工作,并且是任劳任怨,每天下班后爸爸便一边哼哼着革命歌曲 一边扎起小围裙信走进厨房里烧火作饭,而星期天则是爸爸法定的洗涤全家人脏 衣服的日子。
爸爸不仅寡言少语,同时又极其本份,做任何事情都不敢越过雷池一步。可 是,当空前绝后的文化大革命的风暴席卷而来时,一向谨小甚微的爸爸却不假思 索地投身其中。
“就是要革他们的命!”
爸爸斩钉截铁地说:“他们都是资本家、大地主出身,他们的祖辈靠剥削我 们这些穷人起了家,我们世世代代是穷人,越穷越革命!”
爸爸希望能在这场台风般的政治风暴中改变自己的命运,他投下了极大的赌 注:“我家祖祖辈辈是雇农,房无一间地无一垄,我怕谁啊!”
这场轰轰烈烈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运动的确给爸爸带来好运。
他由一个小职员一步一步迁升为单位里的主要领导人。因为与一些造反派头 头产生矛盾,发生龌龊,受到他们的排挤,最后被流放到五.七干校。但是,从 干校归来后,爸爸突然时来运转,上级提升爸爸为副院长,并被告之不久以后将 会得到再次提拔,有晋升为正院长的希望。单位里面爸爸的许多亲信、死党早已 迫不急待地称呼爸爸为院长,而根本不提那个“副”字。
今天是国庆节,五年一小庆,十年一大庆,今年的国庆节逢值大庆,晚间将 燃放爆竹。那是一个极为壮观的场景,一颗颗艳丽夺目的礼花被雨点般地抛向晴 朗的夜空里,绽放出形态各异、争奇斗艳的花形图案,令人赏心悦目。为了占据 一个较好的位置观赏爆竹,我很早便守候在走廓里的窗台上,随着夜幕的降临, 众多的小伙伴相继聚拢而至,紧紧地将我挤压到最下面一层:“起来一点啊,干 什么呢?压死我啦,你们快压死我啦!”
凭凭我喊破嗓子也是无济于事,楼梯上还有人影晃动着继续不断地向着窗台 这边聚拢过来,有一个人拎着手电筒从楼梯下面缓缓走来,那雪亮的电光直射到 我的眼睛上,我按住被手电筒照射得直冒金花的双眼,以为这又是哪位小伙伴在 跟我搞恶作剧,于是,我愤愤地慢骂起来:“谁啊,谁啊,这是谁啊?这是谁在 照爹呢?”
“好小子!”拎手电筒的人闻听此言顿时破口大骂起来:“小兔崽子,你骂 谁?嗯,你骂谁?”
我睁开昏花的眼睛仔细一看,我的妈妈啊,我立刻被吓个半死,冒出一身凉 丝丝的冷汗,周身上下激起一层层麻酥酥的鸡皮疙瘩。
哎呀,这不是那个凶恶的造反派头头“大蚂蚱”吗?他现在已经是革命委员 会的主任,在单位里骄横拔扈、不可一世,谁见了他都直打冷颤。我今天怎么把 他给骂啦,怎么撞到了他的枪口上,我可惹下了大祸,我敢拿脑袋作赌注:我死 定啦!
“你他妈的骂谁呢!”
“大蚂蚱”伸出尤如蚂蚱般细长的手指恶狠狠地把我从窗台上拽到水泥地板 上:“走,走,小兔崽子,咱们找你爸爸讲理去,走,找你爸爸讲理去!”
说完,“大蚂蚱”好似老鹰捉小鸡般地拽着我的衣领不顾死活地将我拖进黑 漆漆的走廊里,啪啦一声,“大蚂蚱”气鼓鼓地推开了我家的房门,爸爸和杨姨 正坐在屋里闲聊,杨姨穿着一条淡蓝色的短裤,两条肥硕雪白的大腿在日光灯的 照耀下折射着迷人的光彩。
“大蚂蚱”阴沉着脸,没好气地把我推搡到屋子中央:“老张,这就是你养 的好儿子,啊,他在走廊里骂,骂我是,是,是他的儿子!”
“叔叔,我,我,我没看见是你啊,我还以为你是……”我绝望地申辩着。
“什么!你个混球,……”
爸爸闻言,腾地从椅子上一跃而起,一把将我拽过去,另一支胳膊高高地举 起:“你叔叔比我的年纪还要大,他是你骂的吗?嗯?混球!……”
暴跳如雷的爸爸话还未说完,重重的大巴掌已经毫不留情地击打在我那稚嫩 的小脸蛋上,顿时留下一块深红色的印迹,我的耳朵仿佛被炸弹刚刚震击过,嗡 嗡作响,我的眼睛里面迸射出数也数不清的、比屋外正在燃放着的焰火还要光彩 耀目的金星扬扬洒洒地飞向惨白的棚顶。……
“哎呀,老张啊,你疯啦,你怎么能这么凶狠地打孩子呢!”
杨姨先是纵声惊呼起来,继尔便瞪着圆鼓鼓的秀目,接紧着便不顾一切地冲 过来,死死地按住爸爸准备再次向我袭过来的大巴掌:“老张,你下手这么狠会 把孩子打坏的啊,你会把他打坏的啊!”
杨姨把我从爸爸的手里夺过去,搂在她那柔软的怀抱里,一只手轻轻地抚摸 着我那缓缓肿胀起来的小脸蛋:“孩子,疼不疼!”
“疼!”
我悲惨地点点头,一滴无比委屈的泪水夺眶而出:“杨姨,不怨我,不怨我 啊,走廓里面太黑,他举着手电一个劲地照我,我什么也看不见,我还以为是哪 个小伙伴跟我开玩笑呢,所以就,就,就,……呜呜呜,……”
“不哭,不哭,好孩子,来,擦擦眼泪,一会,杨姨领里出去看焰火!”
“大蚂蚱”是爸爸的顶头上司,就是他将爸爸流放到五。七干校劳动改造去 的,爸爸好不容易重返单位。而我,今天晚上无意之中得罪了“大蚂蚱”,爸爸 非常担忧“大蚂蚱”再次公报私仇,使之再次回到五.七干校继续当他的猪倌, 重温那段不堪回首的生活。
还有一点:杨姨仅穿着极少的内衣、内裤被“大蚂蚱”撞见,使爸爸非常难 堪,从而激怒了爸爸,如此一来,今晚我是难逃皮肉之苦。
“哥,你,”听到我的哭声,正在厨房里面忙碌着的姑姑不顾一切地冲进屋 子里,看到我悲惨地捂着面颊,姑姑一步跃到爸爸的面前:“哥,你这是干什么 啊,你怎么能这样打他啊,咦--,”话没说完,姑姑已经涕不成声。
“芳子!”
爸爸气鼓鼓地走进里屋,杨姨悄声地安慰着姑姑:“芳子,芳子,别哭了, 别哭了!”
“呜--,呜--,我走,我走,哥,给我买票,我走,我明天就走,我告 诉我妈去,看你把陆陆给打的!”
说着,姑姑冲进里屋:“哥,给我买票,明天,我就走,我要把陆陆带走, 你太也不象话了,怎么这样打孩子啊!”
“他,他,”爸爸吱唔起来:“芳子,嗨,……”
“唉,芳子,走!”杨姨走到姑姑身后,一只手轻轻地拽扯着姑姑,另一只 手拍着我的肩膀:“芳子,走,咱们陪陆陆一起看焰火去”随即,杨姨牵着我的 手便溜出屋子,来到漆黑的走廓里。
“我不看,我不看啦!”
被爸爸的一计耳光打得头晕目眩的我,此时此刻哪里还有什么心情去观赏焰 火啊。
“不看啦,杨姨,我真的不看啦?”
“不看啦!”杨姨俯下身来:“那,跟杨姨回家吧!”
杨姨亲切地将我和姑姑领到她家里,林红还是老样子,嘿嘿嘿地笑道:“嘿 嘿,陆陆,惹祸了吧,让你爸爸给打了吧!”
“去,”杨姨冲着林红撇了撇嘴:“你少说两句吧,人家够难堪的啦!”说 着,杨姨将我拽到厨房里:“陆陆,洗洗脸,跟姑姑、杨姨和林红一起睡觉。” 洗过脸,杨姨将我抱到床上,一面给我脱鞋一面说道:“你爸爸把你打疼了吧, 唉,这也不能全怪他啊,你可千万别记他的仇哦!你的爸爸也是没有办法啊,你 骂人骂得也太正道啦,骂谁不行啊,偏偏骂的是他,全单位里最狠毒的人,你知 道我们暗地里都叫他什么吗?”
“大蚂蚱呗,大伙都这么叫!”
“不,不对,这是明面叫的,‘大蚂蚱’背地还有一个外号呢,我们都偷偷 地叫他‘秦桧’,你知道秦桧是谁吗?”
“知道,宋朝的大奸臣,把岳飞给害死啦!”
“对,大蚂蚱比秦桧还坏,一看见女人腿就迈不动步,粘粘乎乎的,要怎么 恶心就怎么恶心啊!”
“阿根叔呢,他干什么去啦!”
“他出差啦,这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出事啦,小鬼,你猜我们单位 里出了什么事?”杨姨给我盖上了厚重的棉被。
“什么事啊,有意思吗?”
“有意思,那才有意思呢,杨姨慢慢地讲给你听,听完之后,你的心情一定 会好起来的,”
杨姨一边说着,一边面对着梳妆台上的大镜子,整理着一头乌黑的秀发,然 后,她极其自然地脱掉内衣,挂在衣服钩上,继尔又顺手操起一支小巧玲珑的瓶 子,冲着仅剩下一条淡绿色胸罩以及短小白内裤的、白嫩如玉的胴体“哧哧”地 喷射起来。
瞬时,房间里香气充溢,杨姨高高地抬起胳膊,冲着被刮抹得干干净净的腋 下继续喷射。放下香水瓶,杨姨伸出肥美的玉手拍了拍我的脑门:“睡觉,快点 睡觉!”随即,杨姨爬上床来,脱掉雪白的丝袜,露出一双涂抹着红色指甲油的 美脚。
她依附在我的身旁,一股成熟女人诱人的体味混合着清新的香水味立刻扑进 我的鼻息,我深深地猛吸一口,杨姨扯了被角:“来,既然你没有心情看焰火, 那咱们俩就睡觉吧!”
“杨姨,你还没给我讲单位里发生的可笑事呢!”
我头枕着杨姨细滑的胳膊,身体紧紧地贴附着她那一对浑圆无比的大乳房, 我偷偷地从胸罩的缝隙处向里面窥视,发觉杨姨的乳头又扁且小,几乎看不太清 楚,我心中暗暗嘀咕:这么小的咂咂头,林红是怎么吃奶的啊?
“哦,对啦,你瞅我这脑袋,”杨姨可爱地笑了笑:“真是的,我这个人, 说完的话怎么转身就忘了,唉,杨姨老啦,不中用啦。来,咱们躺在被窝里,慢 慢地讲,等讲得差不多啦,你也就困啦,然后,咱们就开始睡觉!”
“……前天,我们设计建造的钢铁厂给单位打来电话,我们设计的厂房盖好 后,高炉却无法安装啦。”“原来是土建科一时马虎,计算上出现错误,结果厂房的举架不够,高炉装 不进去,有人挖苦道:强行安装,把天棚开个窗让高炉伸出头去!哈哈哈,你说 可笑不可笑,我们单位的脸这回可算丢尽啦,土建科所有的人,现在都在写检查 呢,上级怎么处理他们还不知道呢,弄不好统统都得下放。”
“把厂房拆了重盖不就完啦!我还以为什么天大的笑话呢,就这个啊!”我 不以为然地撇起嘴来。
“什么,孩子,这事还小吗?拆了重盖?说得可倒容易,吹气呢。那得浪费 多少钱啊,你知道建筑一个大跨度的厂房得需要多少钱吗?上千万啊,我的宝贝 孩子。”
杨姨很不满意地伸出白嫩的肥手轻轻地掐拧着我的脸蛋,同时瞪着那双圆眼 睛,加快了说话的速度,很快就转变为机关枪般的上海普通话,杨姨红通通的嘴 里喷出的香气,扑在我脸上,我贪婪地呼吸着,享受着这迷人的香气:“孩子, 你知道吗?”
“什么啊!哎呀,好剌挠啊,”我慌称腿痒,向下面伸出手去,故意轻柔地 触碰着杨姨软嫩的腹部以及她薄丝般的内裤,我已经感觉到内裤里面的阴毛剌扎 着我的手背。
“我告诉你,好好听着!”杨姨却是异常的认真,抱住我东瞅西瞧的脑袋, 我早已被杨姨温暖的胴体撩拨得心烦意乱,魂不守舍,哪里还有心思听她唠唠叼 叼,我心不在焉地应付着:“什么啊,什么啊!”
“土建科的科长曹利君知道大祸临头,难过此关,在家里偷偷地溜进厕所自 杀,可是他选的那把刀太也不快啦,或者是怕痛,下手太轻,胡乱砍了十多刀, 血是流了不少,人却没有死掉,现正在医院抢救呢。”
“救过来了吗?”一听说又要死人,我立刻被惊呆住,关切地问道。
“现在看来死是死不了啦,可是活着更着罪,整个变成了废人。”
“他为什么要死啊,写个检查不就完了!”
“哦,不,不,他是负责人,是最后把关的人,这可不是写个检查就完事的 啊。唉,本来我们已经办完了调回上海的手续,这下可好,只好等着把这件事情 圆满地解决了才能调走,这种事啊,返起工来少说也得大半年,唉,真倒霉!”
“什么,杨姨,你要调走?”杨姨的话令我大吃一惊。
“是啊,上周就批准啦,我和你阿根叔刚要准备张罗着收拾收拾行李,没想 到,一个电话打过来,就出了这种事情。”
“那,我以后再也看不到你啦!”上帝啊,你太无情啦,真让我太遗憾啦, 眼前这位天仙般的美女,即将永远地离开我。
“哈哈哈!”
“孩子,你说的是什么话啊,杨姨又没死,怎么能再也看不到了呢,孩子, 以后,去上海,一定要到杨姨家作客哦,杨姨给你烧地道的上海菜,我敢保证, 绝对百分之百的上海风味。”杨姨越说越激动,这是因终于可以如愿地回归故乡 而迸发出来的喜悦之情:“祝贺我吧,孩子!”说完,杨姨赠给我一个深深的香 吻,我的舌头趁机在杨姨香气四溢的红脸蛋上狠狠地舔食一下。
“啊,困了,……,睡吧!”
杨姨打完一个长长的哈欠,侧过身来,搂着我,缓缓闭上了美丽的大眼睛。
我可没有一丝睡意,杨姨丰满的胴体、高耸的豪乳、雪白腻滑的玉腿,使我 垂涎欲滴,我的口水已经不知不觉地流淌到洁白的枕巾上。
我耐住性子一直等到杨姨渐渐地睡熟,发出轻微的酣声,然后,轻轻地挣脱 开她的双臂,摒住呼吸,偷偷地向着棉被的深处滑去。我偷偷摸摸地拉开杨姨的 乳罩,因做贼心虚而哆哆嗦嗦的手指触摸着杨姨洁白如玉的乳房,同时,把嘴巴 凑过去,叼住她那平缓的小乳头深深地吸吮起来。
“嗯!”杨姨在梦中呻吟一声,登时吓出我一身冷汗,急忙吐出刚刚吸到嘴 里的小乳头,慌慌张张地把乳罩给她拉合上。过了片刻,发现杨姨并没有醒来, 我便继续往下面滑去,同时,伸出舌头贪婪地亲吻着杨姨丰满的胴体,渐渐地, 我的脸贴到杨姨的私处,隔着薄纱般的内裤,我嗅闻到一股浓烈的、令我极其兴 奋的、成熟女人特有的腥骚味。
我扒开杨姨的内裤,借着窗外礼花燃放时发出的耀眼的光芒,非常认真地欣 赏着杨姨肥硕嫩白的小便。很显然,杨姨的阴毛经过一番煞费苦心的修剪,乱蓬 蓬的杂毛全部被刮除掉,仅在微微隆起的阴阜上保留着一小块密密实实的阴毛, 这块阴毛也经过精心的修剪过,齐齐刷刷地闪着幽暗的亮光。
我伸出舌头舔食着这块混合着香水味道的阴毛,内裤里面的小鸡鸡不安份地 摇晃起来,我将一支手伸进自己的内裤,紧紧地抓握住兴奋起来的小鸡鸡,不断 地轻轻揉搓着。
接下来,我开始亲吻杨姨嫩腻的、充溢着股股汗腥味的大腿根部,我的小鸡 鸡愈加亢奋起来,……
“唉--”一声轻微的叹息之后,杨姨再次改变睡姿,蹬掉棉被叉开两条肥 美的秀腿。我的机会终于来临,扒开薄薄的内裤,杨姨那诱人的、因刮净阴毛而 光洁粉嫩的小便呈现在我的眼前。
我缓缓地、试探着将一支手指插进杨姨的小便里,很快便被里面的淫水彻底 润湿,我色胆包天地搅动起来,杨姨的小便轻微地痉挛起来,粉嫩的赘肉和缓地 撞击着的手指,我一边继续在杨姨的小便里面抽插着手指,一边拼命地揉搓自己 饥渴难奈的小鸡鸡。
“砰--”一声巨响,一颗硕大的礼花,在漆黑的夜空中爆裂开来,令人目 眩的光芒吓得我哆哆嗦嗦地将湿淋淋的手指,从杨姨的小便里抽出来。
“呜--,呜--,呜--,……”
怒气冲冲的列车声嘶力竭地呼啸着,铿铿镪镪地奔驰在辽阔无垠的大地上, 我依在姑姑温暖的怀抱里,望着车窗外一棵棵疾速地向后面退去的参天大树,以 及一闪而过的小村庄,心中充满了激动和新奇。
拥挤的车厢里,充溢着污浊的空气,缭绕着呛人的烟雾,满脸疲倦、无所事 事的旅客们,或是相互面无表情地对视着;或是以低沉的嗓音叽叽喳喳地交头接 耳着;或是反反复复地、毫无目标地乱翻着一张不无翻了多少遍,早已皱皱巴巴 的旧报纸;或是默默地、孤独地一口接着一口地狂吸着劣质的烟卷;或是百无聊 赖地抱着发束蓬乱的脑袋呼呼傻睡。
“啊--,”姑姑仍然处在归乡的极度兴奋之中:“终于可以回家了!”
姑姑俊秀的面庞着扬溢着幸福的神色,一双有力的、但去是温柔的手臂紧紧 地搂抱着我,健壮而又轻盈、丰满娇艳、曲线分明的身体上,不可遏制地发散着 浓浓的、沁人心脾的、令我心旷神怡的青春气息。
姑姑将我轻轻地按俯在她那高高耸起的、即坚挺又软嫩的胸脯上,一对美艳 的大眼睛充满温情地望着我,我也甜甜地望着心爱的、比妈妈还要亲近百倍的姑 姑。在我心灵的深处,姑姑远比妈妈要重要得多,那是因为姑姑给予我比妈妈还 要多的、人世间最美好的、最幸福的母爱,一挨离开妈妈的身旁,我便永远、永 远地把姑姑当作妈妈来看待,同时,又当作最为神圣的女神来看待。
望着女神姑姑流溢着无比爱怜的目光,我忘情地伸出手去,轻轻地抚摸着姑 姑那白嫩中泛着微微红晕的脸庞。姑姑厥起红通通的朱唇,冲我妩媚地笑了笑, 一缕闪烁着晶莹光泽的秀发,从她的脑袋后面非常不听话地溜过来,遮住了姑姑 的眼睛,她扬起头来晃了晃脑袋,可是,那缕秀发好象故意跟姑姑过意不去,依 然无比讨厌地遮在姑姑的眼前,我伸过手去,一把拽住那缕缓缓飘逸着的秀发, 使劲地往姑姑的脑袋后面拉过去,由于用力过猛,姑姑细长的眉毛微微一皱,本 能地摇晃起脑袋来:“哎哟,好痛!”
“哦,姑姑,对不起,”我急忙松开姑姑的秀发,一把搂住姑姑的脖胫,厚 嘴唇吧哒吧哒地亲吻着姑姑的面庞,姑姑微闭着双目,任由我肆意狂吻。
“嘿嘿,”
旁边的旅客以羡慕的口吻问姑姑道:“这个小家伙是你什么人啊,看你们, 好亲热啊!”
“我大侄,”
听到问话,姑姑睁开了眼睛,一边深情地抚摸着我的脑袋瓜,一边极其骄傲 地答道:“我大侄,这是我大侄,目前为止,我只有这么一个大侄!”
“啊,”旅客深有同感地点点头:“难怪,我说的呢,看得出来,你特别喜 欢他!”
“那还用说!我,这是领我大侄回老家,不光是我,我爹、我妈,都喜欢这 个小家伙!嘻嘻,”
“姑姑,”我突然想起了什么:“姑姑,咱们的老家,在哪啊?”
“在,”一贯不跟我开玩笑,说话总是认认真真的姑姑,今天却破天荒地, 第一次与我卖起了关子:“在哪,你猜猜?”“我哪知道哇!”我木讷地摇摇脑袋:“姑姑,爸爸、妈妈从来没有告诉过 我,我的老家在什么地方啊!”
“在,”姑姑用圆浑的手指尖轻轻地点了点我的鼻子:“告诉你,大侄子, 咱们的老家跟张作霖是邻居,哈哈哈,这回,你知道在哪里了吧!”
“哈哈哈,……”座位四周的旅客们闻言,都轰然大笑起来:“哈哈哈,真 有意思,原来,张作霖是你们的老乡哦!”
“张作霖,”
我茫然地嘀咕道:“姑姑,张作霖是谁啊?是咱们一家的么?”
“哈哈哈,”一个男旅客笑吟吟地告诉我道:“小家伙,张作霖你都不知道 哇,想当年,他可了不得啊,是东北王啊!”
“大侄子,”狂奔着的火车,恰好爬上一座巨大的钢铁大桥,望着滔滔的河 水,姑姑感慨万分地说道:“大侄子,你的老家,你的故乡,你的祖根,就在辽 河边上!”
“辽河,”我瞅着窗外的河水,问姑姑道:“辽河,大么,有这条河大么, 有这条河长么?”
“嘿嘿,”姑姑不以为然地瞅了瞅窗外的河水:“哼哼,比她,可大多了, 可长多了,并且,”
姑姑不无自豪地说道:“在大辽河的边上,长着数也不数清的榆树和柳树, 特别是柳树,多得简直遍地都是啊,在辽河岸边的一条大深壕里,柳树最集中, 最多,最密,那里,就是咱们的老家,叫柳壕!”
“柳壕!”
“对,柳壕!”
“呜--,呜--,呜--,……”
火车再次尖叫起来,听着闷声闷气地吼叫声,我问姑姑道:“姑姑,这个火 车可真好玩,它为什么一个劲地乱叫啊!”
“哦,可能是火车一天没吃饭了吧,他这会正吵着肚子饿了,要吃饭呢!” 姑姑眨巴着眼睛,非常认真地解释道。
“啊,原来是这样,姑姑,火车饿啦,应该给它吃饭啦,姑姑,坐火车可真 好玩哟!”
“嗨,你啊,”
姑姑埋怨我道:“陆陆,你太小,过去的事记不得啦,姑姑告诉你吧,你还 没到周岁的时候,就开始坐这趟火车了,每年至少坐两趟,大侄啊,你已经记不 得啦,每次都是我、或者是你爷爷抱着你,坐这趟火车,回老家!”
“嗯,”我不禁皱起了眉头:“姑姑,我怎么一点也不记得啊?”
“那时,你还太小,你才几岁啊,能记住个什么啊,等你有了记忆,你的妈 妈就说什么也不让你回老家了,唉,你的妈妈哟,心眼真毒,怕你跟老家的人亲 近,疏远了她!”
“哦,”听到姑姑的话,我释然地点了点头,心里暗暗想到:原来是这样, 如此说来,我与这趟火车真是前世有缘啊,我刚刚糊里糊涂地来到这个人世上, 它便忠心耿耿地陪伴着我不知疲倦地在我的人生之路飞驰着、狂奔着。
啊,从此以后,这一奔驰,这一狂奔,可就是数十个春夏秋冬、数十个寒来 暑往。把一个茫然无知的幼儿,狂奔成为一个中年人,是啊,人生之路与这狂奔 着的火车又能什么两样呢,只要一息尚存,我们就得一刻不停向着永远也看不尽 头的目的地,狂奔而去。
我接过姑姑递过来,已经精心剥好皮的红苹果,兴致勃勃地倚靠在车窗边, 一边卡卡地啃着可怜的苹果,一边不厌其烦地念叨着驶过的每一个小车站:“嘿 嘿,公主岭、郭家店、四平、大榆树,姑姑,下一站该到哪啦?”
“可能是十里庙吧!”姑姑没有把握地嘀咕道。
渐渐地,火车做久了,铁路沿线的车站名被我无意之间牢牢地刻印在童年时 代的脑海里,再以后,竟然能够如数家珍般地倒背如流。
成年后,我在酒桌上结识一位列车员,谈及铁路上的事情,我借着酒兴念叨 起这条贯穿东北全境的大动脉上那一座座名不见经传的小车站,竟把那位列车员 朋友听得目瞪口呆:“哥们,你挺厉害啊,这些小车站的名字,我们许多列车员 都记不全啊,业务考试的时候,经常为此丢分,你是怎么背下来的啊!”
铁路两侧的站名不仅被我牢记于心,我甚至还能凭着旅客们谈天时差别不太 大的语音,猜测出他们是何方人士:“叔叔,听口音你是梅河口那一带的吧?”
“阿姨,你是沈阳人吧?”
当列车驶过沈阳之后,车上的旅客顿时来了一次大换血,潮水般汹涌上来的 旅客们,七嘴八舌地操起令我兴奋不已的、倍感亲切的家乡话。
“喂--,这是咋的啦,地板咋这么湿啊,差点没把我滑倒!”
“妈哟,给我一块面包!”
很多时候,每当聆听到附近的旅客们大声小气地聊天时,那带着浓厚地域口 音的话语,听起来就像已经回到了故乡一样。啊,那个男人说话的声音酷似我的 三叔,而那个身着灰色风衣的女士,扯起海栗子味的长音来,简直与我的老姨毫 无二致。哦,是不是我的三叔和老姨在车上啊?我抬起屁股,跳到椅子上,扯着 脖子举目望去:嘿嘿,不是,根本就不是!
火车不再尖声浪气地瞎叫乱喊,大概是开车的叔叔已经把它喂饱,你看,它 运足了气力,呼哧呼哧,更加疯狂地奔驰起来,铮亮的铁轮无情地撞击闪着寒光 的钢轨,发出极有节奏感的、铿镪有力的巨响。我在姑姑的怀抱里,悄悄地昂起 头来,偷偷地清了清嗓子,然后,便模仿着火车的样子,纵声喊叫起来:“呜- -,呜--,呜--,……”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车厢里面正昏昏欲睡的旅客们,顿时被我的恶作剧惊醒,他们抬起头来,望 着我哈哈哈地开怀大笑起来,车厢里原本令人窒息的沉闷气氛,顿时活跃起来: “这个孩子,真好玩!”
“好个淘气包啊!”
“……”
“姑姑,”望着渐渐远去的太阳,望着缓缓阴沉下来的天空,望着已经是朦 胧一片的大地,我满脸疲倦地问姑姑道:“姑姑,老家还有多远啊,什么时候才 能到哇!”
“哦,”姑姑吧哒亲了我一口:“我的大侄子,你累了吧,别着急,等天彻 底地黑下来,咱们就到家啦,来,大侄子,在姑姑的怀里,睡一觉吧,睡省了, 就到家了!呶,”说完,姑姑拽过她的外衣,覆盖在我的身上:“闭上眼睛,睡 一觉!”
我幸福地闭上眼睛,脑袋一歪,在姑姑温暖的怀抱里,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就这样,我在光怪陆离的梦境中,在姑姑圣母般的怀抱里,稀里糊涂地回到了辽 河岸边的故乡。
…… (完)
狼友们看此篇文章如果有点性趣或喜欢就回一下贴子,谢谢了.不错,这应该是静静的辽河的前传#--iCMS.PageBreak--#真长
还是长的看的爽
打手枪打的也爽\/23前面是很爽,到后面太凄惨了,简直看不下去了这书很久以前看过,写得不错,记得后面还有好多,怎么不发了?很好的一部作品,文采很好,构思也很到位,H文情节描写的也恰到好处,以为不足的就是有点伤感!应该是静静的辽河的前传,期待着更新.老师,很多的时候扮演了多数人的初恋,那个懵懂的相思讲述了一个我不曾经历过的年代精彩的构思,精彩的描写这么小就知道玩女人了#--iCMS.PageBreak--#不错!!!!!!!应该是静静的辽河的前传,很好的一部作品,文采很好,构思也很到位,不足的就是有点伤感!这小子记事那么早.看来不能字孩子面前做爱,也不能以为小孩子不记事而引诱他,会影响他一生的。写的很好.希望有下部一个人童年就知道这许多异性的秘真是美有这样的童年任何人都要感谢上天。原先看过,好像还有续集了!还是看长的文章比较爽!楼主,加油啊,能否快点更新,天天上来看看是否更新,好文章就是值得期待,支持一下。虽然看过了,但是也支持一下吧!不错不错,楼主您辛苦了。。。羡慕楼主的好福气,也谢谢你无私的分享#--iCMS.PageBreak--#不经意间的一件小事就可以成就一段桃花运看帖回帖是美德!不管是什么人时间长了总是有需求的,楼主写的不错很真实,文笔诙谐路过,学习下帮帮顶顶!!!题材不错,就是故事进展有点慢~不经意间的一件小事就可以成就一段桃花运!文章写的很好 感觉很真实 女人就是这样 怎么都爽 希望我也能遇上这样的极品女人 真是棒极了#--iCMS.PageBreak--#题材不错,就是故事进展有点慢~有这样的机会和这么好的人,楼主太幸福了,顶不错啊~~~~~~~楼主好福气顶你!写的真好!辛苦了!以后继续努力!期待你以后的好文章!有这样的机会和这么好的人,楼主太幸福了,顶文章写的很好 感觉很真实 女人就是这样 怎么都爽 希望我也能遇上这样的极品女人 真是棒极了哈哈!真是极品啊!好想拥有,玩一玩啊慢慢接近,多多了解,然后在深入探讨,记得要投其所好,满足她的欲求才行啊好好 学习了 确实不错有这样的机会和这么好的人,楼主太幸福了,顶#--iCMS.PageBreak--#有竞争才有进步嘛我是来刷分的,嘿嘿看看我来啦!前排支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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